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山河-第九章 一见红颜误此生_废文网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第九章 一见红颜误此生(1 / 2)

最新网址:www.feiwen5.com

沈文谦低头不语,衣衫无风自动。叶继儒望着他笑道:“明教教主欲与我一战否?”沈文谦感受他逼人气势,心神摇晃,欲言又止。叶继儒笑道:“无胆的邪种,可惜要命丧秦淮河了。”

沈文谦受他轻视,心头恼火,不觉自胸间升腾起一股冲天豪气,抬眉望着他道:“愿与阁下一决。”说着率先出手。叶继儒见他如电射来,流露出失望之色,缓缓摇头道:“不自量力。”话才离口,向前跨出一步,手掌缓缓抬起,竟尔后发先至,正印在沈文谦胸口。这一下轻飘飘全无力道,连沈文谦身形也未摧动,锦衣卫众人张大嘴巴,呆望二人,心道:“都说叶继儒乃是玄门天才,手段在宗门内能排前十,如何一掌按实了,对方竟全然无恙?”岂料沈文谦神色大变,只觉衣股奇气入体,在经脉中肆**不止,当下默运神功,体内心经运转如飞,欲抵消那股奇气。

少时,那股奇气冲入脚心,沈文谦周身一震,终于扛不住那骇人力道,倒飞出数丈,体内气血沸腾,周身皮肤渗出血珠,半边身子已是僵麻无觉。

叶继儒眉毛一挑,笑道:“你这内功有些门道,想来明教还是有些上台面的玩意。”沈文谦此刻已然受了不轻的内伤,强自咽下一口热血,起身冷声道:“阁下只出三分力气,莫非瞧不起我?”叶继儒愣神,失声笑道:“你竟能看透我体内虚实,看来‘听劲’的功夫还不错。”又来到他身边,叹口气道:“可惜啊……”

须臾面色阴沉,厉声喝道:“米粒之光,也放光华。”伸出一指,便向他前额点去,看似颇慢,沈文谦却躲闪不开。忽然一人高声道:“叶先生且慢!”叶继儒闻声脸色一变,心道:“他如何来了?”收手转身,冲来人跪下道:“叶继儒见过小千岁。”此言一出,马凤龙与众锦衣卫呼啦啦跪倒一片,齐伏于地,口中高呼小千岁不绝。王高高见了来人,也噗通跪地,撅起屁股道:“怀远将军王大高之子王高高给小千岁磕头了。”头如捣蒜般不住叩首。许观也不迟疑,一摆衣衫,跪倒在地,高声道:“许观给小千岁磕头了。”

场中数人一跪,围观人群传出喧沸之声,有人惊呼道:“原来是圣上嫡长孙,东宫小千岁。”旋见四周黑压压一片人头,不停磕头。少时只沈文谦与来人孤立当场。沈文谦不觉偷看来人,却是一束发少年,皮肤白皙,眉清目秀,正微笑望着自己。少时才反应过来,心道:“听说太子朱标生子名允炆,乃是当今皇孙,莫非便是此人?”定睛细瞧,才发现他年纪虽小,却文雅从容,庄重大方,再看他几眼,更品出些不俗神韵,当即跪下身子,也学众人道:“见过小千岁。”

低头不住打量他,心中升腾起波澜:“我母亲与当朝太子乃是姊妹,说起来,我与他还有兄表之亲。”一时心晃神摇,面上却不动声色。

朱允炆却与他素不相识,擦肩而过,径直来到叶继儒身前,眉头微皱,扶起他道:“我今日不过来此处观望花灯,不是什么小千岁,你等不必多礼。”又冲众人招手,众人才起身,恭敬立在一旁。朱允炆扫视了众锦衣卫一眼,叹口气道:“你等速速退下,莫在此丢人现眼,有辱朝廷体面。”叶继儒亦摆摆手,马凤龙目光含仇,盯了沈文谦一眼,颇为不甘心。此刻早有两位锦衣百户上前搀了他,驱散人群,隐在灯火之中。

少时场中只余金陵四少与许、沈、叶三人,朱允炆才松口气道:“不知此处生了何事?需要劳烦叶先生亲自出手。”叶继儒心中郁闷,面不改色道:“微臣捉得应天贼匪一人,正欲将他扭送镇抚司法办。”话音一落,便听王高高高声道:“小千岁,这人不光偷人财物,而且是胡惟庸乱党,打伤了在下与锦衣卫,还要跟叶先生动手,小千岁千万小心,切莫让他走脱了。”

