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了奇道:“过路的交啥税啊?”
小二哥道:“那门神说:‘交过路税。’那客商说:‘这大明王朝自打圣祖皇帝登基以来,就没有交过路税的。’他据理力争,但是那群门神就说一句:‘“怎么?你竟敢抗税?来呀,货物充公。’便倚仗人多势众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把客商打得哭爹喊娘连滚带爬不敢吭声眼看着自家货物被强行抢走,他们来势汹汹,我也不敢硬抗,就倾钱匣、搜褡裢的凑齐了税银。”
王朝佐恨恨道:“这伙贼子,必有天收!”
小二哥道:“那一日待他们走后,我一边往锅里放面剂子,一边说:‘炸死你这个狗官,炸马堂。’旁边有个人听见了,说:‘哈,小二,你这个名字不错啊,’有人立刻就附和道:‘对,把马堂炸了,炸马堂,咒死他’。‘小二把那个炸马堂给我夹过来,我把他吃了’,大家一听都上前争着来买炸马堂,这个说吃炸马堂解恨,那个说吃炸马堂消气,这时有人提议‘今后我们就把这个叫炸马堂吧’。大伙应道‘好,就叫炸马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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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惜叹道:“在苏杭一带,油条是唤作油炸烩的。名字乃是自南宋时期兴起。马堂这厮,以大明法度观之,不啻乱臣贼子,纵跋扈一时,必定不得善终。然白铁无辜、白面无辜,皆代佞臣受戮,想其他日地下之灵,亦必饱受摧残,此逞一时之欲,而遗万世之羞。盖天地终不错堪贤愚,世道人心即是常理。”
冬了一愣,叹道:“姐,这些话说的真好,但是我一句也没有听懂。”
颜惜:“没事,日后有闲暇了,多看圣贤书。”
冬了嘻嘻笑道:“这小说话本我倒是经常翻阅的。那些诸子百家我实在看不下去啊。”
颜惜啐了一口,不再理会,转问小二哥道:“搬到这里就不怕马堂那些人了么?”
那小二哥说:“你们可曾听说过咱临清州的马状元吗?”
——马状元原名马名扬,临清州纸马巷人,回族,大明万历元年武状元,京师一等护卫,正三品官职,万历三年八月,西南有匪祸乱,马状元受皇命率兵出征镇压,屡立战功,贼人溃不成军望风而逃,在军中影响极大,据尹阿訇《回族轶事》中写道:“州人马公名扬,慷慨士也。世服天方,敬事惟谨。性豪迈有大志,身躯魁梧,膂力绝伦。弓,马,刀,石技超侪辈。”
斯时,当朝皇帝一度曾对回民采取抑裁政策,制定了诸多不平等的教民管理条例,见诸于大明律法,且各州道府衙也纷纷出台附加条款。临清州府衙不遑多让,亦制定设立了苛刻的制度条例来束缚回民的生活和发展,如“汉伤回民,一以十抵,回民伤汉,十以一抵。”“勿令养马,勿藏兵器”等等。临清州府衙还把苛虐条例刻在石碑上,并矗立于衙门前,以便于让回民百姓铭记遵守。回民虽有苦却无处诉冤备受欺凌,生存于水深火热之中。
大明礼制规定,凡中状元者,由巡捕营护送新状元归第,省亲祭祖,炫耀恩荣。马名扬考取状元后,时刻不在挂念家乡回胞,自是因他本为回人身属教门,深知回族百姓之疾苦。
