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第二章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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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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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三小姐

云三小姐名讳水瑶,出身武林世家,但是她本人却无意习武,反而对三坟五典、四书六艺颇感兴趣。据闻,云水瑶三岁识千字,五岁能诗文,到七岁时傍习诸经,兼通三传,已经可以引经据典,自成一家。因此,她年纪虽轻,但“扫眉才子”之称早已名动江南。

当然,以上只是“据闻”而已。

辛丑年四月辛巳日,初一,云水瑶入峨眉已整三年。是日午后,峨眉金顶佛灯普照,掌教仙师金孔雀出门朝拜,焚香祝祷。就在这时,云水瑶匆匆奔上山前石阶,冲到了金顶殿前,因步履太急,几乎跌倒在地。

“怎么样了?”金孔雀将她扶了起来,一双老手紧紧抓住云水瑶的手臂,脸色忧思不定。以她数十年的静功修为,此时竟也不能平静。

就在两天前,集云阁与普贤寺都已失去了联系。但是对金孔雀而言,她的修为早已通幽,十里之内的动静,能够闭目瞑视,一览无遗。因此,集云阁与普贤寺显然已无人守候了。而这“无人”只有两种可能,或逃亡或死亡,无论其一,都可以算得上匪夷所思!

云水瑶顾不上喘气歇息,急忙回禀道:“师父……徒儿去了集云阁,发现……那里……那里早已人去楼空,但是……但是……”

“但是怎样?”金孔雀急迫地拉住了她的袖子,紧蹙着眉头问道。

“虽然不见尸体,徒儿深知他们都已遇害。只是不知怎么地,集云阁前的地面上如血洗一般。”云水瑶回忆起集云阁前死气沉沉的场景,仍不由毛骨悚然。

金孔雀不由松开了手,神思变得恍惚,喃喃念道:“那是地狱血池……地狱血池……”话刚说完,举目望天,突然感到一丝微不可察的变化。

金孔雀内功入化,静功妙绝,对世间万物一生一灭、一呼一吸的感触极为敏锐。因此最先从灵台间感到的一丝寒凉渐渐蔓延至全身,片刻间峨眉金顶仿若被一团乌云笼罩,整片天地竟在一天之中阳气最盛之时暗淡下来。

自她出生在峨眉以来,峨眉金顶云合雾集早已司空见惯,但是还从没有见过足可盖过佛光的乌瘴之气。

终于她深锁着眉头,恍然若失道:“天狗食日,大凶之兆!”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日月无光,星斗灿然,原本清冷的金顶,如坠三九寒天。众弟子早已哗然躁动,惊恐地叫出声来:“师父……怎么办……”

金孔雀直打了个哆嗦,突然间,一阵疾风向她面门袭来,她侧身疾闪,已经不及,只感到胸口一阵冰寒刺骨,剧痛袭来。那是一口锋利的剑器,她的双指并合,恰然夹住了那口冰冷刺骨的利刃,冻脆的锋刃“当”地一声,应声断折。

一阵疾风从她身前闪退,听声音至少已在十步之外。

金孔雀骇然叫道:“你是谁――”

黑暗中,那人声音低沉,发出了数声怪笑:“纵可吴潭斩龙子,到头无计避阎罗。”

金孔雀深吸一口凉气,猛地想起一人,不由骇然道:“你是阎罗!”

那人连发一阵阵冷笑:“哼哼哼,大师不愧为斩龙高手,践露知暑,履霜知冰。不过,世间诸事,本不完满,强者必有一弱,智者必有一失,而这天气愈冷,大师的禅功知觉愈差,若非趁此天时地利,本座也难以近你身旁。”

众弟子早已按捺不住,纷纷拔出刀剑壮胆。金孔雀虽惊不乱,冷笑回道:“阁下算准日蚀之期,处心积虑偷袭峨眉,这份心机亦令老身佩服!”

