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番情景鬼矢自然看在眼里,眼见二人复又攻了上来,而二人看对方的神情之间又都有不满之色,当下已知就理,便又再勉力招架片刻。斗得片刻,却见阴阳老怪先向左挥剑,势力极猛,直挥至自身左侧,接着再自左而右猛力将剑甩出,这本是刀法中的一招拔刀式,但耀日剑法本就大刀阔斧,以猛为主,剑法之中以剑做棍、棒、鞭甚至大锤的招式都有,又何况这招做刀之势。但刀宽厚而剑轻薄,这一招以剑做刀用将出来,未免刚力不足,则其中门大开,存了老大一个破绽,但此一招中却有旁边的闭月剑法从旁辅佐,将这一处破绽帮着挡去了。
鬼矢之前见过这招,此时见其又再用出,当即弹跳而起,飞身向阴阳老怪中门攻去,而此一来正卖出破绽于云溪。本来按照日月剑法之配合,如果敌人要猛攻用耀日剑法之人的这处破绽,则非要如鬼矢这样弹跳而起才能攻到,而此时闭月剑只需从旁帮助防守,接着耀日剑便可回剑斩杀敌人。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云溪陡然见到鬼矢的这一处破绽,却竟然没有引剑去替阴阳老怪遮挡破绽,而是挺剑向鬼矢的那一处破绽攻去。阴阳老怪见此暗叫糟糕,只见鬼矢一箭直指自己的破绽之处,而云溪则挺剑直指鬼矢的破绽,此番发展下去,鬼矢固然会死,而自己也要赔了性命,欲要回救自己,但自己招式已老,无法回剑自救,眼见鬼矢之箭越来越近,便只得闭目等死,同时心中暗骂云溪不顾师徒之情。
但其实,这一切都是阴阳老怪咎由自取,本来日月剑法的原意就是要两位心意相通之人才能用的,遇到这种情况,心意相通之人先要想到的自然是为对方招架致命之伤,但阴阳老怪之前骗诱云溪的身子,云溪虽然丧失伴侣之后变得浑浑噩噩的,但其毕竟是云王爷之女,继承着云王爷的聪明才智,见方才阴阳老怪所言与之前不同,而自己问道关键之处时对方又应答结巴,前后推理,便已明其理,不由得对阴阳老怪心生厌恶,但因报仇要紧,便硬着头皮来与阴阳老怪同用这日月剑法。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云溪陡然见到鬼矢的这一处破绽,因为对阴阳老怪心生厌烦,则自然不考虑为阴阳老怪挡下那致命的一击,而是直向鬼矢攻去。如若阴阳老怪之前没有对云溪动邪念,哄骗于她,此刻云溪必然顾念一些师徒之情回救阴阳老怪,但既然是阴阳老怪行恶在先,此刻便死,也只能是其种恶果而得恶因之报业,需怪不得云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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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阳老怪闭目等死之样鬼矢自然瞧在眼中,便在此时,鬼矢攻向阴阳老怪的手一改,径向云溪刺来的剑面上点去,云溪见鬼矢变转甚速,才知鬼矢这一招原来是虚招,情知上当,但收力已来不及,只得继续向鬼矢刺去。此时鬼矢一箭已然点到,同时潜运内力,直击其剑面,云溪招式虽深得阴阳老怪之真传,但内功一道本来是打算与云炎有了夫妻之实才施阴阳老怪那套双修之法的,而云炎既死,则其内力便丝毫没有进展。方才云溪与鬼矢相斗之时,虽然其内力不足,但有阴阳老怪从旁帮扶,便也不怕鬼矢之内力,但此时无人应援,其剑刃被鬼矢深厚的内力一击,便直接被**飞出去。