这一句话插得非同小可,叶继儒闻言神色骤变,双目射出电光,直视王高高,王高高经此一望,只觉如坠深渊,魂魄似被摄住,便向前栽倒。蔡姓公子匆忙将他扶住,金陵四少俱目有迷茫,望向叶继儒,不知他因何动怒。

许观闻言也惊了心神,跪在地上道:“小千岁明鉴,沈公子乃是国子监的贡生,是在下的至交好友,断然不是乱党。”朱允炆不禁眉头一皱,冲叶继儒瓮声瓮气道:“胡惟庸案已是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皇祖父下谕重查,其意不过为了塑清朝纲,你玄门执掌锦衣卫,可要明辨忠奸,千万不要陷害忠良。”此话一语双关,叶继儒听得冷汗直下,心道:“小千岁小小年纪,怎会说出这话?”

少时心中一凛,又思道:“莫非他已知我玄门计划?”饶他神功有成,此刻也抖若筛糠,顿时尽敛锋芒,近前跪倒道:“微臣惶恐,断不敢擅自钻营,陷害忠良。”

朱允炆见他跪倒,上前扶起他道:“我不过随口说说,叶先生何必惊慌,我见这公子与许观一路,许解元可是我朝栋梁,想必他的朋友,定然不会是胡惟庸乱党。”又道:“况且这位公子也是国子监的监生,早晚也是我大明的人才。”

叶继儒仰望朱允炆,见他面容稚嫩,目光清澈,一颗心才落入肚中,俺忖道:“不过是小孩子心性,说话全无顾忌,我却是多想了。”一时略微宽心,虽有不甘,却无可奈何,伏在地上道:“一切全凭小千岁决断。”余光扫过沈文谦,心中暗生恨意:“此番被他逃过一劫。”想起师门重托,不禁心底长发浩叹,无奈至极。

朱允炆点点头道:“你是指挥佥事,蒋瓛与周先生不在,这锦衣卫还你要多操心。”叶继儒面上大羞,跪地呼道:“微臣戳力,以效微劳。”沈文谦侧在一边,眼光看的仔细,见叶继儒眼中似有不屑一闪而过,待仔细望去,只见他低眉顺目,状极惶恐,一时以为自己看花了。

朱允炆却未曾发觉,在场中踱步转了一圈,故作老成之态,意味深长道:“你若真的戳力以赴,如何还会有今日这荒唐事?上元节锦衣卫醉酒闹事,还被人丢入秦淮河,这要传出去,你让大拙先生颜面何存?”叶继儒见他年纪虽幼,却不怒自威,心中惊恐,伏地口呼万死。

朱允炆伸手欲拉他,说道:“我是小孩,你不用拿官场那套嘴脸与我应酬。”叶继儒不住叩首,朱允炆拉他不动,皱起眉头道:“你玄门上下一心为国效力,大家都看在眼里,是我大明的功臣,微瑕不掩瑜,我还要替皇祖父谢谢你。”此话一落,叶继儒才惶惶起身。朱允炆笑道:“你一个练武之人,胆子都哪里去了。”说着咧嘴笑了起来。

叶继儒面皮发烫,尴尬一笑。朱允炆道:“你师祖大拙先生前些年为皇祖父治病,单此一点,便可谓我大明功臣。”叶继儒道:“此乃玄门本分,不敢言功。”朱允炆见他神色惶然,有心安抚于他,拉着他手臂道:“今日方先生开斋集会,广邀士林俊杰、四方好友,你随我去凑个热闹如何?”叶继儒施礼道:“今日灯会,城中喧闹,应天巡检人手不够,微臣还要……”

朱允炆快人快语,直口道:“你玄门每日只与刀剑相伴,无趣的很,须知今时不同往日,你可以马上夺天下,却不能马上治天下,皇祖父常说,这天下要长治久安,使生民立业,还要大兴王化之道,必须要靠千千万万的读书人。”沈文谦听闻,眉头皱起,心道:“这小千岁稚气未脱,说话太过直接,我若是玄门,定然心生嫌隙。”

