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风向界-第十二章 舞照天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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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舞照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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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拾贰坊烛九灯仓,第一区貔殷馆]

“温度适宜,空气中水分含量中等,不算理想状态。如果有可燃性气体放出的话,我可以让58%的区域都覆盖上火。”

“稍安勿躁。”

前、后、左、右。荔桥看着黑暗里走出来的四只猛犸,它们每只都有五六米高,浑身包裹着暗紫色的**,巨大的象牙从两侧伸出,闪着金属的光芒。

那个穿着白色袍子戴面具的小男孩赤着脚走出来,在他身旁,层层叠叠的红叶席卷开,裹挟着湿润的泥土,散发出腐臭的潮气。

“欢迎仪式很隆重啊。”荔桥折了折宽大的袖口,脸上挂了平时轻快的笑,坐在石头上摇晃着双脚,“坊主大人隔了七座大殿派来使者迎接,不胜荣幸。我是有耐心的,但如果您沉迷游戏的话,耽误太多时间就不好了。”

荔桥话音刚落,前后两只猛犸同时嘶鸣,音波掀起锋利的红叶铺天盖地袭来,直冲两人身影而去。棱在那一刻打了个响指,一片橙黄色的火海冲天而起,将风势吞噬殆尽,被烧灼过后的叶片簌簌掉落在地,发出死掉海鱼的腥臭气味。

“三兄弟八散塔,荼璃,芩。每人说一句真话,一句假话。”

空中有个老人的声音响起来,沙哑又无奈。远处突然出现三个男孩的影子,仿佛从地下生长出来的一样。

左方一只猛犸踏着混乱的脚步冲了过来,眼睛是猩红色的混浊光芒。棱掏出那柄匕首,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他闪过从右边袭来的一击,左手一撑,借着弯曲的象牙跳上半空。猛犸撞上棱在半空划出来的乳白色痕迹,由于重力而向前扑倒。那留在半空的刀刃随着它的动作戳刺进巨兽的身体里,汩汩的涌出深紫色的**来。

猛犸发出撕裂耳膜般的哀鸣,跪倒在地,缓慢地像蒸发一样消失了。

“荼璃在和我走失之后就被猛犸象杀掉了。我没做成国王,但活了下来,流浪去了远方。”最左边的八散塔说。

棱在空中跳下,打个滚站起来。他呼出一口气,把只剩柄的匕首随意地丢掉,左手还燃着未灭的蓝色火焰。

荔桥盯着那三个穿袍子的小男孩。他们的身高完全相同,分不清年龄差别,也看不清脸。

“我与八散塔走散之后,没被杀掉。芩则被人救了出来。”中间的荼璃摇头叹息。

剩余的三只猛犸开始焦躁地跺足,发出浑厚嘈杂的声音,棱在那片红叶扫过来的瞬间挡在荔桥面前,橙黄色的火焰将叶片燃尽,离荔桥的鼻尖不足十厘米。

“你们乱讲就别带上我了,反正我没死啊。荼璃也没死,他做了国王,被猛犸驮了出去。”最左边的芩欢快地说。

猛犸同时发狂,棱的左手在空中劈了一道蓝紫色的热浪,几匹燃着火的狼从缝隙里钻出来,向着滴落着紫色**的巨兽狰狞而疯狂地奔过去。棱猛地后跳躲过象牙一击,回头在她身边加了一层橙黄色的火圈。

“三兄弟只有最年长的活了下来。”那个老人幽幽的叹,“下面,只有一人说真话。”

荼璃:“我不是长兄。”

八散塔:“我是长兄。”

芩:“荼璃骗人!”

三个男孩一齐说。

“请说出真相。”

棱差点摔了一跤:“我为什么要跑这么远来听三兄弟吵架……”

荔桥抬袖遮了遮火光,看着猛犸身边那三个长相酷肖的男孩,心里电光石火一闪而过。

“荼璃是长兄,面对猛犸活了下来,做了国王。八散塔走失流浪,而芩,则死去了。”

那片烧了一半的红叶已经越过了结界,直直冲着小女孩的心脏刺过去。荔桥说完那句话之后竟然生生停了下来,在空中旋转了半圈,被小女孩挥手拂开。

三个男孩一齐开口,声音欢快沉稳各不相同。

“为什么?”

“第一个谜题,简单一看会出现两种情况:八散塔说的是先假话后真话,荼璃是真话假话,芩是假话真话,和,八散塔真假,荼璃假真,和芩真假。第二题有两人互相矛盾,那么一定都是说谎了的,所以荼璃是长兄。长兄活了下来,也就是说第一种情况是正确答案。”

一片寂静。

荔桥耸了耸肩。

“这个谜题是新手引导吧,没有一丝难度啊。所以真相是三个兄弟去了猛犸出没的地方,荼璃活了下来,被奉为国王。八散塔迷了路,流浪去远方。而最小的芩则命丧于此,长眠不醒。”

最右边的那个身影抖了一瞬。猛犸重新嘶吼起来,四周的树木被暴涨的外力刹那撕裂,红叶像刀雨般疯狂肆虐。

“你说的,没错。”

“可是我觉得并不是这样吧?”荔桥打断他们的话,“你们三个小孩子,为什么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三人一起行动的前提下,为什么八散塔会迷路走失?为什么芩死于猛犸的攻势,而荼璃活了下来?”