日月剑法之二人,一人以为自己已死,暂时失却了战斗意志,而另一人却已无兵刃,这组合自然再无招架之力。鬼矢**开云溪长剑之后便顺势点了她的穴道,而落地之后又趁着阴阳老怪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反手也将其穴道点了。如此,鬼矢与阴阳老怪师徒的比斗终是以鬼矢之胜而告终。而在场局势之中,本就是云王爷与四鬼这边势均力敌,此时一人得胜,则整个局面的胜负便已有定数。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仍旧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仍旧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鬼镰见到鬼矢得胜,自然大喜,精神为之一振,镰法使得更加纯熟。但武当七怪实是死物,对于现场局势如何混不在意,见鬼镰镰法用的更急了些也仅仅是往旁边稍稍退了一步,待得鬼镰这阵蛮劲撒完之后便复又围拢了过去。
但武当七怪虽是死物,但云王爷与李儒却是活人,不过李儒醉心于与白蚁人的拆招之中,对于鬼矢那边的胜败却也没挂怀在心。但云王爷这边可就不同了,他知道,几天的对局虽然是以多对多,但对方真正要找来算账的却只自己一人,而此刻己方二人被擒,局势之胜败已有定数,而自己的性命,今日则必然要交代在这里了。
想到这里,云王爷心下慌乱异常,但心中恐惧却少于不甘与不服。云王爷一生心高气傲,将面子看做最大,此刻眼见自己与四鬼的第三次交锋仍要输,心中对自己生死如何无他想法,但今日若是三败于四鬼,实在心有不甘。
便在此时,却见李儒与白蚁人的对阵也有了变化,本来李儒与白蚁人是势均力敌之势,但此刻却见李儒渐渐招架不住白蚁人的进攻,而虽一人一白蚁人招式相差无及,但细细看去,却见李儒出招总是略有滞懈,似乎招式不纯,而这种微微一滞本来不易看出,但那也只是他自己演绎之时是这样,此刻却见白蚁人招招丝丝入扣,分毫不差,正是这套剑法的正确用法。而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此刻白蚁人招式纯熟,与李儒相对比之下自然能看出其剑意之滞懈。而这种滞懈一开始便有,但因为只是微微一滞,所以一开始的时候并不能决定输赢,而随着拆招的次数逐渐增多,此小滞积少而成多,终成大的纰漏,此刻看去,但见一招一式之内都可窥得李儒之不足。比如这一剑“不与秦塞通人烟”,其式在身前猛劈一剑,运气与剑而以面破点,将敌方攻势隔绝在外。但这一招的要点是要基于蜀道之难的,想那蜀道黄鹤不得飞过,而白猿不能攀岩,其基本之意便在一高与一险之间,而是以这一剑下劈之位需得抬高,而下劈之途又得蜿蜒曲折,凹凸不平,令人难以琢磨其剑之走向。但见李儒这一抬手比之白蚁人要略低,而下劈之途又比之白蚁人平滑,又是齐至到底,显然其速度又有所不及。再见下一招“西当太白有鸟道”,其式将构筑鸟道之山峰横向击出,在身前连出数剑,将对方之攻势挤在一个很狭窄的地方之内,以配合其下一招“可以横绝峨眉巅”。而这鸟道之意在于仅供鸟飞,而人所不能至,但想人之能何其无限,有人只能不至之地,其山峰之险可想而知,其剑意便不在于鸟道,而在于构筑鸟道之山峰险要,出剑之时需得纵刺横拉,再纵而回,其则剑影在空中所滑之剑光险要至极,看之便无攀缘造道之望。白蚁人所用这一招恰恰符合其意,再看李儒之所划,却见其过于注重于鸟道之险,将全部心思放在了挤压之处,而对于旁处的山峰之险却缺少建筑,使其有了可造道之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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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儒招招差之分毫,有些“读书还没有蚂蚁读的好”的意思,但其实这却并不怪他。李儒之父是当今文圣,其武艺超群,是终南山上一位不世高手。但,文圣并非一开始便习武,而是先通文,以文入道,复又兼通了武艺。而其所创之“诗仙太白剑”则同样是以文载武之意。然而,他门下的弟子甚至他的儿子都是以练武为目的,武功所配之文字反而成了辅佐之意,如此练来,门下弟子只重剑形而少求剑意,诗仙太白剑的威力便大打折扣,但所幸诗仙太白剑是当世高手所创,其剑形便足使这些门下弟子在江湖之中创出一番名堂了。