扭头去瞧叶继儒,果见他脸色苍白,讪讪道:“小千岁敬天爱民,必为我大明带来万载福报。”面上恭顺,心中却不以为然。

朱允炆并未察觉,笑了一笑,说道:“你不去便不去罢。”来到许观面前,问道:“许解元可是要去方先生家中?”许观回道:“本来约好要去老师家中吃晚饭,可是此时,想必是已经错过时间了。”朱允炆点头道:“正巧我也未吃饭,不如你我到登赋楼上,我请你吃碗面如何?”许观如何敢应?连连推辞。朱允炆却一把将他拉住,笑道:“眼下时候尚早,吃过面再去拜会你老师也不迟。”说着摆手驱散了叶继儒与金陵四少众人,拉许观入楼。

三人来到楼中,随处寻了一个位置,朱允炆率先坐下,又招呼许观与沈文谦入座,招呼店家道:“老板,来三碗阳春面。”那店家见他年纪虽小,但衣衫考究,气质不俗,也不敢轻眼看他,笑道:“这位小哥真是食神下界,这十六城门内外,就数咱家面点做的地道,这头一份,便是这汤清面鲜的阳春面。”朱允炆道:“我在家中也听过你这碗面的口碑,有劳店家,我等饿了多时了。”那店家笑道:“得嘞,您稍坐。”奉上茶水,笑着去招呼了。

朱允炆低头饮了一口茶,将盏置于桌面,双目炯炯有神,打量沈文谦沈文谦道:“你这头发古怪的很,看你也不像僧人,莫非不是中原人?”时国子监多有高丽国与琉球等诸夷学子入监读书科举,朝廷常年多有赉赐,并独设学馆,尽心训迪,朱允炆故有此问。沈文谦闻言欲起身行礼,朱允炆手掌下压道:“皇孙深夜孤身一人,出入勾栏,传出去岂不是让皇家蒙羞,你只管回话便是。”沈文谦低声道:“回禀小千岁,在下乃是山东兖州人,姓沈名文谦。”

朱允炆闻言登时露出亲切之意,笑道:“山东啊,那可是好地方。”又道:“方才听说你与叶先生动手,莫非你也有武艺在身?”沈文谦不欲多言道:“在下粗通拳脚,乃是家族长辈所传。”朱允炆笑道:“可有师门传承?”沈文谦自嘲道:“山东侉子,乡野愚夫,习武不过保卫家小,连个名字都没有,哪里会有师承。”

朱允炆点点头,笑道:“皇祖父教玄门众师傅教我武艺,我最不喜欢了,还是读书写字画画最是有趣,吐馥含香,才不算有辱斯文。”又道:“你与许解元在一处,想必也文采斐然,否则断难入他法眼。”

许观惭愧道:“小千岁您说笑了。”朱允炆道:“应天城谁不知你是方先生真传弟子,一身艺业直追乃师,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等闲不入你眼角。”沈文谦心中一惊,失声笑道:“好一个许解元,原来你才是方先生的衣钵传人!”许观面上更愧,掩面道:“小千岁须给我留点脸,等下还要见老师。”

朱允炆拍手跺脚,哈哈大笑,露出少年心性。沈文谦亦莞尔笑出声来。少时,朱允炆拉起沈文谦的手,与他嘘寒问暖,好似多年挚交。说不几句,面便端了上来,朱允炆年幼能食,此刻早饿了,松开沈文谦,端起碗就将面向嘴里送去,才吃了一口,嘴中便被烫出一个泡,惊呼出声。

许、沈二人脸色大变,正欲起身告罪。忽见一人步履匆匆,闯了进来,高声道:“店家,给我来一碗阳春面。”朱允炆不觉扭头望去,只见一男子四十不到的年纪,高鼻深目,穿一身文士衣衫,望来丰神飘洒,器宇轩昂,不由喜出望外道:“好一个俊周德!”

那文士闻言扭头来往,正与朱允炆四目相对,变色道:“周是修见过小千岁。”朱允炆却不顾嘴上疼痛,起身一把将他拉入席间,笑道:“你我不尚虚礼,却不知你等下欲往何处去?”周是修笑道:“今日逊志斋有学子集会,我正欲前往一观,以壮声势。”

许观亦抚掌笑道:“小千岁也欲携我等去方先生府上。”周是修神色凝重起来,说道:“许观学胜先贤,艺通百家,今日明德会后,学名更胜往昔。”许观怔怔打量他,将面碗顿在桌上,一掌拍在他的肩膀,笑道:“你一本正经,却不知想咋呼谁?说起好学上进,通晓诗经,这应天城,你周是修才是第一个。”周是修这才忍俊不禁,两人相视把臂言欢,大为亲切。