“这只是个谜题而已。”

小女孩笑起来。

“并不是的吧?是国王,你们的父亲选择继承人的方式有些古怪罢了。荼璃知道前途的危险,找了个理由支开了八散塔,而芩在最后关头选择替哥哥死去。国王担心失去兄弟的荼璃做出什么不测之举,迫不得已停止了这场荒诞的搏斗。你们的父亲想要测试你们之中谁更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猛犸的意思,是‘地下潜伏的事物’,那四头猛犸被人做成了咒,会困住接触它们的灵魂,永远束缚在地下。”荔桥环视了一圈,“就是这里了吧。”

最小的芩尖叫起来:“你骗人!”

小女孩叹口气:“你们这么多年了,一直徘徊在这里,没发现有什么不对劲么?”

三个影子开始扭曲着膨胀变大,嘶叫声不绝于耳。荔桥与棱对视一眼,一片湛蓝的火光在瞬间直直地扑过去,哀怨的喊声过后,周围的一切都开始融化。荔桥甩掉鞋子上的灰烬,踩着紫色的血走到那三个男孩站着的地方,空无一物。三个影子已然消散掉了。

荔桥叹口气。

“第拾贰坊……还有不少秘密在腐烂着啊。”

“什么?”

“‘猛犸’的确是一种咒的名字,只不过它来源于一个死去的王后身上的象牙坠饰。有人利用了那四头猛犸想要复仇的灵魂,杀掉了国王的儿子,也算是一报还一报了。”

“你怎么知道的?”

“看新闻啊。不过是好久以前的事情了,记忆有点模糊,重新想起来花费了一点时间……”

“你这是作弊吧?”

“当然不是!”

小女孩叹口气。

“那三个人类的男孩死了少说两百年了。这个坊主想要和我们玩解谜游戏来拖延时间,也是个很寂寞的人了。”

荔桥挥手,径直穿过低声号泣的影子,手腕间铃铛清脆的一响。

“辛苦你了。谢谢。”

棱微一愣:“没事的。”

“这只是第一关,你可不要轻敌呀。反正我们还有时间,慢慢来不着急。解谜什么的,我来做就是。”她回头看棱,“吼吼哈嘿”打了两下拳法,眼睛笑成两弯月牙。

“你忘啦?玩游戏时一定要严肃活泼,认真地博弈才会带来快乐,不是么?”

[第肆坊若睢池,第一区恣酒扉]

“放屁,我怎么冷静。”

“你能不能靠谱点,这东西还好不好使了。”

“那只狗杀了两个人啦!嗯?恕念出去五分钟了,还没回来,等他回来我帮你转告一下。”

“涣越?我让他混进迷宫里追那个女生去了。”

“我还没露馅……大概吧。现在在原地等着,一会那只狗说不定会回来……有人过来了,挂了。”

涣言把手机塞进口袋里,捏紧手里的布偶,小心的贴墙站立,屏住呼吸。他打昏了一个大人物,做了个人偶变成他的样子观看坊主开办的烟火祭典。不料祭典上出了岔子,有只封印兽突然发疯了,从迷宫里钻出来不停的咬人,这会估计在撕扯第三个倒霉蛋的身体。

这些敌对坊的坊主脑子都有病吧……涣言翻个白眼,掏出那只机械鸟,用虹膜解了锁。机械鸟的眼睛亮了一瞬,飞到高墙的上方,从耳机里汇报着方位。

“西南方,三人,速近。”

那三个人身高,身形,动作一致,黑衣黑面具,各持一朵金色的莲。

涣言跳到阴影里面,静静的听。

“右!”

他一蹬墙壁,翻了个跟头,落在远处。那条蛇吐着紫黑色的信子,不怀好意地盯着他。原先站在最中间的那位在那瞬出现在涣言身后,无数的黑蛇从那朵莲里面涌出来,睁着金色的眼,有不忿的怨气从里面涌出来。

涣言从口袋里掏出个像俄罗斯套娃一样的人偶,往地上一摔。那娃娃在破裂的同时放出一阵烟雾,一个穿着绿色对襟褂子的小孩子站起来,她的头上有一只角,开着白色的花。

小女孩伸出手,那蛇猛地扑上去,却在触到指尖的那一刻碎裂了。蛇鳞簌簌掉在地上,碎片向上蔓延,粉碎了那人的大半条手臂。那人躲闪不及,涣言掏出匕首向前一挥,把那戴着面具的头砍了下来。头“咚咚”地滚落在地上,却没有冒出血,里面是木制的机械。