而今日,白蚁人与李儒同用诗仙太白剑法,虽然白蚁人不明其剑形,但白蚁人是靠着鬼医之笛曲而动的,鬼医的笛声有何意境,白蚁们虽不通其意,但仍会跟着舞动。如此一来,便虽然鬼医不知诗仙太白剑之剑形,但诗仙太白剑本就是以意化形的招式,此刻鬼医以曲意做白蚁之剑意,其剑形便无师自通。而白蚁是以意用剑,李儒却是以形用剑,便虽然李儒这套诗仙太白剑用的甚是熟练,但毕竟不能尽通其意,每一招中自然便都会有了这毫厘之差了。
李儒越斗颓势越大,终于在其后第二十招时一招“连峰去天不盈尺”,李儒与白蚁人同时甩斜向上直去,本来一人一白蚁人若是招式相同,则两剑应该是在同一直线上相交的,但李儒此刻却又满了一些,使得双剑相交时白蚁人的剑已甩过最高点,复又压下一段,则其势比之李儒要强,便双剑一交,“当”一声响,李儒手中长剑便此呛啷一声掉在地下。本来李儒在这一招中尚可靠运内力取胜,毕竟白蚁人终究是异类,不通真元内气之用,势必不能在此一道上胜过李儒。但一番交战之后李儒早已被白蚁人打的心神俱疲,便也就提不上这口真气来了,何况李儒又以君子自称,便能运真气也不会占这点便宜,不然之前的多般交手中早就能震飞白蚁人手中的长剑了。
又见此刻的李儒神情恍惚,大汗淋漓,此一战他输在了他最得意的诗仙太白剑法上,而且输的十分彻底,毫无回旋余地。更且他到此时才认识到诗仙太白剑的真正威力,也才意识到自己过去引以为豪的剑法竟然全都会错了意,才知一套神乎其技之剑法被自己以半吊子的水准用了十数年,自然倍受打击,一时精神不振,苦痛难言。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再再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再再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八人自战斗初始打到现在,虽然其中变换最为繁复,但其战斗原本却始终未变,虽然武当七怪之变阵令人捉摸不到,但鬼镰之破阵之法,与武当七怪阵法被破的模样却是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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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这八人自然仍是纠缠不清,但其余三鬼那边却都已分胜负。鬼矢见鬼医打败了李儒,便上前欲要点他的穴道,但见李儒神色沮丧,口中念念有词,似已痴傻,便不忍心再点其穴道,只拍拍他的肩膀以慰。再看对阵局势,见鬼镰那边缠斗不休,而武当七怪之剑阵又无法以人多取胜,唯有先制住了云王爷才能阻止那七人,便也没上前帮忙,接着便看向云王爷那边。
云王爷与鬼面这边的局势比之鬼镰与武当七怪的对战还要单调许多,武当七怪那边尚且还有繁多变化,看之令人眼花缭乱,甚是好看。而反观云王爷这边,鬼面不通招事,只知刺杀之道,便打斗之时仅仅是拿着匕首一刺一刺又一刺,而云王爷这边则是拿着折扇一挡一挡又一挡,单调至极,便想要为他们描述的精彩一些也办不到。
但其时,表面上二人的动作一直平平未有变化,但云王爷内心里的变化却十分多,见日月剑法败了,文圣之子败了,武当七怪被牵扯,不能脱身,而自己布在云府的八卦阵法及机关都为白蚁所噬,而后院十万云骑精兵,这许多时候仍不见赶来,多半已因白蚁之灾而葬身瓦砾之下了。一会想到自己被擒之后四鬼会以怎样的手段狠狠的折磨自己,一会又想到云溪被擒之后四鬼是否会看在她无所过错的份上饶过她,一会又想着,自己三次败在这些奇人手上究竟是因为什么,难道真的是自己施怨过多,引此孽报吗?