马名扬莅临临清州后,不能免俗,自当先去拜见地方上一干所谓的父母官。表面是应付那些繁文缛节,其实马状元心中已另有打算。当时临清州知州杨根三亲率众官吏到府衙外迎接新状元,以示尊敬。一番寒暄之后,告辞,临出门际,马状元指着府衙门外的《回民律例》说:“此碑仍矗立于此,究竟何意?”杨根三一时未曾恍过神来,脱口而出:“这个嘛,本就是约束那些回人的。”马名扬登时大怒道:“状元老爷我就是回人啊!如今不也为朝廷排忧解难**平匪寇立下功劳,皇上金口玉言曾道,回人为国尽忠,也是国之栋梁!汉回一家,不分彼此!你这等作派岂不是挑拨离间凭空制造纠纷!”杨根三远离京师,自然不懂现下朝廷新政,马状元乃是大明新秀恩眷正荣,况马状元乃钦命三品,他一个知州才六品官员,有道是官大一级压死人,马状元仕途正顺炙手可热,杨根三自然不敢逆命造次,当下自是唯唯诺诺语焉不详。马名扬见他如此,更是坚定主意,不待分辨,撩衣抬腿,一脚踢出!但只见那块千斤大石碑轰然巨响立时倒地断为两截!这一脚威力之猛,世所罕见!临清州众官吏齐齐面容变色骇然无语!马名扬大声喝道:“圣上有命,汉回一家,以后不准再立,若再对回人如此苛刻,决不轻饶!”消息传出,回人无不感恩戴德奔走相告,实是大快人心。果然自此之后,临清州汉民不敢轻易欺辱回人,双方相安无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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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状元一番祭祖之后,曾召集教门中人,商议回人谋生立足之道,为防再受欺凌,在族人中挑选五名天资聪颖者,亲授技击之术,分是汤梁米范周五姓,让他们歃血为盟结拜兄弟互相帮衬,并出资购船奔走有关事宜,后五姓联盟成立临清漕帮,皆称马状元为临清漕帮祖师爷,而五姓兄弟皆同心同德尽心尽力,大肆发展广收门徒,凡入漕帮者俱授之于武功,入会者多是穷苦教民,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是以帮众日渐增多声势发展壮大,粗估足有上万之众,马堂一众虽说是横行临清州,但歇马亭乃回人聚集重地,教众甚多,未曾光临已先忌惮三分,始终未敢涉足造次。是以才有今日歇马亭庙会商家蜂拥而至集会盛况空前之繁华场面。
冬了颜惜乃外地人自是不明就里,小二哥当下好一番叙说,始才明白其中缘由。不由感慨道:“若是这临清州都如歇马亭这里,这般平安繁华,老百姓才有好日子过啊。马堂横征暴敛倒行逆施,如此这般残害百姓下去,只怕终有一日会激起民变啊。”
王朝佐与颜惜对望一眼,微笑道:“原来临清漕帮还有如此典故,我与汤大哥虽初相识却也是兄弟情深肝胆相照,却竟然还不知晓这事,说来真是惭愧。不如待会我们逛得累了,去找汤大哥打打秋风。”
冬了闻言精神一振,呵呵笑道:“好极好极,我也好几日没有喝临清汤啦。”
颜惜笑道:“就知道吃……”
冬了瞪大了一双明眸,奇道:“俗话说人生在世吃穿二事,这吃尚还在穿之前,当然是头等大事啊,惜姐姐竟然不知道么?”
颜惜给她抢白的俏脸绯红,瞪她一眼,正欲讨论间,忽听一街上人大呼:“万税,万税,万万税啊!”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乃是一穿着破衣烂衫的乞丐,拄着一根破拐杖颤颤巍巍走过,小二哥连忙拾了几根“炸马堂”给送过去,不住口地说:“吃吧,吃吧。”
乞丐看了一眼小二,叹道:“又让二哥破费了。二哥好人,兄弟惭愧啊。”
小二道:“没事,吃吧。”
那人几口吃完,又再度前行,口中不住念叨:“万税,万税”渐渐远去。颜惜不由的一声叹息:“这花子好品性,如今沦落得乞讨要饭居然还不忘皇恩浩**啊。”
闷坐一边满嘴油渍吃得正欢的柳俊亭闻言哈哈大笑:“大小姐,你弄错了。不是万岁,是万税啊。如今马堂管辖临清州,百税齐出,强取豪夺,老百姓叫苦不迭,谁又会为皇帝老儿真正歌功颂德?”
棚里有一人接话茬道:“哪有万税?太多了吧?”
