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风向界-第六章 花朝城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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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花朝城(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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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要摊上这么一个小鬼呢?常常有缈神这么问她。

她会把自己心里排演了无数遍的台词讲给那些好奇的缈神们听:“我是提灯者,总改不了做老师的习惯。是,是的。对。这个孩子是很弱,但是他的能力很特别。嗯……这倒不是。风没什么特别的?你看你四周。”

“这些空气,没有被察觉过几回。当它们突然要绞杀你的时候,你逃到哪里去?”

每次她说完这些话时,识相的人就该离开了。但是有的人露出难看的表情,有的人不屑一顾。这时候柯洛就点头微笑,然后赤色的鸟雀就会化作火焰把不善之客赶走。

她其实也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孩子不是真正的三千舍,而是一只[风生兽]。

在这之前,柯洛很有名。她曾是那个著名的缈神菩提川叶月和三诗缭的提灯者,有很多坊主向她请教问题。她喜好赤红色,这种颜色纯净又热烈,疯狂又冷静,排斥万物又吞噬万物,是她的象征。柯洛有很多件红色长裙,上面都有白色的鹤与山水,于是她又被那些人称为“鹤先生”。他们说鹤先生只收怪胎,那些被选中的孩子会消失一段时间,等到再出现在人们面前时,就会变得聪明勇猛又狡黠机智。很多人慕名来找鹤先生,有的提着上千年的草药而来,有的是别的缈神引荐而来,有的跪在她门口一夜又一夜。这些人要么是来做学徒的,要么是找她帮忙的,柯洛不是全部都接受。她不想被别的缈神在背后指指点点说她无情,但也不想有违本心做事。

那孩子黑发黑瞳,都是吞噬的颜色。他待在柯洛身边,也会收敛很多以往的戾气。她给他打了一把长刀,教他怎样与人更好的沟通,偶尔要耍小心眼但是决不能故意害人,不是自己的事情最好不要管,袖手旁观置身事外,这样才不会在这片混乱的火场里引祸上身。她教他格斗的技巧,如何取人咽喉,攻击弱点,如何隐藏自己,等待时机,趁人不备时突然一击。

她做这些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提灯者应该做的了。有人看不惯她这样,来找她麻烦,柯洛总是把那个孩子护在身后,认真地说:“我是他老师,该做的我都做了。其他那些,是对他的奖赏。”

她只是为了证明自己罢了。

把一头野兽驯化成人,然后松手任他对世界肆意妄为。

她只是喜欢变魔术,把猛兽变成人,把人变成猛兽,把天真纯洁变成漆黑彻骨,把万劫不复变成干净单纯没有城府。她享受这个过程,她把人心拈在手里,称量轻重。什么人值得托付,什么人表面亲切实际暗自捅刀,什么人对你严苛冷漠其实对你抱有希望。她教给那孩子处事的法则,扮演严师慈母的角色,盼他成长为一个优秀的苗。苗长大之后变成什么她就不管了,是毒蘑菇也好是乔木也好,那时候就看他自己了。

但是柯洛千算万算,漏算了一个女孩。

“你们走吧。”

鞠秋岩无力的挥手,他的表情懊丧又悲切:“我没想到我任命的班长是这样一种人。你们去吧,离开学院最好。”

封绪又想说什么,嘴被巽捂住了。

这件事倒扣了一个大锅在他们头顶。“一年级的学妹被四年级学长学姐霸凌,浑身伤痕,施暴者竟然拒不承认。”巽咬牙,想把夏衣榛切成数块倒进沸水里面煮开。他不知道淞和李莞尔到底有没有参与,他暗自悔恨,那个录音笔打开的时候,竟是一片寂静。寄鹤说完那句话之后全部人都愣住了,除了夏衣榛。鞠秋岩气的摔了东西,域一直皱着眉,封绪差点要骂寄鹤,被问月拦住了。问月看着她妹妹,她正闭着眼睛,颤颤地,忍受着疼痛。寄鹤的脸是苍白的,和被单几乎一个颜色。问月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撒谎,或者说,她没有觉得自己在撒谎。封绪不懂寄鹤为什么要栽赃他们。他想了很久,立场,出发点,利益,权力,金钱,变态的心理。都不是。而且对方还是她堂姐长孙问月,寄鹤一点好处也没有。虽然她俩可能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但是这种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三个人都很愤怒,然而现实没有任何有利于他们的地方。监控是坏的,录音笔里一片空白,不利的人证,甚至受害者都说是他们干的。巽没有任何私下接近夏衣榛的机会,而他们的毫不知情被认为是执迷不悟毫无悔改之意,被寄鹤的班主任还有鞠秋岩愈发地鄙视。

