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拳辟易万夫雄
热血白练歇马亭
风清日丽,天气大好,这一日正是四月二十四,冬了颜惜来访王朝佐,言称要去歇马亭庙会游玩。
王朝佐道:“妹子说笑了,如今的临清州全在马堂的魔掌控制之下,百业萧条,哪里还会有王道乐土?”
冬了嘻嘻一笑,说:“哥,我这临清州的外来人员都晓得,偏偏你这生於斯长於斯的原住户不知。”
王朝佐道:“我是临清州乡下人,本就没有多大见识。”
冬了:“这歇马亭庙会由来已久,况且是挨着官道,官道两边设有官办驿站,负责接待往来的大小官员,也承接各地的粮草物资押运,数不尽的客商押着货物,沿着官道发财致富,北方的客商用马队用货船装载棉花粮食等货物,经歇马亭向南换取煤炭陶瓷满载而归,至今还流传着‘千年的官道磨成沟,百年的石桥马不留’,歇马亭便是由此而来。为了方便客商生活,增加收入,附近村庄里的人还开设了很多的茶楼酒肆,都是一些本分实诚的生意人,还有很重要的一点,这里经商做买卖不会受到马堂的欺负,现在临清州经济萧条,很多人都来到这里做生意,今天是庙会,想来会更热闹。”
王朝佐奇道:“有这等事?还会有马堂不敢惹的人?”
冬了点头:“他们是回人,马堂不敢惹的,所以我达达说,以后也打算把全部生意都转到歇马亭来。”
王朝佐欣然允下,放下手里的活计,随之出门而来。
这歇马亭位于临清州砖城之南,顾名思义乃是官差中途换马休息之地,因紧挨着官道,地势开阔,一马平川,又临渭河之水,水陆交通甚是便利,是以藏风纳气聚财兴富,有临清冠县馆陶清河四处的客商不时往来买卖,互惠互利,今日正值庙会,街面上都早早的蓬帷林立摆满摊位,花样繁多五彩纷呈,挑担的赶车的步行的各色人等自四面八方涌来。有经营日用百货青菜食品花卉畜禽衣帽的小商小贩们分列道边,生意稍大的早租买了门店,打扫的一尘不染迎候光临,人们边赶庙会边观察新鲜事物,亦是逍遥快乐愉悦身心之享受。可倾听铁匠铺叮叮当当的打铁声,磨房里呼噜呼噜磨面声,看豆腐坊里压豆腐,煎饼房里大妈在鏊子上滋溜滋溜摊煎饼,馒头房里做高桩馒头,粉皮房里调粉皮,卫河老酒坊用提子卖酒的样子,古艺手工一脉传承,酒店茶肆更是一应俱全,若当即品尝,当仁不让地要去“信义诚”的全羊馆,酸辣麻香美味过瘾。自有无聊文人闲情偶寄,诗文曰:歇马亭旁赶庙集,临清城外唱大戏。农户店里品小吃,原汁原味全羊席。情侣饮罢清香茶,牵手同乐看乡戏。华灯初上阑珊时,清渊美景添新意。旧亭今日绽新花,风情万种皆道奇。叫卖声高低长短此起彼伏人山人海兴盛火爆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络绎不绝果然好一番繁华热闹景象。
远远看到一算卦占卜的摊位,冬了眼前一亮,径自急奔过去,王朝佐颜惜相顾一笑,亦只得跟将过来。算卦先生长相剑眉凤眼三缕长髯,着道冠穿阴阳鱼服,超然出尘,仙风道骨,自有一番高士大贤风采,一睹之下教人顿起仰慕钦佩之心。
距离稍近,可听那人口中念念有词:“闲人免至贤人至,盗者免来道者来。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
冬了微笑着不需谦让就径直坐落于卦摊前一长凳上:“老先生,我卜一卦。”
老先生将案上笔墨纸砚推过来微笑:“请大小姐先写个字。”
冬了依其言提笔写了个“冬”推过去。这个冬字,冬了写的字迹工正甚是娟秀,颜惜王朝佐均是一赞。
老先生:“问姻缘?问前途?还是……”
冬了说:“问前程。”