“派假人来和我打么?”涣言笑,却没看到身后的刀。

那黑金色的文字像开到180迈的云一样斜刺过来,掀起一阵狂风。那些咒文是没有实体的,只不过听到的同时会直接在大脑里形成恐怖的画面,让人畏惧。那咒击中了挥下来的刀,偏了一点,削了涣言的袖口。站在远处的那个人张开嘴,“禁”“裂”二字同出,那两个戴面具的假人瞬间粉碎了。穿绿色衣服的小女孩飘过去拾起两朵金莲,化作烟雾钻入了更小一点的套娃里面。

恕念重新带上口罩,一边走一边把墨镜摘下来,金绿色的眼睛在夜晚一闪一闪。涣言松了口气,上前一扑,油腻腻的爪子直接蹭到恕念的麂皮外套上,留下几点明显的痕迹。

恕念面色不改,伸手去摘口罩,被涣言好声好气(低三下四)地阻止了:“大哥您歇着,我还不想死……”

恕念收回手,胸口别着的蛇代替他张开嘴,发出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坊主不在这里。之前看到的,是替身。不能擅动,那只封印兽吃了人,突兀且不安全。”

“喔。”涣言脑袋里有个拨浪鼓咚咚的响:“有可能是陷阱。我们其实也不一定要找到坊主,也不一定要杀人,只要把伽绫佛从这里赶出去就行。那么就得挨个确认身份再杀掉,就很麻烦……”

声音从耳机里传过来,涣言点点头,把假贵族的人偶放出来在后面跟着,爪子再次扯上恕念的外套:“有个拎刀的人过来了,我们走。”

恕念没动,涣言迎面撞上一堵墙,向后退了两步,被一双手扶住。恕念把黑色的口罩向下扯了扯,他的嘴唇上有两道凌厉的伤痕,上面用红色黑色金色的笔写了梵文,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哥!”

涣言捶了下那新砌的墙,它紧实坚固,菱形的花纹像动物的牙齿。他回头,涣越被一道黑影抓住,跌跌撞撞地被向前推了两步。那个抓住他的三千舍浑身是红色的坚硬肌肉,粗布缝制的衣服颓然堆在身上,上面有可疑的深色痕迹。他身后跟了一条两米高的长毛白狗,那狗灰色模糊的眼睛癫狂地向外凸起,舌头耷拉在外面,流着上一个不轨之徒肮脏的血。

他愣了两秒,想起刚才电话里那个女人嘻嘻的笑声,在心里问候了隐客局技术开发部所有人的祖宗。他扯了人偶的线,那个贵族慢悠悠转过身去,坚硬的金色长枪磕出沉闷庄严的回响,震的人耳膜生疼。机械鸟还在空中放哨,那个红色的怪物没看到它。涣言眯了眯眼睛,看到涣越身上正在漏气,随影人偶的“壳”被划破了,再等下去涣越可能就会废掉,那是他绝对不允许的。

涣言眨眨眼睛,那个贵族开始说话。

“这畜牲是怎么回事?”

那个浑身红色的三千舍没有动,涣言的手心全是汗。如果出了半分岔子,恕念倒是可以全身而退,但要是再救自己和涣越,结果可能是玉石俱焚。

“他们,谁?”那个三千舍没有回答,提出一个疑问,模糊的发音好似三岁孩子的牙牙学语。它混浊的黄色眼珠瞪圆了看着他和恕念,后者金绿色的眼睛一眨不眨,手已经放在嘴唇上了。

“迷宫里捡的小动物。让那只狗离我远点,你手里的那只是从迷宫里抓的么?让他过来。”

“谁?”

涣言不悦的吸气,长枪在地上一磕,那个三千舍痛苦的捂住耳朵。

“是人质。把你手里那个孩子给我。”

涣越被推搡着跌跌撞撞跑过来,涣言扶住他,在他身上漏气的地方打了几个治疗用的绳结。他回头看恕念,摇了摇头。

“今晚我要失陪了。”那个贵族依旧盯着三千舍,“带我回去,迷宫里的比赛乱成一团,没心情看。杀人也没什么意思,和那边的人说一声,改天我请他们喝酒。”

粗壮的三千舍点点头,从口袋里扔了块脏兮兮的肉,浑圆的臂膀抡起来,扔过了几堵高墙,过了好久还没听到落地声。那只流着涎水的狗飞扑过去,脏兮兮的后腿蹬起一阵烟尘,像只乌云划过头顶。

涣言舒口气,搂住涣越的肩膀准备走,听到身后有人刻意地清了清嗓子。他回头看,那堵墙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不见了,一个穿着一闪一闪花纹衣服的人抱着臂,慵懒地站在那里。

“哟,终于注意到我啦。编号#31704,发现入侵者,开始肃清。”那人笑眯眯地走出来,帽子上的铃铛一晃一晃。

“喝茶还是牛奶呀,小朋友们。”

[第陆坊业神殿,第五区松杉笠]