朱允炆也笑着插嘴道:“若论长相,周是修虽大你十岁,但俊美当胜于你。但论起才学,许观虽小一旬,却风采不输你周德这位美男。”这话说的圆滑周到,两不相帮,许、周二人俱齐声道:“才高伶俐莫过小千岁。”沈文谦只听得目瞪口呆,心中大感诧异,默道:“究竟是皇族子弟,十来岁年纪,便做事圆润,善笼人心。”念头至此,低头吃面不语。

少时四人吃面已毕,朱允炆向怀中摸去,忽面色一变,正欲发话。许观早扯着嗓子喊来店家,摸出散碎银两,一并算了钱,朱允炆哈哈大笑,拉起三人,向方孝孺府上行去。

不多时,四人来到乌衣巷中。方府门前此刻早门庭若市,远远望见七八人在阶下寒暄。沈文谦远远看到台阶之上站着一人,身着团领白衫,头戴皂条软巾,面似堆琼,目炯双星,虽在暗夜之下,仍觉有一股夺人英气,直逼而来。不觉神色激动起来,心道:“这便是名满天下的大儒方希直方先生?”急行两步,来到跟前。

才走到阶下,那人才发觉有生人闯入。沈文谦一心落在偶像身上,拨开人群,来到阶前,忽双膝跪地,周正行了一礼,朗声道:“学生沈文谦,给方先生见礼了。”那人见他打扮怪异,惕然一惊,将他扶起,问道:“你是何人?”

此时许观才疾步来到跟前,接着跪地行礼道:“学生许观,给老师磕头了。”起身拉着沈文谦笑道:“老师,这位是学生新交的好友,是今年北平府的岁贡。”说着与阶下众人见礼,分别是黄子澄,齐尚礼,练子宁等人。又有一身材矮短、面目丑陋之人转上前,拉住许观道:“许解元好久不见。”许观大惊道:“王艮也来了,看来今日大家都为陪衬了。”也不嫌他面容骇人,与他抱在一起。

此刻阶前众人皆是儒林名士,廊庙之器,平日里也颇相熟,此刻相聚,一时齐放欢声,喧闹不停。

沈文谦趁众人喧闹之际,不觉偷看这位偶像,只见他四十不到的年纪,初看他伟岸丰神,一身正气,虽是文士,却有武官风采,不怒自威。再细打量,又觉他眉眼可亲,隐隐约约流露出文人雅士的倜傥风姿。又观察他言谈举止,更觉有一股洒脱飞逸的情怀环绕其身,仰慕之情顿时油然而生,远甚从前,一时满怀欢心,竟呆住了。

少时寒暄问礼已毕,才见周是修与朱允炆姗姗来到。方孝孺早留了神,来到台阶之下,朱允炆抢先两步,躬身一拜,声音清亮道:“学生朱允炆见过老师。”不待众人反应过来,早眼珠一转,悄声附在方孝孺耳边,低声道:“今日灵儿姐姐可在?”

至此方孝孺才知他此来因由,心中暗叹,沉下脸道:“小千岁荒唐,今日明德会俊才汇聚,贤达云集,你身为皇孙,不为皇家表率,却一心只顾玩闹,岂不让满堂士子耻笑。”朱允炆苦笑道:“我是大明皇孙,大家敬我怕我,见了我都要磕头,宫里宫外,我连走路要到端着架子,到了您这,也不能放松,允炆真的好累。”方孝孺见他一脸苦涩,呆了半晌,才怅然叹息道:“天子家中无私事,你生在帝王家,便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PAGE 5-->

朱允炆撅起嘴道:“可是我真的不开心。”方孝孺道:“若凡事都由心,世间岂不是要乱了?”正欲再言,朱允炆嘻嘻一笑,打断他道:“我替老师说罢,老师接下来肯定要说:做人要安份守礼,不可随心所欲,是也不是?”

方孝孺摇头苦笑,朱允炆皱着眉道:“老师这句话说了无数遍,允炆都听腻烦了。”方孝孺哈哈大笑,笑中藏着一丝苦涩与怜悯。朱允炆心粗未觉,自顾道:“所以只有灵儿姐姐最懂我,不给我讲那么多道理,我在灵儿姐姐那里,才觉得没那么多束缚,什么烦恼都没啦。”方孝孺无奈摇头,拍拍他肩膀,说道:“灵儿在后院,你快去快回,你来此处,前面便由你主持局面。”朱允炆一吐舌头,风也似的钻了进去。

众人正欲下跪行礼,见小千岁已消失在门外,俱目瞪口呆,不知所措。沈文谦心中亦是长叹道:“先前见他有老成持重之风,此刻才知他毕竟风华少年。”

