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士-第一章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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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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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津铁索索重税

舵楼雨隐隐低哭

清晨,红日隐现,微风吹拂,凉意盎然。

清冽卫河水,悠悠临清城,卫河清水如一道翠绿玉带绕临清古砖城而过,临清州的“临清”之名便是由此而来。

临清州城外有一段狭窄的静水流深,乃属于卫河临清段的一“河岔口”,呈半圆形如弯月般镶嵌在卫河之畔。此地水质洁净无瑕清澈如碧,宁静平缓波澜不惊,不时可见鱼虾或怡然不动,或倏尔远逝,往来翕忽,自由自在追逐游弋穿梭来去,直若空游无所依。妩媚春光里,岸畔草木浓绿鲜花盛开,堤上杨柳如烟,一切都有着一种幽雅洁净透明的静美景象。

因其景甚幽溪深鱼肥,以致不时有闲暇之士临溪垂钓其乐悠悠,有人钓得鱼儿欢喜,钓不得亦乐欣,或许垂钓者大都在追寻那份闲情逸致大好心情,亦或是不求收获,乃是求心中一方澄澈净土。

放眼远处约莫三四里之外,河道渐宽水流渐急,不时有运送货物的船只来回过往。远处舟船号子声“哎嘿哎嘿”响彻云霄,拉纤的船夫们弯腰低头卖力吆喝,精赤着古铜色上半身在阳光暴晒下汗流如珠,钞关收税之地的官老爷们拦船落锁大声斥责声此起彼伏。

忽然“踏踏踏”脚步声骤起,便远远望见一浓眉大眼络腮胡须身材高大的精壮汉子,左手拿一竹柳编筐,右手拿一钓竿,由远而近大步走来,临近水源不远之地,却脚步放缓蹑手蹑脚俯下身子屏神静气轻置钓竿于地上,双手扶岸边茂密水草,轻掀慢扒,可见到几只小虾就在水草间轻轻跳动。

大汉轻手入水,捉一只小虾,挤出虾肉,穿至吊钩,遂轻缓放入水中,轻抖几下,突往水下一没。既入水,便平声静气耐心等待,不消多时,钓竿竟向下一沉而没。汉子不禁心中一喜,稍提钓竿,颇感有一些沉重,臂膀稍稍用力手腕子一抖,“哗!”地水花一响,鱼竿骤然甩起,水花四溅里,划一道优美弧线,一条褐色大鲤鱼随鱼竿一甩之势破水窜出,扑棱棱狂甩尾巴,片片鳞甲在阳光下甚是炫目夺神。

大汉鱼竿一收,鱼儿便落在岸边草丛里,一眼望去足有三四斤重,正啪啪翻腾不止。大汉自岸边草丛里拽几根长长水草,大手按住犹自拍打挣扎的鱼身,将水草一头从鱼腮穿入鱼嘴引出,一手提溜着,放到柳条筐中。

换个地方,如法炮制,不多时又是一条锦鳞上钩。但是这次却不如方才那般幸运,此次钓起的鱼儿只有一斤多的份量。大汉却面露微笑很是满足,伙同方才那条,一并放入筐中。

此时晨风吹拂,带着季节的湿气,也透着晚春野花特有的浓郁美艳的芳香,日头正缓缓升起,如万道金线挥洒,带来温暖的光。

大汉年约四旬,肤色古铜,身材彪悍高大,两道剑眉一双虎目,额庭饱满眉宇宽阔,嘴角颌下略有虬髯短须,颇有沧桑之感,目光沉着炯然有神,令人一望便知是一个有担当的沉稳汉子。

“哈,大哥好厉害的手段!你今日钓的可比昨日那条大许多呢!”

忽然自大汉身后传来一清脆如黄莺悦耳如银铃的女声,人未到,一阵沁人心脾的幽幽暗香已飘然而至。大汉适才转身抬头,见不远处已立有一双十年华女子,一张俏脸两颊白皙而丰颐,一双明澈慧眼流露着聪慧机智,面孔娟秀清丽,五官精致肤色如玉,穿绿色百褶裙,罩大红锦袍,梳坠马髻,插金步摇,神情气度温婉可人,落落大方,偏有一股子凛然不可侵犯的神韵,让人一望便知是出自名门教养极佳的大家闺秀。

大汉一望之下,连忙拱手施礼,神情极为恭敬:“原是大小姐驾到,小人王朝佐有礼了。这几日我看汪老爷神情郁闷食不下咽,就擅做主张打算弄一条糖醋鲤鱼给汪老爷,让他开心一下。”

“你若有心露一手厨艺,吩咐人去渔家买一条便可,何必自己亲自来钓?”