夏衣榛把炭笔收起来,合上巴掌大的速写本。三只小小的蜘蛛从刚刚的地方爬出来,悉悉索索的钻进黑暗里。

他单膝跪地蹲在角落,闭上眼睛静静地听耳机里的声音。

那敲击的声音响了三下,换成尖锐的摩擦与抓挠。什么人在求饶呻吟,持续了一段时间之后变成痛苦的尖叫声。鞋底缓慢的摩擦,一响一停,是在踱步。夏衣榛很有耐心的托着腮,听耳机里面那个女孩痛苦恐惧的呼吸声,还有一阵温柔地低语。他听了一会扶膝站起来,头发被晚间的风轻柔地托起,露出低垂着的白色睫毛。

声音消失了。

夏衣榛在那个瞬间跳出去,只用了两步就到达了,而他手中的闪光比他更快,直直刺入那片黑影的内部。地上的蜘蛛迅速生长扭曲盘绕,抓住那个流着血的三千舍女孩甩到一边。夏衣榛踢开地上倒着的一具尸体,把速写本拍到地面,四面巨大的墙在刹那拔地而出,将黑影困在里面,时间不超过五秒钟。黑影左突右击挣扎了几下,突然看到什么东西,畏惧地缩在角落,不敢再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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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待在学院里真是委屈你了。”

夏衣榛画了张医院里的病床,化形之后看着那个人走出来,他怀里抱着刚刚那个浑身是血的女孩。

“你也是啊,太攀蛇老师。”

张革哈哈笑了两声,走过去把女孩放到**。她浑身是伤,已经昏过去了,但还是有微弱的呼吸,支撑着最后一丝生命。

“你先想办法给她止血吧,我去问问那个窃灵者。”

“好。”

张革笑眯眯地走到牢笼旁边,掏出个黑色的本子。他咔哒咔哒地按着圆珠笔,思考了一会眨眨眼睛。

“伽绫佛?”

那窃灵者不说话。

张革露出个惊讶又为难的表情,拍拍困住它的牢笼,其中一面顿时变成了一扇屏风,上面绘着松树和肆虐的风雪。

窃灵者战栗起来。

“你还有五秒时间好好思考一下,小不点。你的同伴什么都不知道,已经在这里了。”他给它看自己的衣兜,“我杀过的窃灵者比你吞过的灵魂还多,就别在这种事情上犹豫了吧?”

窃灵者一动不动,张革甚至觉得它在皱眉。

“哎哟。那对不起了啊。”

张革敲敲牢笼,转过身去。背后传来痛苦的嘶吼和无数的尖叫声,老人,小孩,女孩,男孩,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正在绑绷带的夏衣榛还听到了马类的嘶鸣。在那短短的几秒钟里,混合着无数生灵的凄婉惨叫声猛地爆发出来,尖锐与浑厚混杂着,钻进人的耳膜。

一双手拍上三杞玉,冷霜咔嚓咔嚓地爬上画面,凝结成弯曲的藤蔓花纹把原来的画面遮盖掉。男人的脸不悦地贴上来。

“停一下,你太吵了。”

牢笼里全是黑色的**。那个小小的窃灵者神色涣散又重新凝聚,它挣扎着向后蠕动起来,靠在没有画面的其中一扇墙壁上,雾气聚起又散掉,在光滑的平面上反射出张革不耐烦的脸。

他咔哒咔哒按着圆珠笔,又在本子上戳了两下。

“啊,迦――伽绫佛,写错了。记录上写了你在两个月之前吃掉了嘲巽那个……那个组织里的一员,名字叫做兴空颜。然后用这个名字侵蚀了‘清酒’的内部,策反了他们来反对坊主设立三杞玉区间通道?”

窃灵者抖动了一下。

“我当你承认了啊,不好意思你现在这样子……”张革用笔指着它在空中画了个圈,“看不出来五官。”

“你们老大在哪?我估计你们正在逐步替换掉所有成员吧?麻烦告诉我负责你们这一块地区的所有窃灵者方位,我去打个招呼,安全社会需要大家共同维护嘛。”

那团影子没有动静,张革背后响起脚步声,窃灵者还没来得及动弹就被三杞玉的光芒再次照耀。那上面的冰霜渐渐化掉,露出模糊了的图画,一边是傲雪的松,一边是地下腐烂溃败的根。夏衣榛面无表情合上速写本,看着在那里扭曲挣扎着的窃灵者,话语比冰霜还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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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不出来就废掉它,然后引那个头目出来。”

张革挠挠头:“我还想采取更温和一点的方式呢。”

“没必要,我还有事情没做,不想浪费时间。”

“你想去找嘲巽么?”