老先生略一皱眉,深深端详一下,才道:“哈哈,话说小姐这一个冬字问前程命运,可真是难住我了。此时正值四月春和景明春暖花开草木繁盛葱茏,此地正是我大明王朝的风水福邸临清州,有道是世间好去处临清大码头。临清州榷税八大钞关之首,漕粮第一大仓廒,贡砖烧制基地,乃大明王朝税收来源重要之地。大小姐在此时此地却写一个冬字,春色满园,你却心寒。隆冬之际,白雪恺恺万木萧杀,这冬在古文和终字之意一样的,芳尊心中不免太悲凉了些。有道是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另择一洞天福地继往开来,或许有意想不到的发展前景。”
冬了神情一黯:“今天的临清州,还有什么繁华前景,苛捐杂税多如牛毛,哀鸿遍野怨声载道,老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寒都快活不下去了。”
老先生一惊,连忙制止:“大小姐,老朽只是混迹江湖占卜为生糊口饭吃,可不敢干涉庙堂大事,这朝堂上的事情,咱们老百姓可是不敢妄议,让那些门神听见了,老朽的生意不做还算其次,只怕这把骨头也要给拆散架了。”
冬了道:“老先生说的是。”一扬芳首,“惜姐姐,该你了。”
颜惜素手芊芊浅笑盈盈不慌不忙提笔落字,众人瞩目之下,乃是一个“颜”字。
老先生问:“大小姐问问前程财运还是姻缘?”
颜惜还未答话,冬了已经抢先答话:“问姻缘。”
老先生道:“此问答一定要写字之人回应才会灵验,正所谓我手写我口,我口言我心,旁人替答,失了本真。”
冬了俏脸一红,凝目转向颜惜,颜惜满脸通红如泛彩霞,小声:“那就问姻缘吧。”
冬了哈哈大笑,颜惜一记粉拳打过去,斥道:“不许笑!”
老先生稍一端详,眉间一皱:“俊彦多金的公子相陪,诗书相伴,姻缘一说,自是美满。只是……”
冬了玉容一颦,柳眉一挑:“怎么了,说下去啊。”
老先生:“目前不好,立要三十,必定翻页。”
冬了一笑,手按在桌上:“要三十岁才可以觅得良人嫁出去么?按照大明律法,女子年十五以上至三十不嫁,五算。一算一百二十钱,五算就是七百二十钱,姐,你岂不是还要交十年罚款?”
颜惜哼了一声。
冬了嘻嘻一笑,又安慰道:“这测字占卜,梅花术数,本就是文字游戏,不可全然当真的,惜姐姐,咱家如今虽家道中落,小妹我还是略有薄资,大不了我替你交这罚款。”
颜惜白她一眼:“太祖洪武令可是男十六,女十四的,现在我花信,你也桃李,五十步笑百步,先替你自己交吧。”
老先生仍自喋喋不休,全不顾颜惜早已经羞红了双颊:“哎,这个三十而立,三十岁乃人之一生很关键的一年,颜字产须,这一年应该生一个孩子,彦,三于产下,产看字形是不是像极了很高的楼上立了一个亭子?一家三口住在高层的楼房里,三于厂下,足可称温饱小康之家,页,单看字形,像贝字长头成精背彦而去,彦指俊彦,男性。这一年她夫君可能要花掉很多钱,要提醒他注意理财。彦页,男主,工头坐在贝上,一人之下诸人之上,极有油水的职位。大小姐,你好福气哟。”
颜惜啐道:“不要说了。”
冬了则是哈哈大笑。
冬了又让王朝佐写字,王朝佐笑道:“大哥是粗人,功夫拳脚还可以,那晓什么舞文弄墨之雅事。”冬了问先生:“我可以代笔么?”
老先生摇头不语:“这个只可以自己来。换了人代笔,就不是自己的命理运数了。”
王朝佐半信半疑的目光:“一定要写?”
老先生郑重点头:“一定要写。”
王朝佐哈哈一笑,提笔在手唰唰几下笔走龙蛇,瞬间成字。诸人瞅将过去,乃是一个临清州的“临”字。这个字旁人观来却有完全不同的景象!笔走龙蛇苍劲有力铁笔银划气势滂湃直欲透纸飞去!