“我要见张革。”巽这么说。

没人理他。

于是巽趁人不注意溜了出去,拿着匕首站在学校最高的窗户边上又说了一次,这下张革来了。

张革没说什么,巽先开口。

“您的学委夏衣榛平时是个怎样的人?”

张革一愣,然后意识到他用了“您”,两人的关系一下子变得冷漠又疏离。

张革眨眨眼。

“是挺呆的一个孩子,有时候固执又不知道变通。”

“是么。那他撒起谎来是不是也面不改色,把自己做过的事情颠倒黑白,披上无辜的外衣?”

“喂喂嘲巽,我们是来谈话的,可不是来谈仇恨的。”

“是谈话。”巽捏了捏手掌心:“只是谈一下夏衣榛这个人的人格问题,我没有说别的,也不想说。”

“那你觉得夏衣榛的人格有问题么?”

“他少了一样东西。”

“是什么?”

“他不要脸。”

“喂喂……”张革轻声笑了起来:“嘲巽你这是人身攻击啊。这里也没有别人,我就直接和你说吧。你是无辜的,这件事和你没关系,但这件事是上面嘱托,但告诉你也无妨。夏衣榛这是对你好,我们都是对你好。”

“怎么可……”

张革敲敲沙发扶手站起来。

“我之前说了,你若一直这样下去,今后的路可能不大容易。”他细小的眼睛里面是个巽看不懂的表情,嘴角翘起一丁点,像是在嘲笑巽,脸上的横肉熠熠生辉。巽上前一步想抓住张革,他却像鱼一样滑走了。张革溜到门口,伸手关门,又回头看巽,最终走掉了。

巽跌坐回小沙发。

这事有问题。至少张革是知道的。

被扣学分还是小事,他们三个被迫回家反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上学。于是有了开头那一幕,鞠老师对他们彻底失去信心,气愤的同时还有自责,自责自己怎么教出了这样一群学生。但不知道是什么老师背后可怜他们还有问月的苦苦哀求,域居然松口,让他们三个去第伍坊碧桃门抓捕一个犯人。算是用异端渗界的任务弥补过错了,如果能够达到S的话,就能把学分补回来。

封绪一口答应,问月犹犹豫豫,巽一口拒绝。

“宋嘲巽。你不去的话我们两个也没办法挣回学分。”封绪第一次那么认真地叫巽的名字,脸上的表情正经的有点可怕。

“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被诬陷的,虽然不知道长孙寄鹤那孩子脑子里面长了什么泡,和那个贱……但是这次不知道校长抽什么风,这个异端渗界能加多少分你平时也不是不知道,这是一个平反的机会。”

“我看你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吧,被人虐了之后给你一块糖都这么高兴。”巽冷冷的说:“域凭什么给我们机会?他又不是闲的没事干,吃饱了撑的。他那是有利可图,这个任务不简单,可能会死人,要命还是要分?而且完成了之后学院还能给自己贴金,至于我们是不是被冤枉的就到时候再说吧。”

问月:“我……我只是不懂寄鹤为什么要干出这种事情来。为什么那些人要拿她开刀?为什么她一口咬定犯人是我们啊。”

“你自己不也说了吗,她就是这种表里不一的人,说不定她就是看不惯你,自己倒霉也要拉你下水。”

问月痛苦地摇头。

“封绪,这没道理。就算寄鹤她真的是这种人,也没有理由把你们两个都牵扯进来。她都疼成那样了,还……”

“还想把你这个‘幕后凶手’给供出来。”巽冷冷地看问月:“张革和我说这件事有内幕,是夏衣榛故意这么做的,背后有什么人在牵丝引线,可能和域有什么阴谋。即使如此你还想去这次校长为我们铺好的陷阱么?”