柳俊亭道:“生孩子要交出生税,种地要交青苗税,走路要交过路税,实在太多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完啊,你比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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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忙道:“柳爷,莫谈国事,你再给我招来几个门神,我一旦进入大牢,个人事小,家里还有八十老母,三岁孩童,靠我养活呢。口下留德,这算是柳爷照顾小的生意了。”
柳俊亭立即噤口,面上尽是歉意。
王朝佐一笑,看冬了颜惜吃好,便起身递过去几个铜板,小二连说不用,却还是接了过去……
一只油滋滋大手伸过来,“啪”地拍下十几个沾满油迹的铜板,柳俊亭一声大喝道:“王爷的炸马堂,我付啦!”
王朝佐一愣:“这位兄弟你是……,你认得我?在下眼拙,分明与兄台素昧平生啊?王爷二字,万不敢当。”
柳俊亭大笑:“在下乃是漕帮兄弟,往日里曾见王爷与帮中五长老来往,对于义薄云天拾金不昧的王朝佐王爷,我们一干兄弟心里可是敬佩的很哩。”
王朝佐道:“原来是漕帮兄弟,好说好说,我这几日甚忙了些,还未去叨扰五位老哥,倒在今日让兄台破费,实在过意不去,这饭钱还是我来付,比较爽快些。”
柳俊亭怒道:“在下仰慕王爷,一心结交如王爷这般的英雄好汉,区区小钱,何必婆婆妈妈,让来让去?哼!”
王朝佐笑道:“噢,如此,王朝佐承情了。还没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柳俊亭道:“我姓柳,柳俊亭。在码头卸货,王爷有闲暇了,到漕帮找我喝酒。”便再无闲语起身大步走开。
王朝佐拱手:“谢了兄弟,有空一定叨扰。”
王朝佐移步,忽见冬了一动不动,诧异道:“怎么了,妹子?”
冬了怪怪一笑:“哎呀大哥,你现在出门都有人代为付钱啦,牛市口拐弯,香巷啊。”
王朝佐就嘿嘿地笑,挠头道:“没啥,没啥。”
颜惜奇道:“哎,你们打什么哑谜,可不可以照顾一下我的感受,不要老说我听不懂的方言俚语。”
王朝佐道:“哈,这冬了好顽皮,尽说临清州的方言,这个话是本地方言,临清方言中,‘香巷儿’和‘香下儿’同音。以此来形容吃得开的人或事物。”
颜惜惊喜道:“哈,冬了,我也要学临清州的方言。”
冬了呵呵笑道:“其实我是赵胡子解板,就这两锯(句)。”
王朝佐与颜惜闻言则同时哈哈大笑。
王朝佐携二美吃好之后,亦起身告辞,出得棚来观赏社火。但只见此时庙会人员甚多,四民杂处,士女嬉游,你来我往,熙熙攘攘,买卖饮食声高低起伏,极尽耳目之欢娱。颜惜家在异地,打小被父母严管,少出闺门,来临清后汪家老爷深知马家人面兽心虎视眈眈恶名远扬,恐一个不慎有违亲戚托付,更是疼爱有加小心谨慎,轻易绝不敢让出门玩耍。如今随冬了王朝佐观赏庙会之上各种游艺杂耍精彩场景,早已不顾矜持目不暇接喜翻性子大快朵颐大呼过瘾,看到酣处还不时与观者一同拍手叫好,脸色潮红秀发凌乱鼓掌用力竟连一双芊芊玉手都拍得通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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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只见那庙会上踩高跷的敲着腰鼓打着小云锣,穿着五颜六色衣衫翩翩来去,“哼哈二将”趾高气扬前头开路,憨妮傻小丑角收尾,分别踩高中低三种高跷,高达一丈,中着三尺,低着一尺。表演有“白蛇戏许仙”、“青蛇逗艄公”、“双蛇彩嬉”、“憨妮斗俏”节奏明快气氛热烈。