日轮生光,一丝光明照破云层,金孔雀终于看清眼前黑衣人所立位置。他全身漆黑,戴着一张恶鬼面具,在黑暗中发出阵阵若有似无的冷笑。

云水瑶遍体生寒,不敢动弹,等到适应了这微弱的光线,又是一声疾呼:“师父!”只见金孔雀胸前断刃碧寒生光,已没入身内寸许。若非她及时以双指并夹,此刻早已被利刃穿破心脏了。

“什么妖魔鬼怪,敢上峨眉挑衅!”诸弟子立即分成两队,亮出峨眉刺,一队护住金孔雀,一队将鬼面阎罗包围。

“嘻嘻吚――”一阵阴沉尖锐的怪笑声划破幽暗,钻入众人耳膜。日轮复圆,天空渐亮,那峨眉弟子一队十人,方才还发声怒斥,气愤填膺,此时竟在顷刻间纷纷倒下。

十八个黑衣人忽然出现在那队女弟子的身后,不知几时趁着天色无光,竟悄无声息地割破了她们的咽喉。

“啊――”其余弟子浑身觳觫,有些不济的竟吓的跪了下来。

为首的阎罗站在远处,犹自冷冷发笑道:“前夜集云阁、普贤寺已被尽灭,大师还是束手就擒吧!”

峨眉弟子闻言震惊,不禁面面相觑。这峨眉三堂虽以金顶为尊,但是集云阁与普贤寺男女弟子各有百人,人才济济,实为峨眉左膀右臂,怎么顷刻便被灭门?

金孔雀也已面如金纸,老态尽显,长吁一口气道:“老身若然肯降,阁下肯否放下屠刀?”

三十余名弟子无一肯退,护在师尊身前,结成一道人墙。

阎罗冷哼道:“杀!”黑衣人立即冲向余下的弟子,大肆屠戮。这三十余人虽然师从金孔雀,造诣颇深,但是极少下山走动,在十八个黑衣人的围攻下,立即乱成一团,顾此失彼。那黑衣人趁着黑暗之际,乱刀屠戮,顷刻殆尽。

金孔雀喘息声已停定,挺身挪动了一步,神色竟恢复如初,冷然说道:“区区趸毒,鬼蜮伎俩,鬼面阎罗与十八层狱主便要灭我三堂,贵教冥王欺我峨眉无人?”一声怒喝,双指间断刃化作一道碧光,扫向众黑衣人,阎罗见状立即向云水瑶刺去,金孔雀不得不转攻为守,拂袖化成一道掌风扫向云水瑶。后者倒地同时也恰好躲过了阎罗的致命一刺。

霎时间,碧光大盛,日轮复圆,现场只留下了十八具黑衣人的尸体,那阎罗早已不知去向。

云水瑶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上前扶着师父。

“你怎么样了?”金孔雀关心地问了一句,见她无恙,这才放下心来。只是念及一日之间峨眉剧变,不禁神情悲怆。

云水瑶单手揉了一揉右肩,摇头回道:“不碍事,只是皮外之伤。倒是师父千万保重身体。”

金孔雀面色惨白,身子不由一倾,跌坐在地上,长叹一声道:“峨眉存亡在即,为师不得已以内力刺激‘十六郗穴’,激发‘隐介藏形’神功,虽然在短时间内提升十倍功力,奋力一击制敌。只可惜身中剧毒,功亏一篑,还是让‘阎罗’逃走。如今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云水瑶泣然道:“师父吉人天相,必能无恙。”

金孔雀怅然摇首,两只眼睛突然盯向她看,缓缓道:“三年了,你来峨眉究竟有何目的?”

“师父,我……”云水瑶怔然望着她,却不知如何回话。

金孔雀长叹道:“如若我所料不错,你和阎罗的目的一样。”

云水瑶怔了一怔,俯身下跪:“师父,徒儿绝无伤害师父和同门的想法。”

“为师知道。”金孔雀自称“为师”,自然是承认了云水瑶是峨眉弟子的身份,否则今日也不会救她。又继续道,“你定然知道血祭的目的是什么?”