“我只是……”

“会死人的。你死了就没办法报仇,也永远没有办法查清真相了。”

问月:“那……我不去了。”

“天啊问月,不是,巽你不能这么想。”封绪跳到桌子上,难过地皱眉,脸上的五官挤到一起:“我们不一定会死,抓不到人的话我还能带你们逃走,我们没有坏处。”

“是的,那次进塔的时候你少了一条胳膊差点没命,最后还是我把你救出来的。怎么,你不带我们一起逃走么?”

封绪没说话,盯着巽。巽说完话就没再动作,两个人脸上都是平静的,没有愤怒,没有轻视,没有任何表情。窗帘被冷风吹开,灰尘被阳光照出原形,茫然无措的在空气中乱窜。

封绪跳下桌子:“好吧那随你。但只有我一个人的话也要去。”

“只有你做不了什么。我和你们一起去。”

三个人看门口,夏衣榛走了进来。

桌子兀自摇摆了一下,从巽的眼里看它是自己动的,实际上是碰到桌子的人快的没有被看清。封绪从他刚刚待的地方瞬间消失,出现在夏衣榛背后,挥手就是一拳。夏衣榛弯腰躲过去,转身时封绪已经不在那里了,封绪在空中出现,侧身踢夏衣榛的后脑,被他的手臂挡住了。封绪后跳,在空中消失,再出现时手已经抵上夏衣榛的脖子,却被什么尖锐的东西挡住了。夏衣榛的手里握了一张纸,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速写。封绪一拍旁边的桌子,那些铁质的桌腿瞬间都向着门口砸去。巽瞳孔一缩,空气出现粘腻的感觉,夏衣榛的行动明显变慢了。他站的不是很近,但是风刃狡猾的像一条鱼,切割开夏衣榛的头发,企图擦进脖颈,将黑色的尖刺悉数切断,夏衣榛没有任何攻击性的动作,他只是不断地躲闪,但还是被巽的风刃擦出脸上一道血痕。

无数根长刺从夏衣榛身上生长出来,层层交织缠绕,封绪瞬间后退,巽单手撑地翻转落下,堪堪躲过。

“你不怕我们杀了你么?”巽嗤笑:“独身一人前来,怕不是来讲和的吧?”

夏衣榛点头:“我说,我要和你们一起去碧桃门。”

“切。抱歉啊,我们不去了。”封绪抬腿从原地消失,坐在桌子上微微一晃,昂起下巴:“校长那边什么想法我们不清楚,但是这么危险的陷阱我们不会参与的。”

问月抬手:“你……”

封绪回头看她,问月却闭上嘴没说话。巽思考了两秒钟,点头。

“好。你和我们一起去。”

“宋嘲巽!”

巽转头看封绪,嘴角竟然有一弯斜度:“在路上杀了他,然后惊慌失措地完全不知情,只是任务太过危险导致的。”

“……”

“告诉他也无妨,他本来就对我们有防备,只是下一个预告,通知一下‘无辜’的受害者。”

巽脸上的表情很奇怪的扭曲。夏衣榛完全不为所动,他拽了拽袖口上的折痕,抬头看他们。

“那就这么决定了。”

夏衣榛直接转身走掉,敞开的教室大门像一个缺牙的老人嗤笑着三人。封绪惊的移动到巽面前:“巽爷你疯了吗?!”

“我只是气不过罢了。对那种小人只能采取这种手法,况且你看他那个样子,没有半分把我们放在眼里不是么?如果想知道真相的话,就在路上好好折磨他。”

“而且要复仇的话,就选最方便的捷径吧。”巽推开封绪向门口走去:“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都是懦夫的借口。我们都是小人物,哪来那么大的气节隐忍。要能动手的话早就动了,还等什么眉毛胡子都白了来个一笑泯恩仇,都是不得已的自我欺骗的借口。要杀要剐就趁现在,光明正大的使阴招也算夏衣榛的手法。我们只是以牙还眼,以手还嘴罢了。”

“他们班主任张革就这么教他们,那为什么我们不能做坏人?”