“我不想让他死了。”

“你不想让他死了……”张革哈哈大笑,朝天呼出一口气。

“几年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远方传来啸声,大大小小的黑影接踵而至。黑色鸟嘴面具和披风,混沌的雾气,秒针走动的声音。张革抬头看,乌云黑漆漆地压下来,捂住月亮的嘴。世间俱寂,七八个伽绫佛肃然站立,好似在水中还未洇开的墨滴。

张革轻轻笑起来。

“你瞅瞅它们啊,一个个剑拔弩张,不知道享受生活。我不算是个和平主义爱好者,因为拳头抡狠了敌人才知道害怕,知道闪躲。但是有些时候,你开始关心这个世界,有了想要完成的事情时,才能知道,其实放开手不一定是逃避,还有可能是最温柔的办法了。”

夏衣榛用陌生的眼神看他,仿佛这是他们第一天认识一样。

张革走到夏衣榛的背后,两人相背而立。

“还记得我之前怎么教你们的吗,学习委员,夏衣榛同学?”张革敲敲白色头发男生的头顶,嘴角露出一抹笑来。

“考试时间到。”

*张革:在做君山学院的教师之前,曾是地下秘密组织“银靴子游乐场”的一员,负责抹杀那些胡作非为的窃灵者。在这之前,伽绫佛未出现过任何异动。

―――――――――

她问我曾看到什么。

我说,火。

她问我曾恨过什么。

我说,求而不得。

她问我曾爱过什么。

我不知了。

于是她笑,把手指向那片繁芜空城。我看她的眼睛,里面映着光和云朵。有人说空和晦暗是近义词,有人说天上的人一千年才会哭一次,有人说,爱非人间万物,然而具体是什么,谁也说不清。

下雨了。

我没见过雨点诞生时的夜,也没见过人声鼎沸的长街。

火和羽翼,笑与悲怆。风向界里是什么呢?面具下面是什么呢?长刀后面是什么呢?棋子脚下是什么呢。

什么也不是。

我抬头看,看到那双眼睛,里面盛着一片春末的湖水。风和羽毛划过眼睫,白色的莲,青色的房檐。梦里的书卷和兔子,梦里的山与花枝,梦里的灯火明灭,梦里的三千棋子。

我睡去,听到她徐徐走远。

我醒来,看到他们都在我身边。

九皋弦歌总是警告他逾界不扰,然而嘲风没觉得这世道有什么不安稳。风向界算是比较巨大的一片土地,什么样子的缈神都有,人形的兽形的,无形的庞大的,隐于黑暗的和屹立不动的。南边还住着一位老者叫做大椿,是古树的样子。嘲风小时候很喜欢在她的枝上**秋千,然后总免不了被倒挂着吊起来晾上许久。最后的结局总是嘲风认个错,坐在枝杈上喝个茶,看天边的赤乌一点一点沉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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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嘲风没在乎自己的身份,也不知道三诗缭和老师的裂痕。他有时候去找白泽下个棋,听他用不同的语言讲百兽的故事。有时候在街上遇到那桀在和老师说话,男人的脸是微红的,老师淡淡地笑起来,抬手将长发别过耳侧。他也曾听过老师的好友迦陵频伽轻启歌喉,在那之后,音声清婉,和雅微妙,绕心三日而不绝。

他见过听过很多事,欢喜颓丧过很多事,却都在菖蒲丛中一点点忘却了。

过了几千年之后,他又重新想起来,模模糊糊地觉着,要是没遇到绿缈就好了。

因为恨而想要舍弃爱。嘲风跪在脏污血迹前,悲切的风涕泣着,惊慌的鹤的长鸣划过耳边。那只握住他的手的手,握住一柄长刀,斩断所有对未来的幻想。

他以为她能认出他来。

可是她没有。

他以为她爱他。

可是她也没有。

后来嘲风变为了嘲巽,变得更加沉肃而寡言。嘲巽认识很多人,又不认识很多人。有些人交好十年从未看清过,有些人初次见面便义无反顾,有些人不明所以地离开,有些人明目张胆地背叛。但是更多的人慢慢地聚集起来,在身边形成一个吵闹的圆。老师担心他,教他冷酷,教他疏离,教他隔岸观火,唯一没教他爱人。巽每每想起柯洛来,苦涩一笑。叶月因为爱而受刑,三诗缭因为爱而背叛,嘲风因为爱而死去。忧愁的鹤扶额叹息,说,是因为当不好老师,才造成这样的后果。柯洛不是不知道,这世界比弱肉强食更有说服力的,是爱。比逾界不扰更坚固的,是冲出去对他们说,我们是在一起的。我们是同伴。

老师知道,但她从未说过。

佛生万象,理容万物。厮杀,相伐,决断,狠戾,然而爱如同烛台生莲,如此难得。

舞照天的风是微冷的,细密地拂过皮肤上的汗腺,带来轻微的酥麻感。这里的天空和枯园很像,是清冷的暗紫色,沉重与妩媚,广阔与狡黠,混合着交叠着,叫人忍不住去探寻那云朵下面还藏了几颗星子进去。

花朝破换了把刀出来,依旧靠在栏杆上等他。巽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背了之前的包,用帽子遮住面容。他出来的时候有晚风扫过,一只金黑色的豹子妖娆地走过去,转过街角变成了一个浑身缀满金饰的女孩。