云王爷想到了很多,因为手上的动作机械单调,所以他有了很多的时间去思考,但这里面所顾虑到最多的,还是今后世人对于自己这个败在江湖草莽手上的王爷评价如何,毕竟,他是那样的心高气傲,纵然身死,也不愿落个败名。
便在这时,鬼矢将手中两支银矢先后甩出,其第一箭疾指云王爷,而第二箭后发齐至,所瞄方位正是云王爷将要躲闪之处,这一招正是云王爷成名之双射术,此刻鬼矢使来轻描淡写,似乎这双射术并算不得什么高明技艺。云王爷见这两矢射到,顿时心灰意冷,也不躲闪,那支箭矢便直接射入云王爷的膝盖,云王爷全身一震,接着便跪倒在地。而此时鬼面又已一匕首刺出,见云王爷已失战意,便将匕首上移,将云王爷束发之带割断了,顿时云王爷便变做了一幅披头散发之样。
就在此时,但听“咻”的数声长响,数道火线冲天而去,接着“嘭”的一声巨响,便见天空之中霎时间五彩斑斓,甚是美丽壮观。原来,这是云府旁的烟花库为火焰殃及,点燃了烟花的引线。四鬼众人看着满天绚丽的烟花,此刻大战终胜,而积压十年之久的大仇又将得报,心情自然大畅,再看这漫天的焰火,更觉美妙。
而此时,鬼镰却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连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便虽然烟花绚烂,但他却无暇去看。突然,鬼镰目光一闪,却见云王爷跪倒在地,长发为风吹起,贴在他的面上,遮蔽了大部分面目,又因烟花爆裂,时而明亮又时而黯淡,映得云王爷的脸上也是阴晴不定。突然的,一阵风再次吹过,撩起云王爷面上的乱发,恰又一颗烟花燃爆,明亮若白昼,此刻,鬼镰看得真切,只见跪倒在地的云王爷并未神情萧瑟,而是——在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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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种疯狂的笑,却非是失心疯的疯,而是一种透着阴冷之感的,令人见之毛骨悚然的笑容,鬼镰平日里在鬼矢的脸上见过太多透着阴冷的笑容,但却未有一次能比之现在云王爷之笑更令其胆寒的。旦见云王爷目光一转,便与鬼镰对上了视线,登时一股浓浓的杀意自云王爷眼中激射而出,鬼镰心中一颤,动作为之一滞,而眼见武当七怪七剑又已刺出,心底之中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令其再次行动起来,同时大声向其余三鬼喝道:“小心!”
“心”字方一出口,陡然间,云王爷体内迸发出一股庞大的能力,似地震一般将地上灰尘瓦砾以云王爷为中心呈波浪之势尽数激起。这时其余三鬼方知不妙,鬼面离云王爷最近,见此情景忙匕首刺出,欲要阻止云王爷下一步的行动。旦听得云王爷体内发出一声低吟,“哞哞”做响,似是老牛之叫声,但这一声中却能量巨大,震得在场所有人心神一颤,鬼矢在叫声响起之时运气阻抗,但不阻挡还好,一阻挡便感觉身体好似遭了一记重锤,登时口吐鲜血,瘫软在地。再接着,一股更巨大的能量自云王爷体内蓬勃而出,登时天地变色,风起云涌,好似末日将临一般,众人因之而呼吸一窒,难受已极。
远处终南山上,一面壁邋遢老道正自昏睡,突然猛一睁眼,目中精光大放,接着微微一笑,伸指放在面前墙壁之上。却见那面洁白的墙壁上有黝黑的几处笔画,其正中写有一“天”字,而其左侧一鸟腾飞是为凤,右侧一物盘卷是为龙,那老道将手指放在天字下横之左端,接着奋力向左一划,登时将墙壁划黑,将那一笔直插进左侧凤忠,其势头极猛,入墙三分。老道再看看右边之龙,手指再微微延长天字右侧笔画,待得将到龙时,突然微微摇头,收手而坐,不一会便又已睡去。
此时,鬼镰仍在与武当七怪缠斗,武当七怪再再变数般阵法,而鬼镰则再再一一同以鱼死网破镰法破解——本来应该是如此的,但当在场所有人都因云王爷之异变而受到负面影响,却见异变生出之后,武当七怪突然呆立原地,接着牛哞之声一响,七人体内的能量也跟着一颤,眼中同时大发红光,似乎互有共鸣。接着更强的能量发出,武当七怪一受波及立刻行动,阵法之结未有变化,但每一人出剑却都更加迅猛,似电闪般迅速,又似怒涛般汹涌,一时之间鬼镰压力倍增,虽有鱼死网破阵勉力支撑,但每一次接剑都震得全身一颤,虎口发痛,已然挺不住几时。
