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头”面具人第一个从马丁身边跑过,并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仿佛在示意他不要挡路。然后是“牛头”、“狼头”,最后一位“鼠头”面具人身材瘦小,抱着沉重的布包跑起来显得有些吃力,于是距离与其他人拉得有些远。
“鼠头”面具人看到前方的神父时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他试图绕开神父,然而却被神父伸手抓住,并一把撤掉了头上的“鼠头”面具。
“山姆?”神父皱起眉头盯着眼前的那位青年。
神父认得他,他叫山姆,二十岁出头,是镇子里一个堕落的青年,十几岁就开始吸毒。
“Fa…”山姆暴露出面目以后惊慌而内疚的样子,但“Father”还没有喊出口,山姆突然又转变成一副凶狠的样子,用力推开神父说,“Fuck away!”
神父趔趄了几步站稳身子,看见山姆追向同伴消失在拐角处。
那是一个误入歧途的孩子,那是一只迷途的羊羔,神父想要拯救他,于是快步追去。
离拐角处不远时神父不得不停下,因为“狼头”人折了回来,举起枪对着手无寸铁的马丁神父。
“别再犯错了孩子,”神父举起双手说,“收手悔过吧,主会原谅你。”
“犯错的人是你,我亲爱的神父,”“狼头”人道,“你不该撕下他的面具。你说上帝会原谅我,既然上帝那么伟大,你为何不回去好好待在他老人家身边。”
话后,“狼头”人扣动了扳机,一声枪响,除了震耳欲聋的杂音,整个世界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神开创世纪之初的混沌。
与此同时,一辆黄色的小货车急速驶来,“狼头”人惊讶地对着冲向自己的货车连开数枪,然而子弹并没有改变车子的方向。“狼头”人未来得及躲闪就被车子撞飞在墙上,然后重重摔下,鼓鼓的帆布包在空中撕开,散落一地的钞票,像是被一场大风吹落的树叶。树叶洒在“狼头”人身上,以及他的血泊里,然后被染成鲜艳的红。
马丁弯着腰捂住耳朵,血从指缝间流出。子弹从他耳边擦过时带走了左耳的耳垂,那撕裂空气时的声音依然在耳边不停地回响,耳鸣声掩盖了周围的一切。
“马丁,我最忠诚的仆人!”
突然,神父从吵杂而单一的耳鸣声里仿佛又听到另外一种声音,他记得这个声音,正是昨日与他对话的那个声音。
“马丁,我最信任的仆人!”那声音说。
“是的,我的主,我在听。”马丁站直了身子。
“是时候了,你该出发了,”那声音说,“按照我的指示去做,我会赐给你力量去惩恶的、去扬善的,直到你生命的最后一刻。去吧,马丁,去吧,那片野蛮之地将是你的教化场,行走在那里的每一个人都应该得到救赎,鲜血会洗净他们的灵魂。毁灭即重生……”
耳鸣声渐渐消失,那个声音也随着消去,马丁茫然若失地环顾着眼前的一切。
“神父!你还好吗神父?”罗柏从小货车里跑出来扶着马丁的手臂喊道。
“罗柏?”神父的意识仿佛慢慢被拉回现实,“你听到了吗?”
“听到什么?”罗柏疑惑地问。
“声音,主的声音。”
“不,神父,我只听到了枪声。”罗柏回答,“您在流血!”
神父这才想起剧痛的耳朵,又一次捂住耳朵看着地上的“狼头”人,问罗柏说:“他怎么样了?”
“我想他已经死了,”罗柏说,“我杀了他神父,但您知道我不得不这样做。”
他们走近“狼头”人,神父开始祈祷。罗柏扯下“狼头”面具后确定他并不是这个镇子里的人。
“是山姆,”神父说,“是山姆帮他们策划了这一切。”
“山姆?他的确是个不良的孩子,”罗柏道,“一个无药可救的瘾君子,他早晚会走到这一步的。”
“不,罗柏,每个人都有机会悔过和被原谅。报警吧,让警察来处理这些。”
罗柏掏出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可一直打不通。神父决定亲自去趟警局,临走之前他问罗柏道:你不是走了吗?为什么会回来?
“我只是很内疚,神父,我不该对您说那样的话,”罗柏说,“更不应该怀疑主,所以我又回来了,我必须向您道歉才能安心。”
“你不必向我道歉的,在你有悔过之心的时候,主就已经原谅了你。”神父道,“是主让你回来的,是主指引你回来拯救了我的性命,然后我才能继续在主的指引下去拯救世人,去惩恶的、去扬善的。罗柏,你做了正确的事,只是,以后不可以再怀疑主。”
马丁驾驶着车子向警局的方向驶去,留下罗柏看守着现场。
警局的门前挤满了人,哦,如果还有门的话。
警局已经变成一片废墟,消防队正在用水管熄灭燃烧着的火焰,救护车也停在门外,又一位年轻的警员被抬进车内。
马丁惊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突然想起他在墓地时听到的爆破声。
人群中一个皮肤棕黑的男子看见了马丁神父,走过来说:有人袭击了警局!
那人是一个土著人,早在白种人发现这片大陆之前,他的族群就生活在这里,白种人带来了文明,可也试图用屠杀的方式让土著人的种族几欲灭绝。
“他们丢了三颗炸弹,”土著人说,“真是无法无天!”
“这里的情况怎么样?有伤亡吗?”神父问。
“死了两个,三个重伤,其余还在搜救。”
“天主啊!”神父感叹道,“凶犯呢?”
“驾车逃了,”土著人说,“埃文斯警官在追。”
“‘恶警’埃文斯?”
“对,那个混蛋警察。”土著人道,“他的命真大,三颗炸弹只擦伤了他一点皮肉,有人看到他从废墟和火焰里跳出来,然后开着警车去追凶手了。”
埃文斯警官在人们心目中是一个形象很差的警官,身穿着警服却做尽了恶人们所做的事,高大魁梧的身躯缀满结实的肌肉,无论何时身上总泛着酒气,经常暴力执法,传说他还贩毒。如果问这个镇子里谁是比坏人更坏的人,随便一个六岁大的孩童也会告诉你,一定是“恶警”埃文斯!
“看看白人们给这片土地都带了什么!”土著人道,“除了灾难还是灾难,屠杀一直没有停止过,先是把我们赶进深山野林,夺走了原本属于我们的土地,推翻了树木搭建起石头房子,然后躲在坚硬的石头里谋划一场又一场罪恶!我的神父,这里除了灾难还是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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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带来了天主不是吗?”神父说,“这一切主都看在眼里,任何罪恶都逃不过主的双眼。”
“但天主只是在观望,一直在观望。”
“不,不是这样的,”神父说,“主是仁慈的主,他对我们还存留希望,希望我们自己去寻找救赎之路,当他不再抱有希望的时候,他会亲手毁掉这里。”
“怎么毁掉?”
“也许是地震,也许是火山,甚至是一颗陨落的流星,谁知道呢。”神父说,“我要走了,我也有我的救赎之路要走,路上有很多需要被救赎的人。”
马丁驾车离开,他的心似乎比任何时候都够开阔,也比任何时候都够轻松。他要放下一切去执行主的旨意,再没有了丝毫顾虑。
“毁灭即重生!”那个声音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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