老师说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坐礼鸟这类会留下追踪痕迹的东西。要进入舞照天的话,通行证是不管用的,得有坊主开具的证明。那桀给他们签了四天的游客申请,红色的眼睛担忧地盯了他们好久,最终没说什么。这个街道上四处绘着金色狭长的眼睛纹样,转过隐秘的拐角还能看到墙上喷涂着的壁画,人类看不到那只且飞且鸣着的鸟,它长长的尾羽点缀着光,巽仿佛听到几千年的歌声从那里缓缓流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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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交车开过四趟了,宋嘲巽。”

“抱歉。”

花朝破耸肩:“其实没事。”

两个人没说话,慢慢地往都城的方向走。有透明的东西在空中缓慢地游过,擦到花朝破的手臂。路边排着长长的队伍,有三千舍拿着闪着光的球类物体在过安检,栏杆尽头是一座博物馆,里面亮着米白色的光,映亮玻璃后面的巨大油画。

巽把背包放进门口的兽嘴里,一个眼睛上蒙了麻布的三千舍拿着仪器扫了扫他身上,挥手示意。

“时限十五分钟。”

两个人进了博物馆,晚上的人还是很多。他们绕过人类和摄像头,买了一处偏僻地方的展票,在那副绘着小溪与古楼的水墨画旁边拉开一道门,钻了进去。

木制结构的房间里只有一只铜鹤,肚子里燃着香。

“朽铜燃戾鹤。”

“煞雪刻归人。”

铜鹤的眼睛眨了眨。

“小不点巽。”

“老师,您那边没事吧?”

“有事。抓到一组小队,但对方出现的理由很正当,它们在检查街上的时空排异问题,不好下手阻止。”

“您想和窃灵者讲道理?”

铜鹤的肚子里传来一声叹气,回音嗡嗡的,和着木料燃烧的声音,哔啵作响。

“我们不能随意行动,你不要担心灼缈宫这边的事。浣羽集和拥趸三诗缭的一部分人已经去支援了,有一位去了舞照天。但是那位不会和你碰面,人越少越安全。等这件事结束了,无论你成功与否,一定要迅速离开,他会接应你出去。”

“好。”

“目前他们还没有消息传来,你先完成眼下的任务。就算无法杀了它也要把它困在一个结界里。等有什么动静我再联系你。”

“还有,拿上这个。”铜鹤肚子里香料燃尽,用力发出最后一声脆响,没了动静。鹤的背部,镂空的花纹咔哒一声打开,最后几丝烟气徐徐地冒出来。

巽向里一看,一枚红色的羽毛静静躺在灰烬里。

“时候到了的话,就把最后一个封印解开吧。但是那时候会发生什么,我也没办法保证……”

巽皱眉又舒展开,把红羽小心的贴身放好。

“多谢老师了。”

铜鹤静了一段时间,眼睛里的光缓慢的灭掉。柯洛在那边垂眸长叹,过了半晌才幽幽地说:

“替我向离月真打个招呼。”

巽笑,推开门走出去。

“我会替所有人,和它打个招呼。”

“你什么都没和他说。”

“我怕那孩子心乱了。心一乱的话,就连路都走不好了。”

“第拾贰坊,第肆坊和第贰坊已经派人去支援了。其他也分别请了几位去以防万一。”

“这样也好。只是别分散主力了。”

“如果巽知道这些人都是用来转移视线的话,估计又会赌气一段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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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让他知道的。”柯洛站起来,推开窗户。月亮的四周雾蒙蒙的,天空中的云像巨兽一般推涌至夜幕一角,聚合又离散,决裂又相拥。

“窃灵者的军队什么时候来?”

“大约再过半个时辰。”

“之前我和你说的那件事呢?”

“那个孩子找到了,她的定位点出现在灵都的镜面空间,娉婷。路线很直,身边没有其他信号,应该没被挟持,且独身一人。”

柯洛的呼吸停滞了一秒,尾音明显的发颤了。她停了一会,走出门去,听到竹叶追逐着风,打着旋冲上天空。

“那桀,巽现在就在娉婷的街上。”

“我知道。”

“现在派人过去来不及了。”

“是的。”

“都怪我啊……”

“不怪你。”那桀理理羽毛,站在屋檐上看街上走过的数个黑影:“你已经尽力了。是他们利用了之前那件事,反下了一着棋。我已经告诉白泽了,如果打起来,他会善后的。”

“如果他下不了手,那就……”

“你不可能一直想要赢棋啊,小鹤。”那桀扯出一个苦笑来,展开翅膀飞进深深的夜空。

“别太勉强自己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第拾叁坊舞照天,第二区灵都,镜面空间娉婷]

在冷清的街道上走路很催眠。两人的脚步在路上敲出鼓点,和耳机里的歌声两相契合。远处白色的光一闪一闪,行人很少,风流淌过指尖。这个时候巽就很容易做梦,有时候梦见黑色鲸鱼,梦见三弦琴,有时候梦见红色斗篷,梦见故人,角,和秒针嘀嗒。