冬了大喜,一把捉住王朝佐的臂膀,十分亲昵:“大哥啊!你竟然写的如此一手好字,却故意瞒得我好苦!不行,你要教我,还有,你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的,一定要告诉我哟。总之妹子我现在看你,可真是御史巷里的锅饼,咬不透啊。”
王朝佐哈哈笑道:“妹子,你可真有本事,现在说临清州的歇后语,张口就来,我看比临清人说的还要溜啊。大哥粗人一个,那有什么秘密,不过是一个编筐篓的手艺人,如我这般,在临清州遍地都是,一抓一大把。”
冬了定定看着他,摇头:“我不信。”
颜惜道:“冬了莫闹,且听这个先生如何说话。”
老先生瞩目这个“临”字,忽然皱起了眉头,又猛抬头细看了看王朝佐印堂五官,深吸一口凉气,手指连动,掐指一算,再算,看了看冬了颜惜,又望了望王朝佐,竟默然不语。
王朝佐心领神会:“先生直言无妨,这二位都是我的妹子。”
先生始才说道:“前有双刀,后有监牢,中间一个人,生不得死不得,进退两难!多则一年,少则两月,”又望了望王朝佐面相,慨然道:“临……只怕天意难违命理使然,火烧眉毛迫在眼前了!”
冬了勃然大怒:“你胡说八道!别怪我不尊老爱幼!”
颜惜亦是气愤不已:“你这老头,怎不说前有金条,后面有宅有屋?”
老先生淡淡道:“如此说法,亦无不可。但命理术数,非人力可改。更何况,他遇上了你们俩,姑娘天人颜色秀绝风神,你的美貌会容易招来无妄之灾!所以是缘是债是劫,我也说不好。尊驾不妨再写一字,我试着解读。”
王朝佐哈哈笑道:“若有宵小之徒骚扰滋事,我王某人定打得他满地找牙。有我在,可确保我俩妹子安全无虞。你若算准了,我的姓氏倒过来写。”
说着王朝佐提笔挥毫,又写下一个“保”字!
老先生瞥了一眼,随说道:“保字,是为休口,人入口中,是为囚字,这位王爷你最近小心行事,极可能会有官非惹上身来。”
冬了真个生气了,胸膛一起一伏,娇躯颤抖,恨恨道:“惜姐姐,砸了他的卦摊儿!”
颜惜淡淡地说:“人家都喊王爷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冬了一愣,转瞬即笑:“是极,是极,倒过来还是一个王字。大哥好幽默,先生好机智。”
王朝佐哈哈一笑:“先生玩笑之语,并不能当真,我王朝佐仰俯无愧天地,待人处事光明磊落,与人交往只凭本心,讲究一个义字,所以先生的话我虽不信,这卦资我照给……”
老先生道:“这本是送给王爷的,不要钱。”
王朝佐正色道:“先生比我年增岁长见多识广,王朝佐虽出身乡间,草民一个,却也不敢妄自托大,王爷二字,小人消受不起。”
老先生望着王朝佐,神情肃穆,一字字道:“不出三个月,王朝佐这个名字必定响遍江湖,乃至天下!能在今日与王爷占卜,是北雁的荣幸!”
王朝佐耸然动容:“北雁先生?写出《江湖封侯录》的北雁先生?”
北雁点头:“正是在下。”
——北雁先生乃是江湖武林道上赫赫有名的高人雅士,曾在华山最为险峻的苍龙岭点评比武论剑的三十名宇内武学高手,从而评出天下武学九大高手,并根据他们各自武功特点江湖贡献撰写出一部《江湖封侯录》,天下第一武林记者倪匡曾有语道:“平生能读到江湖封侯录,足矣,足矣!”武林中人莫不以能够得到北雁先生的只言片语点评而感到莫大荣幸,只是北雁先生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侠踪时而江南时而漠北,人们往往闻风而至却又常因求见不得而扼腕叹息!
王朝佐抱拳为礼喜形于色:“在下早闻先生大名,如雷贯耳皓月当空,今日一见真是三生有幸!”