——杠箱会前四后二共六人表演双杠肩抬,大中小铜铃一起乍响,大铃如罐,小铃似盅,六人同心合力,以颤肩内肩跳肩动作抖出各种花活,箱内大中小铃击作响,高低各异,悠扬悦耳,几里地外听来都如临现场,别具风趣。
——一身穿破烂官袍,头戴蒜辫翎帽,脸涂丑角脸谱的县老爷坐在滚滑圆溜的棍棒之上身晃手晃滑稽可笑踩街而来,,两个抬衙役汗流满面直嚷嚷县老爷身子太重,四个手持黑火棍的开衙役则面容肃穆一本正经。此社火无固定演出场合,只要是有人“拦轿喊冤”,便会立刻停下,“县老爷”就地审案,多用于道德伦理劝解,时用笑话插科打诨,使积怨在调笑中化解。如遇到刁蛮任性胡搅蛮缠者,“县老爷”可有权指使衙役用县衙特发的黑火棍仗罚,以伸张正义惩治邪恶。
——云龙会,亦称舞龙会,时下临清州之舞龙可谓丰富,集大成者。有“蛟龙探海”、“云龙腾空”、“双龙戏珠”、“龙钻祥云”等等不一而足。锣鼓伴奏有车鼓、群钹、铜锣、鼓点铿锵,气势磅礴,兼有铜炮队火硝队配合,不时放炮声声如雷,硝烟滚滚,龙在硝烟中翻腾搏击,气势宏大气象万千。
——狮子舞,亦称狮胞会。临清州的狮舞原是和别处不同的,除单狮表演,还有群狮表演,各种欢腾跳跃气氛热烈,母狮还在现场生产小狮相亲相逗情趣盎然,故有狮胞会一说。
——跑旱船,亦称彩船。此源于盛唐时期。临清旱船用竹、木、秫秸扎成,外蒙以布、绸、彩绘、绾花装饰而成。表演中,用彩绸系船两舷,女舞者套艳装至腰、肩、似坐船状(多为男扮女妆)。另一人扮作艄公,手持木桨,两舞者绕场穿花,载歌载舞,如驾船行使水上。
——临清驾鼓,起自东汉末期,盛行于唐开元、天宝年间,上至皇帝下至黎民百姓无不喜欢击之。击鼓之技原是为大将出征助阵扬威所专用。蜀国名将张悦就曾两次为关羽击鼓助威。宋太祖赵匡胤甚至把驾鼓留在宫中作御用品,延续流传至今。时下临清州庙宇遍布庙会频繁,启用驾鼓多是用作在庙会上迎神颂佛排列神佛乘坐銮驾左右击鼓保驾营造声势,遂得其名。临清州之驾鼓,铿锵有力变幻无穷,点锣音色高尖,筛锣低沉浑厚,鼓声威武雄浑,鼓槌清脆悦耳,对比鲜明穿插巧妙强弱结合动静有致,威武宏大又跳跃活波,甫一露面,便引万众欢呼,鼓声一响,全场为之陶醉叹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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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看得眉飞色舞兴至酣处,忽听王朝佐一声大喊:“妹子且看,更好玩的来了!”
一连串紧密响彻昂扬激越足可震蝉坠蠼的锣鼓伴奏下,四个带着狰狞面具的红衣小鬼,欢腾跳跃而来,忽而虎跳、滚毛、蛮子、旋子;忽而蝎子爬、车轮跟头、狮子滚绣球;忽而鲤鱼打挺、屎壳郎滚蛋、叠罗汉,窜挪腾跳,潇洒大方,穿一身红衣大氅的阎罗判官钟馗在撑伞鬼黄罗伞照应下,手持笏板,舒展宽袖与手持琴、棋、书、画四小鬼打斗嬉闹,时而抚琴聆曲,时而凝目观画,时而举盘品棋,时而捋髯审书,彼此配合默契惟妙惟肖,妙趣横生,观者如潮,不时掌声如雷大声喝彩引起轰动。
王朝佐属当地人士,自是司空见惯了的,颜惜大家闺秀少有出门,直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啧啧连声赞不绝口,冬了却道:“这还不算最佳,三月三十那日,去歇马亭大庙东边,接泰山奶奶那场景才算壮观呢。”