云水瑶道:“是为了皇极至尊墓中的十二异兽俑?”

金孔雀道:“十二异兽各有不同,分别对应着十二元辰。传说当年来自‘地狱’的冥王入侵中州,致使生灵涂炭,后来身在武当潜修的希夷老祖决定出山,助力本朝太祖皇帝平定天下,击败冥王。希夷老祖羽化之后,十二元辰俑也陪葬墓中,被永世封存。”

云水瑶道:“听说,希夷老祖早已参透了天机,此举正是用无上的法力封印冥王之魂。”

金孔雀哂笑一声,摇了摇头:“传闻本不足信,但是十二元辰俑却被别有用心之人盗出,最后历经乱世,江湖争斗,十二元辰俑最终落在各大帮派豪门中。传闻欲使元辰异兽觉醒,必以血祭之礼,血染十里之内,汇成血池炼狱,待异兽觉醒之后,便可得到翻天覆地的能力。”

云水瑶惊呼一声:“希夷老祖羽化飞升,是否也正因如此?”

金孔雀却反问道:“你是不是也为这个而来?”

云水瑶道:“徒儿学不成名,自然是无颜回家。但是巧取豪夺,有违圣训,徒儿不耻。”

金孔雀听了哂笑道:“你的意图我知晓。只是你天性纯良,不曾违背道义。”顿了一顿,又道:“时间到了。今后峨眉复兴大任只能靠你,所有经房内的武功你也可以随意处置。”说完,慈眉舒展,双目渐渐闭上,坐化往生去了。

云水瑶悲慽一声,跪伏在地,道:“谨遵……师父教诲!”

峨眉经此大变,自此能否复兴早已不是云水瑶所能想象的。她又朝金孔雀的尸身拜了三拜,之后独自一人料理完同门的后事,将众人尸骨葬入山中塔林。

等到一切停当,将要离山之际,忽然发现这座守护塔林的兽俑竟是个兔首俑。

她大略记得自家的地宫中也有个类似的兽俑。那是她幼年时顽皮,与兄姊捉迷藏误入地宫时发现的。后来她父亲却吓唬她说,这些俑是妖兽所化,用以镇墓。可那神兽遇到她的鲜血,竟发生了神异之事,让她无意间学会了“万物皆数”的法门。

所谓“万谓皆数”,其要点在于“无有不解”,它并非一种武学,而是一种关于“记忆”、“速成”的奇法。修炼第一重便能“过目不忘,一目十行”。而练至第二重时,便可“以简驭繁,一学便会”。到了第三重,可使得任何需要经年累月才能练就的高深内功,可以“积微速成,一蹴而就”。自此之后,一向愚笨的云水瑶竟可以事半功倍,做起任何事来,只需一遍便可达到常人数十遍之功。

这时云水瑶见了兔首俑,便即咬破右手食指,将血液滴在兽俑上。那兔首的两只眼睛一经鲜血,发出了两道红光。红光照拂之下,云水瑶的神识竟似受了刺激,一种奇异的感觉向全身涌去。她的脑海仿佛一张白纸,那红光所照便是将一种高深法门写在了她的这张“白纸”上,而且刻骨铭心,永难忘记。

云水瑶在心中略“读”了一遍,便已知道这是峨眉内功至高法门《搜魂抉魄》。

她虽已入门三年,这三年却未得亲传,但是峨眉的外门功夫,一枪一式早已烂熟于心。往往别人所使招式,只要过目一次,便能立时模仿,甚至更加精要。只有这内功修炼所谓的“龙虎相会,水火相生”,无影无形,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没有亲见修炼之法,便决无可能偷了过来。因此她看了三年,并没能登堂入室。