其余三鬼见其想要上前应援,但奈何云王爷体内生出的能量太过庞大,鬼镰是因距离较远这才未受影响,而其余三鬼却都被这能量压的无法动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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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却听见云王爷发出了一阵疯狂的笑声,向其看去,却见他慢慢的站了起来,而他膝盖所中之箭也开始扭动,最后竟微微一弹掉落地下,似被挤出肉体一般,又看其膝盖**之处,竟然没有丝毫伤痕可寻。云王爷终于站起,披头散发,面上又挂着疯狂的笑容,看之,又可怜,又可怖。
这时,云王爷突然出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住鬼面的脖子,其力极大,直接将鬼面的脖子掐成拇指一般粗细,说来寻常人被掐成这样就该死了,但奇的是鬼面却只是呼吸困难,而未尽死。云王爷似乎对此并未不满,转头看去,见鬼镰已然支撑不住,而鬼矢也已内伤倒地,在场之内还站着的,唯李儒呆立原地,而鬼医也已受到惊吓,只在原地不断发抖打颤。
见此,云王爷抬脚向鬼医走去,却见他抬脚之时尚在原地,而落脚之时却以到了数丈远外的鬼医面前,而站在二人中间的李儒也同时横飞出去,在场高手虽多,但却无一人看得清发生了什么。鬼医颤抖着抬起头来,看到云王爷那张充满杀气的面孔登时吓的心胆俱裂,眼泪夺眶而出,呜咽不已。云王爷看鬼医一副楚楚可怜之样,与十年之前一般模样,但此刻,他的心中却无一丝怜悯之意。
“四鬼,我发过誓,要将你们,碎尸万段。”云王爷说时恰好午夜子时的钟声已然敲响,便虽然他说的轻描淡写的,但却伴着鸣钟之声阵阵敲进了鬼医的耳中、心中,听来沉重至极,令其心中突突乱跳。
只见云王爷缓缓举起左手来,这便要向鬼医抓去,鬼医吓得蹲倒在地,抱头缩成一团,但云王爷却仍不打算放过她,继续伸手抓去。此刻,鬼镰再用一次鱼死网破阵发破开武当七怪的剑阵,但体力依然不支,眼前一花,便向前倒去,忙以镰刀撑地,这才未直接趴在地上,而是半跪下来,但武当七怪却未放过他,又围拢过来,举剑在空,接着猛力斩下。而另一边的鬼矢,内伤尚且未愈,虽能看到在场发生的事情,但身体却无法动作,只能干着急。至于鬼面,此刻的他还在云王爷的手中,痛苦不堪,生不如死。
一时,四鬼都已身陷绝境,无力回天。鬼医抱头而蹲,闭目等死。
然而许久过去,却听清风微响,而再无其他异动。鬼医缓缓抬起头来,却见云王爷的面庞便在眼前,吓得又缩了回去,但随后却又是一片寂静。鬼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蹲着身子以鸭子步的形式倒退几步,这才重又抬起头来,却见云王爷屹立在方才的地方,手中仍掐着鬼面,目中虽然仍旧杀气凛然,但依然无所光彩,身体也已僵住,似乎已死。
鬼医缓缓靠上前去,轻轻一触云王爷的身体,便见其向后重重倒去,激起一片尘埃,却再也没有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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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医四周看去,见阴阳老怪与云溪中穴不动,李儒被击飞至一旁的墙内,深陷其中,不只能否再扣出。而自己这边,鬼矢倒地不起,鬼面仍在云王爷掌握之中,鬼镰那边,却见其仍脱力跪倒,但武当七怪也已不动,手中长剑皆齐齐贴在鬼镰后颈处,点点鲜血自贴处渗出,却再无法向前寸进。又看其面目,却都已然目中无神,已是完全的死物了。
时间仍在推进,但在场的人众却无一人动作,好似时间静止了一般,鬼医呆坐在原地,双眼发木,愣愣然,尚未从方才的将死的恐惧之中走出。