颜惜好奇心起,不免多问几句,冬了道:“接驾仪式一贯是最热闹的,须知临清州的庙会向来是,‘穷南坛,富行宫,爱耍花样碧霞宫,娘娘庙是一窝蜂’。歇马亭是泰山奶奶行宫,是最热闹的,成千上万的善男信女都去歇马亭东面接驾,一面磕头一面烧纸元宝,卖吃食的,卖香烛元宝的,卖杂耍玩意的,还有戏台子唱神戏的,有铳会杠箱驾鼓高跷会舞龙会太狮会彩船会判子会渔家乐杠官会格打会小人出安天会钢叉会秧歌会花鼓会锯缸会跑驴会皮簧会麒麟会大实话烟火会,真是人山人海。你往里走,还有说大鼓书的,唱河南坠子的,唱曲的,说快书的,打拳卖艺的,就连那些唱数来宝的花子们也凑趣来庙会,可以说包罗万象无所不有热闹繁华至极啊。”
颜惜赞道:“哈,妹子,你竟然知晓这么多呢。姐姐我竟一无所知的。”
冬了得意洋洋道:“这个自然。以前我经常瞒着爹娘和厨娘偷偷出来玩耍的。话说咱们大临清州别的没有,唯独这庙会大多特多哩。初一大宁寺,正月十五花灯会,二月二十九静宁寺,三月三小金顶会,三月三十接泰山奶奶,四月三十送泰山奶奶,五月二十八和腊月十五城隍庙会,四月九月还有个永寿寺庙会,九月十五碧霞宫庙会,各地商家香客游客都是要提前订房,街街都是住满了人的。尤其是四月九月都是要历时一个月的,还有很多外省份的善男信女也来临清烧香赶会,常是八台大戏对着唱,人山人海生意兴隆,有时候还会看见蓝发碧眼高鼻子的番邦人呢。”说至此处,冬了神情一黯,“自从马堂他们来了,这些庙会都不见了,今天的歇马亭庙会,也是沾了马状元的余荫庇护,否则根本成立不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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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朝佐见她不甚开心,故意打趣,咳咳几下:“妹子,你可是说错了话,可能会有黄发碧眼,蓝发的人,连大哥这生于斯长于斯的都没有见过的。”
颜惜吃吃低笑,冬了哈哈大笑:“是极,是极,我说错了。是黄发碧眼。哈哈。”
颜惜道:“哦,原来如此。我回去就告知姨丈,有人居然偷偷跑出来看风景呢。
冬了登时面生红霞气急不过,樱唇一撅,忿忿不平,嚷嚷着:“大哥你可要为我做主,颜惜姐姐居然是这样的人诶,真不仗义。””
颜惜叱道:“谁让某人出来玩不带我一起的。”
冬了娇嗔:“大哥,你看颜惜姐姐好生无赖呢。”
王朝佐呵呵笑道:“你们姐妹之间的事,我不好插嘴的。”
冬了一急,跺脚不依,小儿女情态一览无遗,颜惜则抿嘴暗乐,花枝乱颤娇憨可掬。
冬了仍是不饶:“大哥!我向来与你最亲的,你今日居然帮颜惜姐姐诶,小妹心寒啦——”
王朝佐笑道:“你惜姐怪你没有给她买小吃了,你还不贿赂一下?买两串糖葫芦就好了。”
颜惜道:“听大哥的,我就要两串,外加一个蓼花。”
冬了嗔道:“好,我买三串,省的你回家乱说话。”又皱眉道,“蓼花这东西是糯米蔗糖玉米稀做的,都是现吃现做,不大好带,要不咱们待会过去吃吧。”
王朝佐颜惜相顾一眼哑然失笑,正说话间,就看到不远处有一庄稼汉打扮的青年汉子手执扎满糖葫芦的秸秆架子大声叫卖声调悠长——“糖葫芦哎,糖葫芦哎!挖核的糖葫芦哎!——”
王朝佐颜惜根本未曾在意,自顾观赏街景繁华,而冬了径自一人蹦跳着去买糖葫芦——
冬了走到卖糖葫芦的大汉跟前,大汉满面微笑,按照常理,有生意上门每一个买卖人都会笑逐颜开欢心宽慰的,冬了还未说话,那大汉已开口一笑,露出一口黄牙:“汪家大小姐汪冬了?”
冬了一时未防备,懵懂着点头称是,猝然间醒悟:“你是谁?”