当下云水瑶下了山,到了镇甸,寻了一处客店休息,便将塔林的兽俑上所载武学试练一遍。

峨眉内功最为奇异之处就是“敏”。不仅身手敏捷、更是感觉敏锐,往往敌人未发现,自己便已察觉,而且后发先制,动如脱兔。据闻,世上有一门内敛术,可以将人的声息最大限度地隐去,但是却也很难逃脱峨眉内功的察觉。这套“搜魂抉魄”共分五层,练至第一层不过耳聪目明,与寻常功法相比,并无过人之处。练至第二层,也只能算小有所成,可以清楚听见十丈之内一呼一吸,任何活物都不能潜行。而到了第三层,只需伸手一摸,凝神一看,万物神魂便已了然于心,对方所思所想,都不得隐藏。至第四层后,修炼者则可以神识出壳,瞑视千里,对于世间万物,一览无遗。而到了最后一层甚至可以用意念攻入对方神识,令其走火入魔,心残身死。这便已是接近神话了!

一般人练第一层,多则三五年,少则一两年,但是练第二层则非下十年苦功不可,练至第三层则需花费五十年,而金孔雀便是其中最为聪颖的一个。然而峨眉立派以来,也唯有一位百岁老尼初窥第四层的奥妙,而且她是自三岁始便已在峨眉修行。至于第五层,则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不过是个传说罢了。而云水瑶修炼过“万物皆数”,自是与众不同,因此也才练了十来天便已练至第二层境界。

云水瑶在小镇中一连盘桓了十来日,原本期盼凶手去而复返,她好徇此追查阎罗的真实面目,可惜始终未发现可疑人物。又过了一天,这已是她下山的第十五日,清晨便听见有人大声喧闹。她见客店中掌柜与店小二面如土色,又有县衙尉司等人来访,一问之下,才知出了命案。

那尉司盘问了几句,将尸首抬回县衙,便就散了。掌柜的直喊晦气,就这片刻功夫,已经有十之八九的客人退了房,生意兴隆的百年老店,瞬间变的冷冷清清,门可罗雀。

说话间,又有几人退店出了门。那是一名长者带着几个年轻伙计的行脚商人,原无特别之处,但是云水瑶的听觉已经异于常人,这时自是集中意念,竖耳倾听。那伙人虽出了门,说话声却一字不漏地进了云水瑶的耳朵。

那长者先说道:“我们已经被人盯上了,虽然已经去了尾巴,但难保还有其他人,得赶快通知少教主,叫他千万小心。”

其中一个跟班道:“护法,少教主说,玄冥教已经开始行动,他必须去阻止。”

那长者道:“可有少主信息?”

另一人道:“只收到了一封信。”

长者拆开信封一看,徐而颔首道:“临江仙,这是汉人的一首词作。”他暗自默念了数遍,深吸了一口气,又喃喃道:“我明白了,史教主已经存了必死之心。峨眉派已经被灭门了,只怕唐门也有覆灭之虞!”

一人道:“离此最近也只有无剑阁。”

长者道:“无剑阁可传来什么消息?”

另一人忿忿道:“无剑阁正要喝喜酒呢,他们早已不可靠了!”

这五人越走越快,片刻间便已到了城门口。但是通往城门的路却是越走越荒凉,到最后竟至于一个行人也没有,一条空****的街道转眼只有他们五人。

那长者立刻明白过来,让众人止住脚步。此时风声呼呼,犹如鹤唳,众人的心也一下子提紧起来。

那长者鼓足内劲,朗声喊道:“好强的气魄,是什么朋友在此,何不现身一会?”

城门外一位年轻俊朗的公子闻言迈步徐行,昂然向众人走来。他俊脸玉润,皓目如星,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说不出的邪魅。但是任何人见了他,却又无不被他的气势吸引,绝不会生出厌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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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长者道:“蓝田生玉,名门俊才,阁下端的好气魄。只是鄙人常在西域经商,委实孤陋寡闻,不识得中州英豪,还请教阁下尊号?”

