又是一场秋雨过后,百草门的医官终于到了。
那是一个白衣俊秀的青年,拉着一头驮着包袱的小毛驴,站在“妙音山庄”的牌坊之下。
江月白亲自来迎:“远道而来的客人,你辛苦了!”
那青年一双眼睛弯出温和的笑意:“江师姐,别来无恙?”
江月白这才仔细打量他,但见他一双湖水般清澈的眼睛,一排整齐白净的牙齿,一头如风长发高高束起,正含笑看着自己。她又惊又喜:“啊,原来是杜公子!”
杜鹤轩见了一礼,道:“家祖收到来信,得知筑律老庄主缠绵病榻已久,便想亲自来为庄主看诊。可他毕竟上了年纪,怕身体吃不消。正巧小生近日在新吴行医,家祖便急信与我,遣我先来看个究竟。”
“有劳杜公子!”她说,“你远道而来,先至厢房歇息一日。待明日,我带你去见家师。”
他却摇摇头:“一路耽搁了时日,只怕误了老庄主病情。先带我去看望一下老人家吧!”
江月白听他竟丝毫没有架子,以往的不快一扫而光,立刻领了他去往梵音阁。
老庄主还在昏睡。杜鹤轩为她把了脉,又看了她的眼白。许久,沉默下来。
“家师的情形如何?”
他轻轻叹了口气:“外伤、内伤、神伤,三者皆伤……老庄主的身体负担太重,怕是要花一番工夫调养。”
江月白的目光黯了下来。
这一天晚饭后,江月白带着孔予怀出门散步。
夕阳挂在山头,隐隐映出红彤彤的晚霞。下午刚下了一场雨,空气都是润润的,格外清甜。
孔予怀不知怎的偏要拉着她进竹林。竹林里的绿卿阁是昔日箫如慕的居所,如今已荒废许久。两年多来,她再也没有踏进这个地方。
这会儿进来,她忽然闻到一缕清新的草药香。紧接着就看到绿卿阁的庭院里,杜鹤轩正挽着袖子给一壶热腾腾的草药扇火。
“姐姐,哥哥在煮汤呢……有汤可以喝……”孔予怀拍着手对她说。
杜鹤轩抬头看见他俩,笑了:“你们两个来得正好,我新煎的薄荷姜茶,过来尝尝。”
江月白走了过去,看了看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绿卿阁,问道:“他们安排你住在这里?”
“嗯。”他倒了两碗热腾腾的茶,递给她一碗。“这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茶包。云梦泽特产的薄荷,配上年生的老姜,口感爽利得很。”
她捧着一碗热茶,坐在小竹凳上,孔予怀跑着去玩了。杜鹤轩看了他一眼,问她:“孔师兄一直都是这样?”
“嗯。没什么变化。”
“挺好的,起码无忧无虑。”
她不置可否地笑了。
二人互相沉默了一阵,杜鹤轩忽然问道:“那你怎么打算呢?孔师兄这个样子,你……要守他一辈子吗?”
她不防他会这样问,只是含混地应了一声。
“也许,你还有其他的选择。”他不依不饶。
他的直白让她有些不舒服,她还是尽力保持了礼貌:“我已经……过了谈情说爱的年纪。”
他却笑笑:“谈情说爱并不分年纪……你遇见爱情的时候,就是最好的年纪。”
她一时无言,想不到他一介医生,居然这么会讲话。
就在此时,孔予怀一路跑过来,一头扎进了她怀里。却一不小心撞洒了她手中滚烫的茶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