巽用力带上门,走了。徒留封绪和问月在教室发愣。但他们不知道的是,门那边的少年关上门后,顿了一秒,露出知晓一切的表情,咬着牙用力奔跑。他跑到一个没有人的地方,颤抖着一捶墙壁,风在墙上瞬间爆开切削出无数的伤痕,悔恨懊丧和忧伤交织着穿梭在他脸上。

他听见夏衣榛临走时说的话,像根根长钉砸入胸口,令他呼吸堵滞血液冰结,大脑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知道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却无法挽回无法补救。

夏衣榛轻轻的,在门口说了四个字,那四个字顺着风飘过来,在巽耳边落下轰然一击。

“逾界不扰。”

*风生兽:《海内十洲记·炎洲》:“炎洲在南海中,地方二千里,去北岸九万里。上有风生兽,似豹,青色,大如貍。张网取之,积薪数车以烧之,薪尽而不然,灰中而立,毛亦不燋;斫刺不入,打之如皮囊,以铁鎚锻其头数十下乃死,而张口向风,须臾复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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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world does not leak because death is not a crack."那小牌子上写了这么一行字,巽再想仔细看时,已经闪过去了。

汽车行驶过黄昏的街道。

说是黄昏,其实天色已经暗的差不多了,大部分的灯已经亮起,模模糊糊的闪成一片。车里面乘客不多,二分之一的人都已经睡着了,呼噜和衣服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着。

封绪换上了一件棕褐色的长袖,背着背包带着棒球帽,低着头看手机。他的脸上带一点婴儿肥,外套领口**着脖颈,露出白皙的皮肤来。坐在他旁边的女生总是忍不住偏头。他的侧脸新鲜美好,就像是目光澄澈的外国少年,鼻梁不是那么挺拔,但是睫毛很长,嘴的形状很好看。他还是一个很可爱的男孩子的,如果忽略掉那两个下巴的话。

问月第三次被后排人磨牙的声音吵醒,干脆睁着眼睛看起窗外的灯光。巽坐在问月前一排,他没有睡意,一直在捏隐客局的手环,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夏衣榛离三个人远远的,坐在最后一排。

问月透过座位的缝隙戳了戳巽,男生回头,看见问月一脸邪恶,还是很认真的那种。她晃了晃手里已经空了的小密封袋,眼睛睁的大大的:“我刚刚在那个白毛变态的水里下了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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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脸部肌肉一抽,他瞟了一眼汽车后面那片白色,想象出夏衣榛喝了水之后口吐白沫手脚**,然后他们三个欢欣鼓舞兴高采烈。巽哆嗦了一下,不由自主的说:“干得好。”

“但是我没见过他喝水……”问月思索着,摸着下巴:“有可能他已经警惕我了。所以等下我要在他的背包里面的放上虫茧。”

“加油。”巽笑,然后回过头从书包里找了找,掏出一个工具箱上面的小镜子递给她。

“你脸上有泪痕。做梦了?”

“唔……”问月一缩脖子,躲到巽座椅后面的盲区,拿手背胡乱的抹脸。

“没有。只是打哈欠流下来的。”

巽看了她两秒,回身看着窗外。

“一会可能就到了,再坚持一下。”

“嗯。”

碧桃门的风格很混乱,5个区的边界并不相贴,甚至有区与另外一个区重合,不过彼此互不影响。这里是信息之城,虚拟的东西比较发达,但是仍旧保留了古代的建筑,所以也比其他地方更加诡异古怪,等级制度并不是那么严格。除了第一区花朝城在进入的时候必须通过结界之外,其他区都不需要通行证,里面都有官方特定的悬浮岛中心站,可以去买到区域转换器和翻译机。

第伍坊碧桃门只是坊内的三千舍对它的叫法,他们生活在这里,对碧桃门的一切早已详熟。而其他的三千舍则叫它机械迷阵,幽灵海,记忆之城……这里科技比较发达,半植物半机械的机关运转支撑着很多地方。至于还有三千舍叫它第二个花舞之都什么的(第一是第拾叁坊舞照天,里面的三千舍擅长歌舞),只能是贬义了。因为第一区的花朝家极擅绘画,和一些见不得人的“巫术”。其实当真要说起来,那不空绢索的暗杀术在花朝家面前,都小儿科的不值一提。