巽歪头,躲过那枚飞过来的细针。

花朝破看向屋檐上方,眼神凌厉起来。

那人黑色齐耳短发,白色面具,红色斗篷上刻着与面具上相同的银色眼睛花纹。巽在那人甩过来第二波细针的瞬间抽出刀来,尖锐的风声呼啸赶来,将闪着银光的针反向抽了回去。猩红色的布料迎风扬起,然而那些针却在面具前十厘米左右的地方停住了,叮叮当当掉在地上。

那人一笼衣角,发出猎猎声响。

花朝破皱眉。她反身闪过巽的风刃,一甩袖中匕首攻了过去。那个人只是侧身躲过,并没有转而攻击她。巽单手握在空中,挡掉所有角度的攻击,在斗篷甩过来时向右一撤,抓住扑空的手腕,将那人按在地上。空气仿佛凝固了起来,两人动作变慢,巽来不及回头,背后气流涌动,他抽刀一挡,只听到上下都发出“叮”的一声,花朝破替他挡了上,他的刀横在下,银色的针在两人刀上留下伤痕。

什么时候到后面去的?

花朝破回头甩出四枚带着红线的薄片,那人躲闪不及,被切掉一半斗篷。巽打了个响指,游鱼一样的风从四面八方赶来,擦过那人身形却不取其要害。花朝破一扯手中红线,本应收网时,诡异的感觉刹那间扑上来,眼前的身影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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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间类型的能力么?

但似乎不是……

巽翻了两个跟头,小心地躲过去了。他看向那个女生,白色面具上是一只金色的狭长眼睛,C级伽绫佛的标志。黑色短发,黑色的皮衣,碎裂了一半的红色斗篷被扯了下来,随意地扔在地上。他没有使用全力,在躲闪的间隙看那人的动作。反应很快,但是动作青涩而不熟练,被两人围攻的时候还会显出几不可闻的惊慌来。

“是为了拖延时间而派出来的小兔子么?想法未免也太天真可爱了。”

花朝破迅速向前虚探一着,被躲开了。她再度皱起眉,从刚刚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躲她,后退、防卫、闪避,尽量用全部的时间来面对巽。她不知道这是精明还是有意而为之。如果是来杀巽的,反应不应该如此奇怪。而且那时空扭曲的奇异感觉……令她十分不快。

花朝破俯身踹巽的脚踝,男生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出,踉跄半秒。

半秒里匕首已经贴在脖子上了。

花朝破没有浪费这个停留的瞬间,上前劈了一刀,不偏不倚划开面具。

那人微微惊讶,收了刀往回跳几步,远远的落在黑暗里。有什么东西缓慢的生长出来,在黑影里一亮一灭。

巽看见那抹萤蓝色的闪光,心口漏跳一拍。

风乍起。

花朝破猛地向后退了一步,避开巽身上暴涨的气。天上的云竭力地涌动起来,草丛中的小兽发出尖锐的哀鸣,草叶树丛疯狂地摇动身躯,挣脱束缚被卷入天边的巨兽口中。巽眯起眼睛,旋风像刀片一样围绕着,将周围的一切绞杀粉碎。

“窃灵者?你吃了长孙问月?”

花朝破没看清。下一瞬巽已经把刀按在那个女生脖子上了。两人的头发被风肆虐,巽挥手,女生奋力挪动手腕,被巨大的气压猛地向下一砸。她抑住出声了一半的痛呼,咬着牙躺在碎裂的石块上面,眼睛死死地盯住巽。

巽面无表情,站起来,把刀收了。

“你对问月做了什么?”

她认真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巽盯着那双棕色眼睛,那双眼睛……原来是那样静淡平寂的么?

她的头发颜色从深栗色染成了黑色,变得利落干练的短发贴在耳侧。她还是原来的样子,但除了发色,还有什么别的东西一同变了。纯良无害到万劫不复,白兔到灰猫,莲到火,雪到碎裂的树木土壤,蝴蝶到蜂群,静谧,到更加死寂的星球。带着锁链的鸟嘴面具从她身后展开,黑色的斗篷层层涌现,翻滚不息。

花朝破睁大眼睛――她看清了,那深掩于平静表象下的什么东西。那怪物伸出甜蜜柔软的舌轻声引诱,安抚着迷途的旅人,拢入愈发漆黑的怀中。

那是“绝望”。

巽感到空气扭曲一瞬,被人从身后捏住脖颈。女生手里的针安静轻柔地抵在动脉的地方,暗流和着心跳声,汩汩,汩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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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想起他假意逃离工程师追踪的时刻。

汩汩。

然后下一秒,那个声音给他判了死刑。

“对不起啊,班长。为了复活我哥,我必须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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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月?”

花朝破从空中猛地跳下来,问月敲了一记巽的脖子,拽着他躲开了。巽的身体麻痹一秒,接着反手拍上她的肩膀,强烈的风乍起,将两人弹开六七米的距离。

“你和谢千绡做了交易?”

“‘交易’的话,一般是指等价的事情吧?”问月活动了下手腕,露出一个灰色的笑容,“这叫什么?你的命和我哥的命,在别人眼里看来,似乎不一个价值吧?”