那公子脚步沉稳,轻启薄唇道:“在下楚隽言。”

那长者不由面色一变,悲叹道:“如此,楚道录定要与我等为难了?”

那楚隽言又只说了两个字:“正是。”

另四个人拦在了长者身前:“是我们做事不密,杀了玄冥教的恶徒,以致闹出动静。康护法,你快走,一定要找回少教主!”

其中两人已从宽袖中取出一柄弯刀,“嗖”地出鞘迎了上去。楚隽言若无其事地迈步上前,只走了三步,两口弯刀业已近在眼前,直向他的喉咙、胸口刺去。倏然间楚隽言双手在两人腕上一转,那两人便犹如断线风筝一般,直直地飞向身后,血洒城门。短短这一瞬间,空手入白刃,错骨擒拿手,其手之巧,一气呵成,那两人弯刀互斫,割破了对方喉咙。而楚隽言白衣如故,衣袂也只微微飘动,又迈出了第四步。

“七绝缠丝手!”那位康护法不由心底一沉,目光流露出绝望神色,他心里自知绝难匹敌,立即背着行李早已反向逃去。他的两个随从却视死如归,拦在最前方,不让楚隽言通过,同时左手一翻,各自洒出数枚钢针。这二人一齐施为,分别射向上下左右,对方若非轻功卓绝之人,绝无幸理。

然而楚隽言依旧沉稳地向前踱步,单手从左至右划了半圈,立即恢复如常。若不是他的袍袖化成一团白影,他们甚至怀疑他根本未出手。

但是,钢针却突然调转方向,刺中他们的咽喉。两人互望一眼,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倒地毙命。

楚隽言突然顿住脚步,冷锐的目光犹如一道冰箭直向长街尽头的墙角射去。墙后之人芳心乱颤,急忙收敛心神,转身便要逃去,却撞了个满怀――不知何时楚隽言已经在她眼前。

云水瑶吓得一声惊叫:“你……你不是人……”

楚隽言陡然伸手抓她右手腕,轻轻一带,将她反扣。云水瑶借势向他身上一撞,也是突地转身,左手拿着他的右手腕,依样画瓢,将他锁住。

楚隽言面色一变,俊俏的脸庞变得异常深沉,心中暗暗奇怪道:“这是七绝缠丝手!”到底他的内力深厚,立时定住脚步。

云水瑶紧握着他的右手,涨得满脸通红,既不能将他制服,右手也挣脱不开,急得大叫道:“你――臭流氓。快放开!”

楚隽言淡淡道:“你这黄毛丫头,七绝缠丝手是从哪里学来的?”

云水瑶道:“你哪里学的我便是从那里学的!”

这七绝缠丝手是楚隽言的独门绝技,共有七绝,分别是用以破兵器,破硬功,破轻功,破内功,破索链,破暗器,擒拿手,共有一百零五手。常人即使想学,他也肯教,功成圆满至少也需十年时间。楚隽言自然不信她的信口胡诌,右手使劲,幽幽笑道:“我从不讲废话,也绝不会问第二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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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瑶右手吃痛,几乎听到腕骨碎裂的声音,疼的她弯下了身子,急叫嚷道:“别别别――我说啦,是你刚才一使,我便学了来!”

殊不知这一回答,更令楚隽言吃惊不已,他低头仔细一看云水瑶,这副泪眼婆娑、楚楚可怜的模样又不似在撒谎。世上竟有人一眼便能复制他的绝学,而且他向来惯以右手拿人,可眼前这女子竟能以左手加以反制!

楚隽言面色一沉,冷然道:“天妒英才,如此楚某也只有送你一程了!”

“等等――”云水瑶紧握着他的手,停止了挣扎,冷哼道,“你这恶人,凭什么要杀我,我又没得罪你。”

楚隽言道:“方才那四人也没有得罪我,可他们还是死了,你说为什么?”