“大小姐有所不知,这自家钓出来的鱼儿,肉质鲜美吃起来口感特别地好。”

“哼!”

闻听此言,那名唤“冬了”的大小姐一张俏脸便是略显愠意,却并未真的生气,一转脸又一副娇憨欣喜之色,轻撅樱桃小嘴,长长的睫毛向上翘起,忽闪忽闪着,平添几许调皮,嗔道:“大哥,有件事情我还要再说一遍的,跟你说了多少次啦,平时唤我冬了便可,老是小姐小姐的,像是我们之间有多么生分似的,下次若还是这般客气,我便不搭理你了。”

王朝佐正色说道:“朝佐不敢,大小姐的芳名何等尊贵,尤其是我等下人随便呼来唤去的,折煞愧煞王某人了。”

冬了瞪眼道:“你……”转瞬说:“随你啦,”又道:“反正在我心里,拿你当亲人一样啦。”

王朝佐一挠头,心中苦笑,对于这位富贵绣庄的大小姐之平易近人和蔼可亲他确是早有领教的,但在当今世风之下,所谓的身份等级尊卑贵贱他一个以编筐织篓的草民却是万万不敢忘却的。

王朝佐道:“昔日朝佐初到临清城,一度病困潦倒于晏公庙,幸亏遇上冬了颜惜两位恩人小姐,慷慨解囊仗义援手,耗费银两为王某请得名医治愈顽疴,此等鸿恩大义,天高地厚没齿不忘,王某虽出身乡间,但出门之际,母亲大人曾多次教诫,受人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所谓饮水思源,朝佐能活命,全在于大小姐和颜惜大小姐,有生之年不敢忘本。”

冬了嗔道:“哎呀王哥,与你说了多少遍了,我和颜惜妹子绝非是施恩图报之人。再说,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不值一提了,你又何必耿耿于怀念念不忘呢。没啥大不了的。”

王朝佐道:“朝佐做人遵母训有原则,受此恩情终身不敢忘怀。”

冬了深望他一眼,嗔笑:“好啦,都随你啦。”一回头,看到了一只尖嘴蓝羽的水鸟,正在不远处的水里一根浮木上扑棱着翅膀闪动光泽,冬了像一个孩子般站起,悄悄地移动,慢慢地伸手,看似想要捉住,但是那水鸟却似有所警觉一般,猛一振翅扑腾着飞走了。

冬了嫣笑一下,伸手摘下来路边的一朵紫色的牵牛花,那举止却甚温柔,仿佛还怕弄掉了那花朵上的晶莹露珠一般。

正欲戴上发梢,邀王朝佐赏评之际,猛听一声娇声怒斥:“都这个份儿上了,你们还有这份闲心,可知家里出大事了!”

“啊!”

王朝佐冬了齐齐吃了一惊,循声望去,见有一女正距他二人两丈余远的地方止步停身,面色苍白秀发凌乱香汗淋漓跺足捶胸气息未定,想是仓促之间情急之下连番奔跑疲累所致。此女亦如冬了般年纪相仿,生的眉清目秀英武非常,却是上身青色十字绣缀牡丹花缎衣,下穿石榴裙,头戴一块临清帕,足踏云锦绣鞋,衬托的身材窈窕体态丰满,正满脸怒容望着二人。一望之下他们自是认识,此女乃是冬了之表姊颜惜小姐,只是她一向是以稳重见长的,如今这样的匆忙急躁,莫非是真的出了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

冬了道:“大表姐,何事至于如此之惊慌失措?可不是你平日里的风范哟。”

王朝佐道:“颜小姐不必惊慌,万事有我,到底出了什么事?”

颜惜咬着银牙,恨恨说道:“还是那一个该千刀万剐的阉狗马堂!如今又派人来敲诈勒索来了!姨丈在富贵绣庄与他手下交涉,反被说是‘抵捐抗税阻碍官家办公,殴打辱骂官差,属大不敬’,已经被他们强行戴上锒铛掳走,同时还抢去不少绸缎财物,临来之际,老太爷不顾年迈体弱正与他们理论。你们快去吧!”

