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山支怔了下,随后在心里大呼一声‘凉死老子了!’,可他终还是放下了伞,用两只手紧紧抱住了浑身湿透的人,他目光渐渐柔和起来,附耳道:“你要是走路摔了一跤摔成这样,以后出门别说你认识我。”
沐青将头深深埋进杨山支的胸口,努力汲取着他身上的热度,良久,良久,才轻声道:“不要丢下我,我只有你了。”
……………
距离武当祖师爷七十大寿贺典还剩三天,一行车队已浩浩****从长安城出发,以当今圣上的荒靡手笔,万安公主几乎是搜刮了小半个皇宫上终南道的。
杨山支舒舒服服跟着车队,偶尔与小公主扯个故事,沐青这段时间则鞍前马后的更殷勤了,有时候杨山支看着沐青忙前忙后却不知道她到底在忙什么的身影,不禁习惯性蹭了蹭鼻子,思忖着这不应该啊。当初把她带身边,纯粹是为了报仇的,这些日子虽说没折磨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但差遣的她离不开自己了是怎么回事?不会真像慕容逸那小子说的产生感情了吧,杨山支想着顺带洋洋自得了把,自己英俊的容颜果真名不虚传。
他斜靠在树上,手上拎了串糖葫芦,不自觉地思考起雨夜沐青对他说的话,这丫头每次心里难过就喜欢往墙角缩,又敏感又没安全感,她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会扔下她呢?杨山支咬了颗冰山楂,甜到齁,他颇为嫌弃的将糖葫芦‘借花送佛’,冲不远处瞎忙活的沐青一挥手,“青儿,吃糖葫芦吗?”
沐青犹豫了下,没敢接。
“没放毒。”杨山支白眼将糖葫芦塞沐青手里。
沐青笑了笑,那笑纯净的宛若初晨落下的雪花,杨山支一瞬竟有些晃神,他细细端详起沐青精致的五官,这丫头半年前还一剑差点砍了他的脑袋。
沐青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一颗山楂叼也不是,吞也不是,忍不住道:“杨哥哥,你看什么呢?”
杨山支还是痴痴的,鬼使神差说一句:“我这两天觉得你比家里兔子可爱些。”
沐青:“……”
脸红了,竟然脸红了,杨山支从头到尾落了一地鸡皮疙瘩。
终南道武当山隐匿于青翠苍茫的山林间,绵延万里,连接名山大川无数,乃是灵物云集之所。终年云雾缭绕,只有迎宾之际才有青白鸾冲天而起,仙风吹散迷雾。
各门各派各怀心事已到得八九不离十,武当首徒陌青垣派弟子引各派贵宾入客房稍作歇息。
清源真人七十大典便在丝竹暄喧,仙风萦绕中展开又很快在各派宛若过形式般的送礼贺词后结束。
三名侍童护送着须发皆白的拘楼老者退回居室。
西玄大殿的氛围渐渐起了微妙变化。
为了不被认出,杨山支入终南道前,顺手在集市买了两顶草帽。此刻,他压低帽檐,混在各派帮众中间快速扫了一圈西玄大殿的重要贵客。
位居上座的是武当现任掌教云因真人。其右,陌青垣背负古剑,轩然正气勃发。在接下来妙绝山庄庄主钟万山,少林寺一尘法师,芥子帮副帮主昌东,目光流转到峨眉派坐席时,为首的那两个正是半年前雪中驿见到过的越凌云楚婉歌,掌门没出席吗?杨山支不禁奇怪,目光再次游离开,云因真人右路,身着黑袍,脸部轮廓线利落分明的中年男子坐位甚至在妙绝山庄庄主之上,男人身体板正的坐在那,一种渊渟岳峙的威压,正是当世唐门门主唐山!他身边,一个眉目俊朗的孱弱男子坐在轮椅上。杨山支目光毫无征兆的与那年轻男子触了下,慌忙避开。
云因真人手中拿出了一块夜雨令——当一切冰消雪逝。这句不明含义的话语宛若一片阴云给西玄大殿投下了阴霾。
之后,有执事人照本宣读了三年来死在沐青夜雨楼下的人员名录。这其中包括了半年前雪中驿不知去向的苏琬琰,也包括了近期几件情节恶劣的大捕杀。以百草门众为首,受过夜雨楼迫害的,皆露出了恨意。
杨山支无法确认苏琬琰是不是死在沐青手里的,可最近几起涉及朝政官员的案子,他目光扫向身边的沐青,女子只是默默的待在他身边,视线游离心不在焉。她应该没机会动用骨箫杀人吧?他忽然又觉得好笑,夜雨楼在没了楼主后,动静反而越来越大了,这几个月来无数次夜雨令的刺杀直可谓是明目张胆。杨山支又一次抬手蹭了蹭鼻子,他眼光蓦地一变,不对,中州无人知沐青重伤失踪,夜雨楼也从未派人调查追寻过,就像……楼主仍在。
西玄大殿立时因夜雨楼鬼魅般难以捉摸的势力与如今杨国忠,安禄山的朝党变动越发凝重,七嘴八舌商议好几个方案如何给夜雨楼楼主一个瓮中捉鳖,这场众宾汇聚的声讨大会一直持续到申时才将将散去,天空再一次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小雨,可后半夜,一个更令人瞠目结舌的消息火速传开——妙绝山庄庄主千金死在了葬剑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