良久,却见鬼面突然蠕动起来,他挣扎着要脱开云王爷的手,但云王爷虽死,但力气未亡,鬼面死活挣扎不开,接着便放弃此道,直接从云王爷的手中挤了出来。接着,鬼面首先去讲鬼镰搀扶起来,接着才引着鬼镰去看鬼矢。鬼矢的内伤其实并不算重,只是被方才的牛哞之声激的气走岔道,这才良久不能动作。而此刻鬼镰一到,虽然其方才激战良久,内力耗空,但要救治鬼矢尚且可得,这便手按鬼矢背心,要渡内力给鬼矢。
就在这时,突然见阴阳老怪猛然一动,接着便向鬼医猛冲而去,用出御女擒拿手要抓住鬼医。原来,阴阳老怪方才闭眼等死之时听到了鬼矢与云溪的异动,那时他已明知反抗无望,便潜运内力护住关键穴道,但因不敢护的太明显,这便被鬼矢稍稍封住了穴道,到得方才才运内力冲击开来。而一挣开,便见鬼镰在给鬼矢疗伤,又见到鬼医背对着他,看其身材曼妙,心中色心又起,心道面目怪些又如何,拉了黑都是一样的,便向其直扑而去。
阴阳老怪御女擒拿手专克女性,此刻向鬼医抓去,鬼医势必不能躲闪,何况其惊魂未定,更无力反抗。眼见阴阳老怪便要得手了,突然,只见寒光一闪,一把薄近透明的匕首疾刺而到,正是鬼面攻到,其因常扮作他人,是以善于察言观色,方才见阴阳老怪倒下时神色不对,便已加以留意,此刻阴阳老怪稍有异动,其便立刻应到。
阴阳老怪之前眼见得手,心下一喜,便生大意,而鬼面又是以奇克敌,此刻阴阳老怪始料未及,见敌方攻势凌厉,便只得放弃抓捕鬼医,转身将云溪抱起,接着施展轻功欲走,心想此番定要去讲云溪培养成双修之人,再练就完整的日月剑法来寻四鬼报仇,又见云溪虽然面色略有不满,但未有反对之色,知道云溪定然与之前一样,能为了复仇而不顾其他,当下心下又喜,得意忘形之下脚下生力,蹦得更加高了些。
就在这时,却见一线金光射到,直攻其背部,而此刻阴阳老怪身在高空,不能变转,又手抱佳人,不愿放手,眼见金光射到,便运起内力于背,想要硬挨一记。但谁知,阴阳老怪此一跃用力极大,他按往常跃起高度计算,便运气防住了背部,但当金光射到,却是取其下阴。登时,只听得“啊!”的一声惨叫声响,阴阳老怪抱着云溪逃的更快了些,但从此他却成为真正的阴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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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这一发金光自然是鬼矢所射出的,他内力一顺,见阴阳老怪屡次冒犯鬼医便想教训他一番,恰见其得意忘形,蹦的老高,又见身旁又一支金矢,便捡起以手射出,正终结了阴阳老怪这一世的恶行。
阴阳老怪这一出着实突然,但却调和了现场的氛围,四鬼心中终于不再像之前那样害怕。但四人聚在一起,看向云王爷的尸体时却仍心有余悸,不敢靠近。
鬼矢向云王爷的尸体凝视良久,突然发一声喊,说道:“我等此番是来报仇的,云王爷此刻虽死,但死的不明不白的,实在不解恨。大哥,上次你不许我杀他,结果弄出这些麻烦事来,我心下可老大不服气,此刻我要去在他身上补上两刀,你许也好,不许也好,今天定然拦不住我。”
鬼镰看看鬼矢,见其虽然仍是满面笑容,但怒意甚重,连那两线眯眯眼都已气成对中斜下的样子了,便也不做言语,转身向李儒走去,去看其伤势如何,至于鬼矢,则仍由他去了。而鬼医与鬼面,一个本就欲要报仇,也不再阻拦,而另一个,他既然不说话,谁也不会知道他在想什么。
鬼矢见众人并不阻止,便又在地上取一银矢,接着夹在手中,走近云王爷尸体。鬼矢看一眼云王爷,见其面目可怖,心下又是一阵突突,手上微微发抖。但一想到复仇之事,心下一坚,咬一咬牙,便鼓起勇气将银矢向云王爷面门直插而去。
就在此时,鬼矢突然察觉到有一股极强的威压袭来,令其呼吸为止一窒,接着便发觉身体无法再动。鬼矢心下骇然,不知其理如何,陡然间眼前一花,接着便见身前站一老妇人,其面目雍容,衣着华贵。但见其满身珠宝,却不显庸俗,发而更添高贵,而面目苍老,却精神烁跃,未见老色。
鬼矢此刻仍不能动,但仅此而已,未有其他变化,知一切都是眼前老妇所致,而感到口齿能言,便道:“敢问前辈高姓大名,为何要阻我复仇?”那老妇人看看鬼矢手中的银矢,又再看看身后的云王爷,叹一口气,接着伸手放在鬼矢所持的银矢之上,很轻易的便取了过去,接着向后扔到老远,这才开口说道:“你们此番前来是为寻仇,但此刻此人已然身死,大仇便报,又何必再行补刀?”这老妇人说的话是比较谦和的话,但其说来,每一字每一音都极具威严,更像是命令一般,令人听之不敢违逆。但纵然如此,鬼矢心中积怨难消,仍反口答道:“我等仇深似海,若不将其碎尸万段,难消心中仇怨。”