王朝佐怒道:“此等狗官,自打上任以来,便巧立名目鱼肉百姓,在城区和水陆要道设立种种税卡,招募恶势力数百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公开抢夺商家财产,拦截过路船只任意抽税,致使家破者大半,远近罢市,老百姓苦不堪言家破人亡者比比皆是,此番又欺负到我们头上,我岂能与之善罢甘休!我去把他们宰了,给大家出气!”言罢,竟是凭借一腔豪情怒气,拔腿就走!

王朝佐脚步匆匆大步流星情急之下奔走如飞,任冬了颜惜两女如何地心急如焚大呼小叫一溜小跑,人仍被他撇下身后七八丈远。

脚步一踮,身影一晃,王朝佐人便已在丈余之外!

临清州,白布巷,汪宅。

但凡是久居临清城的老人儿,无人不晓得城中富贵绣庄,以及绣庄后面的东家汪家大宅。那庭院幽深绿树成荫花香四溢气势宏伟的大户宅院,素日里车如流水马如龙拜访仰慕之人络绎不绝于途,汪家之所以在临清做生意让人敬仰,也是和汪家家主汪信义平日多行善事分不开的。汪信义乃是徽州一位有名的绸缎商,恰如他的名字一样,经商四海,信义第一;来到临清州之后虽然依旧赚钱不少,但捐助善事更多,赈灾救荒、修庙铺路,始才赢得了“汪大善人”的美名。让多少商家大贾艳羡不已,齐赞叹说:做生意做到汪老爷这样的,才是吾辈之楷模,做人做事至此,足矣!但今日汪宅大门之外,人声鼎沸鸡飞狗跳叫嚣怒吼争执厮打之声源源不绝于耳,谁都看得出来,汪家大院今儿个出事了!

王朝佐脚未至汪宅,远远便已隐约听到一阵阵妇孺哭喊老人惨叫之声!疾走几步,目光触及,见汪宅门口有十数名皂帽役服的衙门官差,正手持棍棒痛殴死死抓住他们胳膊手脚不放的汪宅家人!而汪宅旧主,年约八旬须发皆银的汪老太爷不顾年迈力衰正浑身泥泞衣衫破败与一官差扭打一起,忽见那衙役颇不耐烦,竟甩手一棒直直砸在汪老太爷后脑海上,老太爷登时连哼也未哼就一头栽倒在地生死不明人事不醒!

一望之下,王朝佐目呲迸裂,怒吼一句:“真畜生也!”,晃身欺进,迎面一脚踹将过去,那人立时倒地不起,王朝佐急伸手探向汪太爷鼻息,感觉尚有生机,心中略是宽慰,但是那十几名官差见事起仓促点子扎手,不约而同放开与之纠缠的汪家家人,一起向王朝佐围抄过来。

但凡真正懂一些技击之术的人都会知晓,遇到此类状况,最好方法还是不要让他们完全聚拢围成,正所谓双拳难敌四手,饿虎也怕群狼!群攻之下,任你大罗神仙武功如何高超,施展不开手脚继而陷入险境死地!

此时,只见王朝佐暴喝一声:“来得好!”,不等他们近身,便发一声大喝,直冲上去!王朝佐身法快速飘忽,瞻之在前,倏忽在后,瞻之在左,忽焉在右,出拳彪悍迅猛,拳拳到肉,当真是动如脱兔迅如奔雷!汪宅诸人只看的眼花缭乱目眩神迷心为之夺几乎忘记了呼吸!感觉王朝佐就如同猛虎入羊群,横扫千军如卷席狂风扫落叶一般!那十几名方才殴打妇孺老人的衙门恶徒被这大汉好一顿拳脚给揍得七荤八素人仰马翻惨叫连连血肉模糊倒地一片,眼看得只有挨打挨揍的份儿,哪里有一丝一毫的招架之功!

王朝佐直如一只下山的猛虎入水的蛟龙,所向披靡,如入无人之境!

王朝佐骤然收手稳然立定威风凛凛气势压人,在倒地不起的衙役恶徒及汪宅诸人眼里,当真就如天神下凡一般!众恶徒唯唯诺诺相顾骇然向来都是他们欺负人惯了,如今被骤然反击打个落花流水哪里还敢说出一句话来!

斯时,冬了颜惜已急匆匆赶到,冬了一跺脚道:“大哥,你闯祸了!他们是官府的人啊!你打了他们,咱们只怕是没有好日子过了!”

颜惜却道:“大小姐,你糊涂啊!他们就根本没有打算让我们过好日子啊!”

王朝佐道:“这个无需担忧,万事有我!马堂横征暴敛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现在的临清城老百姓早已是怨声载道愤愤不平了!对付此等贪官污吏,就应以眼还眼以牙还牙!你越怕他,他越得意猖狂!”

