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莞尔把印着宝蓝色花纹的本子一收,从座位上站起来。班主任张革难得的请了长假,班里的心情五味杂陈,像加了糖和酱油的老陈醋一样一言难尽。有些女生捂心口说太攀蛇王子好长时间不来了呐,有些男生开心到半夜飞上屋顶,和偷偷饲养的拟形兽聊天。三班的气氛永远是那种,怎么说,沸反盈天的。但如今煮这沸水的人不在,大家似乎都觉得少些什么。她瞥一眼班长淞,后者正严肃地冥思苦想,怎样才能让班里那几个违法乱纪的人交出他们空白的作业本。
他软硬兼施的态度好笑极了。
啊是的,学习委员也还没回来。要是夏衣榛在的话,事情就简单多了,班长也不用天天这般难堪。李莞尔偷笑一声,又往本子上记了几笔,开始幻想崭新的故事。然后她想起来,隔壁班那三人组也很久没有出现了。
之前那事她还是觉得有点愧疚,不过后来校长亲自解释误会他们了,是那个小学妹精神恍惚自己摔下去的。全校哗然,又产生了不少新的言论。她也知道那天他们打的是一个人形沙袋,不知道夏衣榛和淞做了什么手脚。
李莞尔想起昨天和她轻快地打招呼的长孙寄鹤,小学妹早就出院了。她耸耸肩,回一个微笑,并没意识到自己的羞愧。
到底怎么了啊……是出什么事了么。
略黑皮肤的女孩子咬着笔想了一会,没得出结果。那边的女孩子们在讨论新的电视剧情节,她踢踢踏踏地走出教室,掀开青色的山水帷帐,看向冷峻苍白的天空。
风是冷的,她慌忙地戴上棉布手套,捂上脸颊。
有点无聊呢。
李莞尔没发现他们班很久没回来的班主任站在她背后,双手插兜,笑眯眯地看她。
那是座山里空旷的平地,没有几棵树,生长了一大片青草和白色粉色的小野花。
一人立在当中,怀抱着一束白色的花。他的前方是一块方形的石头,上面刻了字,是人类的语言。
山风是清朗俊逸的气息。
那人弯腰,把花放在墓前,又重新站起来。
他的脸上是明快的,没有一丝扫墓人应有的阴霾。
风欢快地笑,奔跑过发了新芽的草地。
已经是春天了。
“你虽然不认识我,但我已经见过你了。”那人犹豫了一会儿,又接着说,“我不知道怎么向你道谢,用什么样的身份和你说话……但是,你的确是拯救了世界的。你那时候说的没错,没了你的话,这个小小的星球就真的转不成了。”
他又不说话了。草里的毛毛虫边听边打着瞌睡,心想这个人真烦。絮絮叨叨的,什么时候才能走啊。
“接下来的路,我帮你走吧。但你还要监督我,不能偷懒溜掉去打游戏呀,那样你爸爸妈妈会不开心的。”
他低下头又抬起来。
“也谢谢你。”
“你干嘛这么矫情?”
“被你传染了。”
“我什么时候这么叽叽歪歪了?”
“一直都?”
“放屁!”
黑色的猫从半空里窜出来,拿爪子挠他。
“哎哟。你怎么也这么沉啊!你之前还好意思说嗔是头猪,你看看你现在,快赶得上花朝破那头白山重了!”
“我?”那只猫突然不好意思地停了下来,蹬了几下趴在他肩膀上,“真的么?我怎么知道……变成猫了之后就总是困了……”
巽翻个白眼,捏着猫脖子提溜起来。
“封绪。你不是换个新壳子就会变个性格么?怎么还和之前一样啊?”
“那就是嗔的问题了。”猫一本正经地点头,“它就是这样子的。”
巽挑眉,突然后撤,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儿响叮当的速度(这话还是后来封绪自己说的)把手里的猫球扔了出去。黑色的身影滚成一坨,在地上弹了三弹,发出了:“啊!”“呀!”“哇!”的声音。
少年拍拍手,转身走掉。
“果然是因为猪随主人么?”
“宋嘲巽你不要欺人太甚!”
“你哪只眼睛觉得你自己是人?”
“两只都!”
在那之后过了一年。随着离月真的死去,天下的窃灵者们乱作一团。巽跟着老师各处奔波,和剩余的各位缈神还有三千舍们,一同平定了就要发生的内乱与战争。每个窃灵者都被当做公民被管理司记录在册,他们享受的待遇和三千舍相同,除了转换身份时必须征得管理司的同意和严格管理之外,其他完全自由。
不空绢索解散了,但大家仍旧住在一起。棱终于醒了,涣言过了两个月才回来,活是活下来了,但是之后几乎变了一个性格。昙心一周去墓园一次,荔桥抱着Kio的樱步不语,身上是沉寂肃然的味道。
巽回到佛刹利的小木屋去看望韩先生,踏进那灰色的小房子竟然有种时空错乱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