“阿弥陀佛。”一股浑厚的声音自鬼矢身后传来,鬼矢勉力回头看去,却见一位苍老僧人正盘坐在鬼镰身旁,而此刻鬼镰已将李儒自墙中扣出,那老僧便一手放在李儒背上为其疗伤,另一只手在胸前合十,颂道:“冤冤相报合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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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矢见到这老僧心下一惊,认出他正是少林方丈空性大师,便惊道:“空性大师!您怎么会在此地?”空性没有回他,却听那老妇人道:“后生,我知你报仇心切,但还请留我儿一具全尸。”原来,这位老妇人便是云王爷的母亲聂氏。
聂氏说完之后也不管鬼矢是否答应,便蹲在云王爷身前,将其缓缓抱起,如怀抱婴儿一般,接着伸手抚上云王爷的脸颊,将贴在他脸上的乱发一缕缕摸去,又伸手在云王爷面上慢慢抚摸,抚去了云王爷脸上的怒色与杀意,抚去了他脸上的疯狂与傲气,抚闭了他那怒睁的眼睛,令其面目安详舒适,似新生婴儿一般,无所牵挂,无所烦忧。整个过程中,聂氏始终注视着云王爷,她的脸上虽然威严不减,但更多的,却是一份慈爱。
聂氏复又抬头看着鬼矢,说道:“我教儿无方,教出这等为君不忠,为民不忍之恶王来,实在罪孽深重,但此刻他已经死了,世间所有纷扰都该与他与关,此刻,他仅仅是我的儿子,所以,请你不要糟践他的身体。”
鬼矢看看空性大师,再看看眼前的老妇人和云王爷,心知此番自己势必报仇无望,但仍怒道:“云王爷所做的伤天害理之事太多,若不将其碎尸,恐怕……”不待鬼矢说完,聂氏突然抬头怒目而瞪,喝道:“混帐小子!你师傅都要敬我三分,你怎敢在这里与我理论!”
此言一出,鬼矢突然觉得身上压力倍增,似有千斤大石压在身上,而自己却只能挺身而受一般,一时汗如雨下,双脚虚浮,便要昏去。此时,突然听空性大师诵一声:“阿弥陀佛。”登时鬼矢只觉得一股浑厚温暖的力量将自己团团包住,身上的压力便消散与无形了。
只听空性继续说道:“聂师妹,唐师弟定然是没有对这些弟子提及过你,不知者无罪,还请看在唐师弟的面子上,莫要与这些小辈们为难。鬼矢少侠,你眼前这位女施主与你师傅甚是熟捻,此中细节去请示尊师即可。至于云王爷一事,其罪孽深重,自由来世业报,至于这具皮囊,便请完璧交还与聂施主吧。”
聂氏的话语及其威严,不容反驳,而空性大师则与其相反,十分的温和,而且十分讲道理。这两人一个红脸一个白脸,鬼矢自然心服,又是与自己师傅相识的高人,自然更不敢得罪,这便向聂氏深深一鞠,说道:“前辈,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得罪了。”
聂氏冷哼了一声,也不多加责则,见那边李儒已经醒转,便说道:“你们五个,把嘴张开。”
李儒方才醒转,对于眼前之事尚且不明,而四鬼虽然目睹全部过程,却也不知聂氏是何意,但其口气极具威严,都不敢违抗,便都张开口来。只见聂氏右手一甩,接着五颗圆球状的东西便都进了他们的口中,细细一品,竟然是汤圆。五个人活了这么久,汤圆自然吃过不少,但吃的如此被动而且莫名其妙的,还是头一次,便纷纷看向聂氏,疑惑不解,都不知汤圆是该吃还是不该吃。却听聂氏说道:“不想死的话就快快吃了,这是天子今年所发的汤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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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仍是不解,但见鬼镰已依言吞下,便也纷纷吃下。
聂氏又再抚摸一会云王爷面孔,说道:“你们虽然害我儿身死,但救了我孙女的性命,又是唐师兄的弟子,我便不为难你们。此刻你们便去吧,城中十万云骑军都不会与你们为难,只管去你们该去的地方即可。”