言罢又朝倒地的那些官差道:”告诉马堂一句话,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发如韭,剪复生;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轻!多行不义,天必灭之!冤有头债有主,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也不想妄开杀戒,尔等就此滚吧!”此语一出,倒地皂役们如蒙大赦争先恐后爬将起来,竟不管不顾同伙,一时间直恨爹娘少生两条腿,一味自顾抱头鼠窜,刹那间走了一个干干净净。

当日,晨炊时分。

闻听到汪宅劝捐督税失利之消息,马堂马大人正闲情逸致优哉游哉在州府衙门一张做工考究精美的黄花梨桌子边太师椅上,由两个长得十分精致盛装华服的美婢小心翼翼地伺候下用膳。

桌上至少要有十七八个盘子,装满了山珍海馐美味佳肴,这是目前临清州最好的酒楼最好的厨师做的最好的席面,桌下摆放着五六坛盖着厚厚封泥据说足有三年窖藏散发浓郁醇香的临清州特酿和卫河老酒。

马大人喝的酒酣耳热豪情正盛吃的大快朵颐不亦乐乎。作为目前临清州级别最高的大明官员,他绝对有资格享受一些美好的东西。当然这些俗物单凭马大人一个人是享用不完的,但是作为一州之尊,马大人就是要有这个场面铺排的,有些东西就算吃不了用不上,也是要有的。否则就是丢了身份失了面子。

马大人的面子当然是临清州最大的面子。

马大人自奉圣谕督税临清州以来,速度力度所向披靡朝野无人可比,已经以最快速度向国库上缴税银八万余两,皇上龙颜大悦,特地下诏给予嘉奖,喻之国之栋梁倚为肱骨之臣。须知如今天子已颇多时日不曾临朝,多少朝中大臣殚思竭虑绞尽脑汁想尽千方百计求圣谕不得面龙颜不成!而最匪夷所思的是——但凡是马大人之奏折,却往往是辰时送到,午后即有圣谕回复,足见圣眷恩宠!马大人如今在大明王朝炙手可热红得发紫,多少大小官员正通过各种渠道争相巴结奉承。

但是现在有人居然敢折了马大人的面子,非但如此,还挥拳殴打了马大人的手下!马大人在吃惊之余,更感到了极大的愤怒!

在马大人今时今日之威风肆横下,何等贼子,敢捋虎须逆锋芒扫雅兴引不快,莫非真心活得不耐烦了?正在开怀畅饮的马堂一怒之下,以最快最猛的速度把桌子掀翻踹倒!各种菜肴碗筷跌落一地,室内登时一片狼藉不堪!俩美婢吓得浑身发抖体若筛糠,而那几个头缠白布鼻青脸肿的差官更是大气不敢出,胆小的则双腿发软直接跪地瘫倒在一边!

马堂冷冷说道:“水可载舟亦可覆舟?哈哈哈,好大的胆子!这样大逆不道目无王法的话,居然也敢说出来,还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人心似铁费似铁,官法如炉真如炉!我倒要看看这小子有几个脑袋!此等场面话不过是糊弄那些迂腐文人,说说就算了的,若是真这样以为,就大错特错了!这天下终究是大明王朝朱姓皇帝一人一家的天下!”

“胆敢殴打朝廷法度之相关人员,我看这小子是嫌命长了!立刻传令给临清州第一捕快周正直,让他去缉拿这个狂妄之徒!”

“禀大人,周捕头正在外地缉拿一名江洋大盗,短时间内怕是无法回来。”一人低头弱弱回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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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八百里加急,飞鸽传书,催他回来!总之不论是明刀还是暗箭,给我一起招呼!我还不信这个邪,临清州这么多人,不能把他拿下!”

“大人这是否有些草率……?”

“无妨,你大胆去做就是,出事有我担当!今时今日皇恩浩**眷顾马堂!现在我马老爷就是大明的王法!我说的话就是圣旨!这等贱民贼子,捉到之后无需审判,直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此等贱民,当真是不杀不足以平抚洒家心中之怨气!”

汪宅。朱红大门,青砖碧瓦。

汪家的朱红大门,并不显得陈旧,相反让人生出岁月流逝时光沉淀历经人事沧桑而屹立不倒之雄奇肃然不容小觑之感,高高的院墙将内里庭院掩遮得挺挺实实,只觉神秘莫测徒生无限想象。

汪家会客大厅。

威严的大厅,威严的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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