四个人下了车,谢过司机后,拉着行李向一个小镇深处走去。他们现在在第二区竹溪桥,这里离第一区近,房租也……比较便宜。因为这次出行的费用学校不给报销,四个人只好分摊车费还有省吃俭用。在其他区通用的卡在这里变成一张薄薄的废纸片,不能取钱,不能透支,不能转借,导致三个人都很郁闷。这里面最生气的是封绪,明明他可以随时回家取钱,却因为管理司的规定不得逾界,连碧桃门都出不去。

蓝白色的房屋到处都是。这里靠海,远处有白色的风车,因为太暗看不清轮廓,慢悠悠的转着。白色的胖鸽子笨拙地飞过广场,小商店里亮着一盏盏暖色小灯,照亮里面精致的小物件。雕像脸上看不出离合与悲欢,垂着眼眸站在门前。街上人很多,大部分的都是三千舍。四个人从一个三千舍开的商店里面租了代步车,小小的一辆,打开进去后里面却有很大的空间。一个有三个孔的悬浮球在循环播报着天气,封绪嫌烦,于是把它关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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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月和巽在后座吃面包。封绪从车头瞬移到车尾,又瞬移到车头。夏衣榛在开车。封绪落地的声音咚咚的响,车里面放的摇滚很吵,一片锋利的钢板斜斜飞过来,钉在封绪刚刚离开的地方,发出嗡的颤抖声。

“你想杀了我么……!?”

“是的。”夏衣榛专注的开车,头也没回。其实那都是自动化的,他只是稍稍控制下方向不让车撞上突然冒出来的行人罢了:“再和蚂蚁一样乱窜我就把你削了。”

“你相不相信在那之前我会先杀了你。”

巽站起来,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夏衣榛微微偏头,顿了一秒,又继续开车。

“随你。”

大约八点多,他们终于到了学校预订的旅馆。但是学校只是联系好了旅馆,并没有帮他们付钱。登记上了封绪和巽他们组原来的名字,无相亭之后,四个人住在两个房间里面,封绪,夏衣榛和巽住三人间,问月独自住一间。除了夏衣榛,封绪和巽都很担心问月,一个女孩子独自住在陌生的房间,大家都觉得不安全。于是封绪把回城放到问月背包里,另一半就放他们房间,有危险随时过来。老板娘是希腊人,有一双漂亮的蓝眼睛,几个人还没买翻译机,听不懂她在说什么。夏衣榛走到柜台前,流畅地和老太太交谈。那看起来有六十多岁的老人柔和地笑起来,给他两把钥匙,夏衣榛把头歪向一边,闭了一下眼睛,然后朝三个人挥手。

“上楼。”

“你会希腊语?”

“不会。”夏衣榛指了下耳朵,上面黑红白三色的菱形耳钉一闪一闪:“是翻译机。”

“我没见过这样的翻译机。是哪个研究院生产的?”

“你没见过的多了。”夏衣榛回头把其中一把钥匙递给问月:“我不需要也没有义务把什么事都告诉你。”

“我能现在就捅死他么。”封绪皱眉看着巽,后者点头:“可以,只要你能打的过。”

这个小旅馆叫MARINER,距离市中心的悬浮中心站有十多公里远。问月累的快睡着了,于是封绪和巽就代她买了翻译机,银色的小挂坠,可以夹在什么地方。两个人回来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封绪直接扑到**,巽本来在收拾东西,直接把他拎去了洗手间。他们的房间是分两层的,夏衣榛的床在楼下,封绪和巽住在阁楼上,两层通过一个看起来摇摇欲坠的小楼梯连接。床单和被子都是灰蓝与白两色的条纹,配合他们现在的境况就像是进了监狱的可怜犯人,而夏衣榛是跟着他们出来放风的监狱长。

半夜巽被吵醒了。窗户边传来笃笃的敲击声,他拉开窗帘看到窗外扑腾着的东西,愣了一下,换好衣服轻手轻脚的下楼。巽穿了一身的黑色,领口别了那个银色的挂坠。他没开灯,路过夏衣榛的床,白色头发的男生背对着他均匀的呼吸,被子只盖到胸口。空气中有一丝凉意,巽想了想,决定不去管他,拿了钥匙轻轻地开了门。他站在门口回头望了一眼,转身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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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衣榛一动没动,在黑暗里眨了一下眼。