“但是。”问月低头,头顶的角缓慢的生长出来,尖端分了叉,发出淡淡的光晕。

“在这里,”她抚上心口的地方,“是长孙漆纭赢了。所以对不起啊……真的对不起,嘲巽。”

她在原地停了一秒,然后直直地冲过来。四周的空气突然呈现奇异的凝滞感,巽没看清,他下意识压缩空气,胡乱地挡下了那甩出的四枚细针。花朝破的长刀在空中画了个圈,问月后退两步,脸上的表情由于逆光而看不真切。

“她是谁?”花朝破皱眉。

巽叹口气。

“是很好的朋友。”

“我记得你之前没有能力的。”巽躲开那一击,却没有攻过去:“谢千绡对你做了什么?”

问月利落的转身,躲开花朝破的一击。

“还记得之前那个用斐波那契数列预告杀人日期的Sorel么?那栋楼一到十二点就会消失,我让那栋楼的时间暂停了一个半小时。”问月手下动作没停,“是封绪告诉我的。那是我第一次大规模的停滞时间。”

“后来在那个工厂里,是第二次。”问月摸了摸自己的角,苦笑两声。“我发现,只要想起我哥已经死掉了这件事,我就能自如的使用这个能力。”

“当然,很痛苦就是了。不过不要紧。那个缈神都活了那么多年,她一定有办法的。”

巽捏紧拳头。

“你为什么不说……”

“可是没人帮我啊。没有人啊……我爸妈都是普通的三千舍,也没机会认识什么大人物。我知道死人不会复活啊,宋嘲巽!如果你曾经死去的同伴能活过来,只有这一个机会,近在眼前了!你不抓吗!你不会抓住吗?!”

“可那是你的仇人啊!你不知道吗,是谢千绡的人杀了长孙漆纭!不是寄鹤,她是被利用的!”巽抑制不住地大吼出声:“谢千绡什么都做不到,她已经快死了,她也在利用你!我被杀掉还会复活,这是她下的一步棋,你只是个被当成笑话的弃子罢了!”

“我有什么办法呢?”她歪过头问他,却更像是轻声的喃喃自语。

“宋嘲巽,你说,我有什么办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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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停下来。花朝破站在他身旁,看到他在发抖。他的眉毛由于悲伤而微微皱起,呼啸着的风停了。

“花朝灵……本应该早就死去了,是老师复活了她,所以她才能来上学……我帮你去找柯洛老师……我……”

问月摇头轻笑,她突然出现在巽的背后,长针刺将过来,被花朝破震出两米远。

“你在天真什么啊。花朝灵已经死了。你本来可以保护她的,你让她往另一个方向逃,是为了不让她看到你杀掉工程师的样子,不是么?况且我被当成笑话,那你呢,巽?”

问月突然停了。她站在原地,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反射一点白光。巽第一次看见她毫不掩饰地哭泣,上一次还是在前往碧桃门的客车上,用打哈欠掩饰了过去。问月就这么站着,没有发出声音,没有任何动作,她睁着眼睛,眼泪就这么直接地,一股一股从里面涌出来,无声地砸在夜晚空旷的街道上。

“那封绪呢?他不是总和你待在一起么?他现在在哪?”

巽沉默一阵。

“他离开了。”

“为什么?”

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

“他是窃灵者。”

问月露出一个恍然的表情。

“什么时候?”

“从……一开始。”巽抬起头。

“从他四岁那年开始。”

问月叹口气,在原地抱膝坐下。

“巽。”

巽站着看她。

“你恨窃灵者是么?我很抱歉,因为我没有被窃灵者吃掉的,特别在意的人。我只知道,工程师的大家都对我很好,心里也都有阴影肆虐。他们努力的工作,努力的笑,努力的躲藏。他们也想像平常的三千舍一样,平凡的活下去,仅此而已。”

“听你的口气,努力躲藏的人就无罪是么?”花朝破听了许久,还是开口了,“只想活下去的人就是弱者了么?谁也没办法决定自己出身,但如果你一出生就是错的话怎么办?存在就是威胁,谁会管你是不是善良无害,他们只会杀之而后快。”

问月终于转头看花朝破。

“那怎么办?破罐子破摔么,自暴自弃么?”她染成黑色的短发被风吹起来,柔软的贴在脸颊:“本来就已经受尽嫌恶了,还要做个缩头乌龟,躲进角落里么?”

“还是说,你怕了?你害怕被人看到,害怕被人指点,害怕被人杀死,所以就躲在角落等着,等着最终命运的判决来临么?”

“不。”花朝破低头,眉心被烙上的五瓣花沉默,用伤痕画出一个苦痛挣扎的过去。

“你说的对。是我太软弱了。”

问月突然张开双臂,空气中的风刹那停滞。巽暗呼不妙,黑暗中有闪光转瞬即逝,锁骨,左右手,左腹,两侧膝盖,六根针刺入皮肉,带来酥麻痛痒。

巽挣扎了一下,发现手抬不起来。花朝破中了两针,刀掉在地上,在不远处扑通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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