云水瑶又是悚然一惊,急得直掉眼泪,道:“大哥,书上说,生有益于人,死不害于人。孟子曰,爱人者人恒爱之,正所谓天地之大德曰生,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杀人是要下地狱的。”

楚隽言笑道:“你的遗言倒挺别致的。”另一只手高高举起,便要向她当头拍去。

“再等等――”云水瑶止住眼泪,双目犹如一泓清泉,凝在眼眶,愠怼道,“我与唐门少爷指腹为婚,你敢杀我,就是与唐门为敌!”

楚隽言怔了一怔,旋即哑然失笑道:“唐正比你年长,怎么和你指腹为婚?”

云水瑶道:“那时我尚在腹中,就指婚于唐少爷,不行么?”

楚隽言无可辩驳,渐然松手,暗道这也并非不可能。他倒并非怕了唐门,而是此行的目的地恰好是那里罢了。

云水瑶只当他忽然想通了,揉了揉酸麻的右手,随口问道:“你年纪尚轻,怎么便出家做道士了?”

楚隽言道:“你怎么知道我是道士?”他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饰,并没有任何可以表露出职业的破绽。

云水瑶却也吃了一惊,方才与他的双手接触时,便突然在脑海中闪过几个场景。难道那是楚隽言的记忆?难道她在不知不觉之间竟已可达到“搜魂抉魄”的第三层,可以通解万物神魂?

云水瑶定了定神,道:“你这骄傲的样子倒像是一只公鸡。”

楚隽言当她胡乱猜测,也不放在心上,冷冷道:“跟我走,去见一见你的未婚夫婿。”

云水瑶心中怦然,却是不情不愿地迈开步伐。

事实上,云水瑶与唐正并无关系,之所以如此晃点,不过是附近一带也就唐门属大派,名头也颇好使。她心想,连孔老夫子都曾说,可以屈则屈,可以伸则伸,受屈不毁其节,志达不违道义。换成易经说,龙蛇之蜇,以存身也。所以她这根本就是随口一说罢了。

楚隽言却也想到了这种可能,不忘补充道:“你若骗我,我就把你的舌头拔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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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水瑶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多提。

好在接下来的几日虽然同吃,但是并不同住,免了许多麻烦。可无论半夜她如何逃,都不能逃过楚隽言的耳朵。云水瑶甚至怀疑他每夜根本就没有睡觉,而是用耳朵贴着隔壁房间,为的就是偷听她的动静!

算起来,她娘家也是家大业大,世代名门,她不能说是大家闺秀,毕竟也算得上读过圣贤书,屎尿遁这种事自然是做不出来的。但是人到底聪明,一路上也没少动脑筋。

到成都府的那天,她经过一都厢公事所前,立即拉着铺兵哭诉:“官爷救命,这恶人拐骗良家妇女。”

那都厢的职责本就是治安缉盗,正愁没大案子立功,听闻她的哭诉,当即一声招呼,立即围上来二十余人。

在国朝,贩卖人口,这可算得上大罪了。依据《刑统》贼盗律上明文,略人、略卖人为奴婢者绞,为部曲者流三千里,为妻妾子孙者徒三年。所谓略卖,便是劫掠贩卖,这样的人贩子自然是人人得而诛之。

就是趁这些空当,云水瑶脚底抹油溜了。不过没多久,她便又被捉住了,至今都没想通他是如何摆平官府的。接下来的日子她便老实许多了。

这一日,云水瑶随他来到了八台山唐门地界。

这八台山地处达州通川县,原属奉节峡路,咸平四年时,因循旧制,析分“川峡四路”,八台山便属如今的夔州路。

八台山因地貌层叠,有八层之多,故名“八台”。其峰峰端尖削,似笔如塔,陡崖万丈,气象万千,与西川峨眉相比,亦不遑多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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