天气有些凉了。巽穿的有点单薄,他把帽子戴上,双手插在卫衣兜里面,盯住前面那个红色的小亮点,慢慢地跑。有人拿着饮料经过,晃晃悠悠地走路,嘴里说着混乱不清的话语。巽小心地避开他,没有跟丢那个红色的点。街上没什么人,两边的建筑有的有半圆形的顶,有的房间还亮着模糊不清的灯光,远处的教堂比所有的建筑都高,反射着月光和来自别的世界的问候。

巽突然想到一个不着边际的事情:这时候的大海,也是晦暗的银色么?

那红色的光点拐过一个拐角处。巽跟着跑过去,是一个空****的小巷。有声音从天上传来,他抬头看,从旁边的房顶上飞下来一只红色的喜鹊。

巽单膝跪下。

“老师。”

“这里没有别人,行礼就免了,巽。”那红色的喜鹊张了张嘴,传出的却是柯洛的声音。

“你似乎有很多问题。”

“我的问题哪有老师的大局重要,我不过是一枚被拿捏在手里的棋子,什么时候去死还得凭您的心思。”

那喜鹊用一个翅膀挡住喙,咯咯的笑。

“原来你认为你是棋子。”那喜鹊放下翅膀站好:“妄自菲薄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从前你就这么软弱,现在这毛病似乎更严重了。我为你做了什么,你清楚得很。”

“是的。我清楚,太清楚了。老师在我去第拾坊之前一个星期就打算好了。让域给我布置异端渗界的任务,通知昙心在当天引那两个小孩子进去,帮他们推开大门。我真的怀疑不空绢索到底是不是我的人,他们居然做到这种地步。先是苏荔桥不顾自己生命危险也要带我出门只为‘偶遇’芒炽,后来封绪对那佛刹利塔好奇,钻了进去,涣言居然帮他掩饰,这一切都是为了拖延时间引起我怀疑,让我进塔吧?然后我们能安全从塔里面出来也是那枚红羽起了作用。至于那座塔里面为什么会变成那样,估计也是老师设了一个连接的通道。渊尺墟也是曾经见过我的人,青青罗坊主的拉拢对以后的大局很有帮助,所以我找回了一部分记忆,又疏通了人脉关系,一石二鸟,老师这算盘真是妙啊。”

“能一次完成的事情,不要分两次做完。小荔桥耳上的‘妃玉’是我给她的。你在那边不安分的很,我不是很放心。”

“老师何必费那么大周章。直接把我的记忆取出再重新拼凑不就行了,嘲风的角色再重要还是得听老师的指令,这样费心费力让我恢复记忆,真是苦了老师了。”

巽用了“嘲风”这个名字,话语直直地吐出来,尖酸的很。红白两色的喜鹊一翘尾巴,话语突然犀利:“看来你在人类还有这些三千舍之中活的太久了,忘记自己的身份了吧。你是嘲风也好宋嘲巽也好,我是断然不可能舍弃你的,那样做和对待一个木偶有什么区别?你是我的学徒,我要对你负责到底,因为未来会发生很多事情,你得历练一下,不能总在学校里安逸地躺着。以后让你痛苦的事情可能还多的很,那些缈神也好三千舍也好一个比一个机灵,现在只是预热一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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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但是我竟然没想到你居然把问月还有封绪一起牵扯进来。那寄鹤的事情不是我们做的,为什么栽赃到我们头上?你是不是对寄鹤也做了什么,导致她现在这个样子?我知道夏衣榛也是你的人,有可能那天他根本没去寄鹤那里,凭他的能力画出三个人偶是很轻松的事。可是为什么牵扯到封绪他们两个?就因为我违反了‘逾界不扰’,管了不该管的事?”巽捏紧手心,微微出汗:“这几天你是不是去了域那里?然后派我们来花朝城?”

喜鹊又笑:“你背地里做了不少调查。域虽然不是缈神,可是他心思很活,和那些三千舍不一样。我让你来这里,是为了解决之前那个死掉的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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