四鬼微微一愣,已知其意,原来自己能如此在云府之中如此胡作非为,全赖聂氏暗中相助,而聂氏身负特能却还眼睁睁得看着自己儿子身死,此中大义,更令人倾服。四鬼相通此节,便纷纷向聂氏拜倒,说道:“多谢前辈。”便转身而去,径往隆昌而去。
四鬼走后,李儒因自幼便与父亲四处走访,此间二位前辈他都是认识的,待得身体稍有好转,便起身拜道:“参见空性大师,聂师叔母。”空性笑道:“不必多礼,常听文圣言道自己的儿子文武双全,颇有他昔年风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李儒叹一口气,道:“空性大师说笑了,今日一站,晚辈才意识到自己所学的不过是家父之皮毛而已,只追其形而未悟其意,与他老人家还着实差得远了。”空性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你还年轻,现在悟到你爹爹文圣德的真谛也不算晚,回去之后勤加修炼便好。”李儒道:“多谢空性大师指点。”
这时突然听到聂氏冷冷说道:“李儒,你常读《论语》,可知一句‘为人谋而不忠乎’?”李儒微微一惊,隐约猜到聂氏要说什么,忙应道:“这个晚辈自然知道。”聂氏继续说道:“然则方才大敌当前,你既为你师叔请来助阵之人,何以不全力击溃那蚁人,反而陶醉在拆招之中,你这样,也配称为君子吗?”
李儒听到此言,反思自己方才的所作所为,果然没有为人谋而忠乎,反而贪图自己之所乐,终坏了师叔的大事。思及此,不由得冷汗直流,深感惭愧。
空性大师又道:“李少侠不必太过自责,事已发生,为前事而悔那必悔及终生,此事你心中常记着一个教训即可,却不可过多为难自己,否则终成心魔,影响业行。”李儒道:“是,晚辈记得了。”嘴上如此说着,但当他看到云王爷的尸体时仍不免自责,聂氏见之心下稍宽,也不多加追究,而空性见此也不多说什么,知道此事一时半会是无法放下的。
空性遥见远处仍有七人屹立,知识武当七怪,便站起身来向那边走去,见到武当七怪已成死物,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武当派自古以来浩气长存,只行正事,却不想数年之前竟然领下这七只邪物来。如今此物过载而废,也算是江湖之一福了。”说罢又再诵读一会经文。
之后,空性大师转过身来,对李儒道:“李少侠,武当七怪虽然已毁,但仍需交到得财道长得手上,老纳这边同你走一趟终南山,见见老友,也顺便将此中原委说与得财道长得之。”李儒自然知道,空性这番话纯是为自己而想,怕自己带回报废的武当七怪会遭责罚,这才说要陪同自己去。同时,自己被云王爷一击之后身体尚未痊愈,要一人回终南山去恐有不便,空性大师也是有护送自己的意思。李儒知道此中细节,心下感激,道:“多谢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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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性点点头,转头看看聂氏,见其仍抱着云王爷,脸上神情或而悲伤,或而欣喜,或而又慈爱无限,叹一口气,说道:“聂师妹。”聂氏不等其说完,便说道:“空性师兄,你们去吧,我眼下还不想走。空性师兄你也不必操心为我儿坐法事之类,我儿作恶多端,来世便有恶报,也是他咎由自取。但求,我能再做他几世母亲,为他分担罪孽。”空性闻言动容,合十说一声“阿弥陀佛”,却再无法说出其他。良久之后,空性方始说道:“却不知师妹今后去往哪里,老纳到时该去哪里拜会老友。”
聂氏看一眼东方,一片黑夜之中,遥见东方吐白,而海浪滔滔,一稚嫩孩童奔跑在柔软的沙滩之上,笑颜纯真,不染凡尘。又听见,波涛汹涌,而孩童笑得开心,猛一回头,咧开缺了几颗牙齿的口,含糊不清的,叫一声:“娘。”
聂氏眼前一花,什么也看不见了,什么,也听不见了。低头看去,云王爷,正安静的躺在她的怀中。
良久,聂氏缓缓的说道:“我,要回涅檀,带我的儿子——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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