北雁说道:“王爷客气了,江湖可以有九大侯爷,但是王爷只有一个人!今日能和义薄云天的王朝佐叨叨几句,也是北雁的福气。”
王朝佐不由得愕然,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话。
北雁道:“方才之言,句句在命理,在相书,可能是胡诌,命理之说本就是虚虚实实平生幻想,信则有不信则无。北雁糊口混饭吃的玩意儿,不必当真。”
王朝佐见他如此说法,亦是哭笑不得。
北雁又正色说道:“你身边女子,乃空谷幽兰仙子下凡,如今临清州豺狼遍地虎豹成灾,你这两个妹子天人颜色秀绝风神,你可当真要细心照顾,提防宵小之徒有可趁之机。”
王朝佐道:“多谢先生提醒,王朝佐不惹事不怕事,若真有不长眼的匪类欺负我家妹子,必让他尝尝王朝佐的铁拳头!”
北雁再睹王朝佐的五官印堂铮铮风骨,吸口凉气,复叹气道:“自此刻之后,处事但问本心,凡事量力而为,不可逞强出头,或可有一线生机。算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正所谓一样米养百样人!一人一性,一性一命,一切皆有命理定数,逆天改命终究枉然,况事到临头,不如放胆一搏,或许冲冠一怒扭转乾坤!”
王朝佐皱眉:“先生可否说明白些?”
北雁却一声叹息:“世间闯**历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况即将验证,虚言妄语,马上见分晓,何必急于一时?我现在要去买酒,我想敬你一杯酒,你等着我啊,还有,我一个表弟喜欢结交你这样的人,我会向他推荐你,希望你们还来得及交个朋友,”
说完这话,北雁竟然连卦摊也不收了,径自倒负双手扬长而去,垂头低语“男儿处世须放胆,拔刀一怒为红颜,红颜祸水,英雄肝胆,福兮祸兮,祸兮福兮,一时一事,千秋万世……”声音低沉几不可闻,逐渐消失于人群之中。
冬了颜惜王朝佐谁也没有听甚清楚,一个个愣在当场,许久无言。冬了撇嘴道:“什么高人,骗人的吧。”
颜惜:“这个人说的话神神叨叨奇奇怪怪,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王朝佐:“我们继续逛庙会去吧,神仙鬼怪,命理术数,本来就是虚妄之说。只要我们处事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不害人,霉运晦气自然躲得我们远远的。”
王朝佐他们刚刚离开,北雁老先生气喘吁吁抱着一大坛子酒奔跑过来,远远看到他的摊子前面空旷而无一人,四下转望人潮涌动如穿梭一般,早没有了王朝佐一行人的身影,不禁叫苦不迭,连声呼吁:“英雄,我北雁竟不能敬你一杯酒么!天啊!天啊!你这贼老天!”双手一松,一酒坛呯地落地摔开瓦砾四散酒香弥漫,随即一个酒保模样打扮的年青人一把死死扯住北雁衣袖,拼命叫嚷:“我早说不赊账了,你赔我酒钱!”北雁一愣,转遂和颜悦色道:“勿慌勿慌,年青人不要火气这么大嘛,我看小哥最近气色欠佳,不如我先给你看看面相指点迷津一番,本人北雁纵横江湖行走南北几十年,铁口神算历来无一不准,遇上乃是你我的前世造化缘分使然,不知道你打算问一下姻缘,前程,还是财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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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集之上,商家云集一番繁华热闹景象自不必说,王朝佐一行三人边走边看,冬了颜惜不时购些零食小吃,如女儿家的流苏饰件等等,一路随意到处瞧瞧,玩的甚是惬意。正行走间,忽然听见了一声雷鸣般大喝:“小二,给我来一斤炸马堂!”循声望去,但只见有一大汉,浓眉大眼,体型彪悍,一毛巾做头箍阻住额头汗水,虽半敞衣襟但古铜色胸膛上仍汗渍淋漓纵横,且面容两颊一片潮红,想是刚从码头卸货回来,龙行虎步正有着说不出的豪情满怀夺人气势,但听一人笑道:“哟,柳俊亭,今天又挣了不少铜板了吧?舍得吃炸马堂了。”
冬了颜惜大奇,急移莲步循声望去,但只见不远之处有一白布顶棚,顶棚之下置有一口热腾腾油香四溢的大黑锅,锅下松木柴火烧得正旺锅油渐沸腾冒开花,锅边有一案板,上有揣好的面剂子,一人正用手在案板上抹油,复取一块面团放在案板上,拖拉成长条,用木锤擀成稍厚且宽的长条,再用小片刀快速剁成窄短条,将两条摞在一起,压实、压紧,双手轻捏两头,再拉成长条,放入稍热的油锅中,边炸边翻动,时噼啪作响油花四溅坯条渐鼓,丰满膨胀酥脆,转瞬间已成呈金黄色,用一双乌黑木筷夹起,快速捞出放在一边竹筐内等待沥油。
布棚旁边有不少矮桌小木凳,三三两两的闲人在座,而这个唤作柳俊亭的彪形大汉就坐落在一桌边正与人闲侃。
柳俊亭回应道:“不说别的,就是这个名字俺听来就特别解气!老子就喜欢一口一口地吃了这鳖孙!小二,弄好了么?”