大汉伸手在冬了眼前一晃,一股子粉红色雾状物在他手心绽开继而弥漫,冬了只感到一种从未闻过的奇香扑面而来,随即四肢酸软无力天旋地转软绵绵倒了下去。
王朝佐颜惜目睹之下大惊失色,连忙抢身过来,但是街上人流攒动人潮涌动,一时未能如愿,眼看到大汉将冬了横抱入一路边软红小轿之中,随即有俩精壮轿夫前后一起长身,动作如一丝毫不乱,两人一前一后配合无间,转瞬间三个人如泥鳅入水快速消失于茫茫人海中。
王朝佐一睹之下,目呲迸裂,愤恨恼羞已到极点!手拉颜惜,拼命追寻!忽然他止步,运功,侧耳,倾听!在这噪杂人海川流不息人流里此起彼伏的叫卖声里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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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子紧凑急促脚步声在他正前方四十五步距离响起!间隔七八十人,还有四五个摊位,一个说书的,一个唱戏的,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根本挤不过去!
情急之下,王朝佐忽然一转身,说句:“颜惜妹子,自己珍重,照顾好自己,我去救冬了。
颜惜睁大一双似水明眸拼命点头。
王朝佐再无言语,脚尖一点地,人已如冲天之鹤,拔地飞腾而起,落脚之地已是街道房檐之上!手搭凉棚放眼望去,只见那俩壮汉抬轿飞奔跑得正欢,但因此时庙会之上人员实在太多,他二人虽训练有素,却亦难免行动滞缓了一些!
就这一时之滞缓,对于王朝佐来说,已经足够了!
脚下生风,几个起落,王朝佐已在猝然之间,天神下凡一般,山峙渊停稳当当落在轿子前面!
王朝佐一声雷鸣大喝:“鼠辈哪里走!放下我家妹子,可饶尔等不死!”
两个汉子像是约好一般,同时放下轿子,向两个方向狼狈逃窜,很快扎进人流一没无踪。王朝佐救人心切,原本没有打算穷追猛赶,收步轿前,打开帘门,冬了一张俏脸通红,伸手轻抚额头,与往常无异,知是宵小之辈用的普通迷香,心中稍安,正自放心,忽听身后一声短促急喊:“大哥!”便杳无音讯。
一听之下,毋须转身,王朝佐就知道乃是颜惜发出的声音。骤然回身目光流转,赫然正是方才那俩汉子,一睹之下,颜惜面无人色窈窕身子正缓缓而倒。
一望之下,王朝佐肝胆欲裂,愤恨莫名,咬碎钢牙!他恨恨说道:“我若不杀你,断不姓王!”凝神运功与掌,面对那人遥遥一击缓缓推出!看似平常,实则掌心劲力一吐,一股子无比奇诡雄浑霸道的劈空掌力已然破空击出!
那俩汉子嗤然一笑,不以为然。其中一人还道:“如此伎俩,真如哄三岁小孩一般,可笑之极。”
然而世间最奇诡的一幕在刹那之间骤然发生!那个原本站立颜惜身边若无其事安稳如斯的青年精壮汉子,突然站立不稳如遭雷击硬生生拔地而起,一连串猝不及防的惊呼怪叫中,身如陀螺高速旋转飞起,狂风扫落叶般猝落在三四丈外的青砖空地之上,却是头部落地地面坚硬直摔得骨肉模糊脑浆迸裂血溅歇马亭!
现在纵然是一个傻子也都看得出来了,方才这轻飘飘一掌绝非儿戏!
一同绑架颜惜的汉子几疑身在梦中,触目地上尸身鲜血残酷,始信乃是真实发生!发一声怪啸,连同伴尸身也顾不得捡拾,仓皇而走落荒而逃狼狈逃窜去也。
王朝佐见冬了躺坐轿中,暂时无恙,舒了一口气,迈步走向颜惜,此时拥挤人群不约而同给他闪开一条路来。
在他们看来,这人脸沉似水目有杀气,绝对无人敢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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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王朝佐距离颜惜尚有一段距离之时,人群里竟然又施施然走出五六条红衣精硕大汉,面如古铜目射神光,看情形好似社火唱戏角色一般,王朝佐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他们分工做事,一人俯身拦腰横抱起颜惜径直离开,几人狞笑着迎面对阵与他,始才彻底醒悟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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