那做油炸食品的小贩应声:“好了。”便拾了些炸货,用油纸包好,稍称一下,放入一小竹筐,给送了过去。
柳俊亭面露喜色接过,便大快朵颐满嘴油渍,吃得甚是快活。
冬了撇嘴道:“这不是咱们临清的炸果子么?还说什么炸马堂?”
王朝佐笑道:“在现下临清州这里,都叫炸马堂了。”
颜惜抿嘴笑道:“我喜欢这个名字。”
王朝佐凝神一望这个只顾忙着揣捣叠面的小贩,忽然面露微笑,说:“妹子,今天大哥请你们吃炸马堂。”
冬了道:“好啊,不过今天我付钱,不能老是让你破费,你也没几个钱。”
王朝佐道:“放心,今天不用给钱了。”说着喊一声“小二”便走过去。那人一抬头,惊喜不胜,连忙招呼:“王哥你今日也来歇马亭看社火了?快过来,尝尝兄弟的手艺。”
王朝佐大步走过,二女亦步亦趋跟随其后。随意找了座位坐下,小二哥已端了一小筐“炸马堂”过来,大老远就嗅到油香扑鼻,冬了道:“小二哥,这不是油条吗?怎么唤起炸马堂啦?”
小二哥看了一眼冬了,再看看王朝佐,却不作声,王朝佐点头:“这是我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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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二哥始才道:“现在咱们临清州大街小巷都这样叫。”
王朝佐道:“我记得你以前是在二闸口边上开的一个炸油条的小摊,何时搬到这里了?”
小二哥道:“不瞒你王哥,我搬过来半个月了。不光我搬过来了,就连当初果子巷,白布巷,白纸巷,碾子巷,箍桶巷,纸马巷,粜米巷的那些老街坊也都过来了,实在是被逼无奈在那里活不下去了啊。”
王朝佐道:“人都说,这好货到不了二闸口,怎么在那里也混不下去了么?”
小二哥道:“还不是那群疯狗,噢,现在叫门神了。老是找我麻烦,让我交税。”
王朝佐道:“这是估衣巷的地界啊,自打洪武年间就有令许运粮官船内附载己物以资私用,历朝历代,官府无得阻挡,另外规定此处土宜在运河乃至临清各关免于抽税。这里的东西向来是价格低廉,多是旧货,清水衙门,兔子不拉屎的地界,想必是你逃税漏税,触犯了国法律法,人家自然找你的晦气。”
小二哥道:“哪儿啊,我向来是奉公守法老实交税的。”
王朝佐奇道:“这次却是为何?”
小二哥白他一眼道:“哈,居然还真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你那竹杆巷的同行老张不也搬过来好几天了?那日的事情也委实气人,这世道还让人活不活了啊?王哥你也不是外人,我给你学学啊。”
言罢小二哥真就学着那日门神的口吻说道:“胡说,缴什么了缴,你没看署衙告示吗,马堂大人说了,从今天起加收锅税、灶税、雨棚税,还有养鸡、养狗税、过路税、落地税”。他们又指着一个在吃油条的客商说道:‘喂,还有你,干什么的?’”那个过路的客商忙不迭地回答:‘各位官爷,我是贩货路过临清的小本生意人,在此打打尖,马上就走。’那一个门神像恶狗一般叫嚣:‘过路的,过路的也要交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