众人随方孝孺转入府中,几人兜兜转转穿过两重门,才入一坐佳园之中。沈文谦行不多久,游目四望,才觉这园子不同。只见四处楼阁峥嵘,多建在高基之上,于大处构思精巧,走到近处,在细节中亦雕琢用心;远远望去,亭台与檐角勾连,直挑青天日月;游廊并曲栏逶迤,隐入翠水青山。沈文谦头一遭见此雅致别院,心中惊叹道:“江南山水园林,果然与北国风光有别。”许观见他疑惑,笑道:“这园子原是前朝王府,洪武十五年圣上赐给了老师,说起来,这应天城内府苑,中山王徐达的瞻园可谓是巍峨壮丽,老师的园子却取一个妙趣横生,我每次来此,都有流连忘返之感。”

说话间,几人循径西来,只见一汪小湖横躺在眼前,湖对面翠森森一片翠柏四季常青,将楼台亭榭都遮去了。几人绕湖而行,曲折穿过一座小桥,行约十数丈远,方见一四角重檐攒尖亭,建得高高在上,凌于整个佳园。沈文谦心中暗叹,来到亭前高台之上,只见高台对面湖岸,正有一片梅园,梅花开的灿烂,五色相映,阡陌相交,霎为别致。

此刻湖岸边已挂满各式灯火,无数斑斓射入湖中,对望高天一轮冷月,将园子点染得生动宜人。此刻虽是寒冬,但四处景致如画,宛似春日,众人也觉心胸舒畅,沈文谦却别有感触,轻声道:“年年岁岁梅花在,不见当年筑亭人。”

四下噪杂,许观却未听清,拉起他道:“你且抬头看。”沈文谦循声望去,亭上匾额上浓墨写了“鉴止亭”三字,笔势飞走激腾,超然不拘,悄声道:“方先生的字写的也姿态朗逸,不羁俗格,令人意动神飞,情思几迷,可谓当朝书法大家。”

正说话间,王艮凑上来道:“这位仁兄确是错了,此字乃是当今圣上于洪武十五年间亲笔所提。”说着拱手一拜,以示尊重。沈文谦见他相貌奇丑,惊了一惊,旋觉失态,匆忙扭过头去,回味他方才所言,愕然大惊,心想:“传闻朱元璋乞丐出身,不通文采,如何能写就如此妙墨?”周是修也来到庭前,说道:“人莫鉴于流水,而鉴于止水,取名鉴止,乃有止水澄波,鉴明己心之意,当真妙的很。”

<!--PAGE 6-->

沈文谦心生波澜,默默道:“我往日听他传闻,多以雄迈果决语之,今日一见,才知他竟也是个雅致之君。”想到旧日恩仇,不觉怅然若失,迷茫无措。

正胡思乱想间,众人已拾阶而上,沈文谦默叹口气,亦随众登高而上。来到亭外,才见此亭宽阔非常,亭内早置几张桌椅,亦不显拥挤。沈文谦入得亭内,不期亭内早立了七八人,都不过二三十上下的岁数,作儒生打扮。

见方孝孺引众人来此,亭内学子纷纷上前施礼,许观交际颇广,竟也有大半不识,沈文谦心有所想,更是迷惑不安,惶惶跟在其后。说话间有人煎了茶,众人分盏品茗,一时清香四溢。

少时,方孝孺起身而立,满座皆静了下来,却见方孝孺凭栏而立,少时面对众人道:“晋有兰亭宴集,唐有七老会,宋有洛阳耆英会,自古文人齐聚,多有雅闻。后宋亡而元胡立,斯文丧乱,文脉不存,幸有大明肇兴,重扶华夏正朔,保我社稷江山。帝性神开明达,广求贤士,尊以宾礼,重开科举,举贤立才,以为国本,斯文遂兴。我辈不才,愿承先人懿范,立后辈良图,今聚诸儒讲明治道,执着天地哲理,顿悟丹青奥妙,使天下之贤,行辅国济民之事,我大明重燃读书之一脉薪火,当以此‘明德会’始。”

此言一出,不啻平地生雷,惊得满堂寂静,呼吸可闻,少时众人才反应过来,轰然喝彩。周是修起身向前,口中道:“德不孤,必有邻,方希直一力促成‘明德会’,久后必成佳话。”沈文谦甚敢惊讶,望着偶像,双瞳闪过异彩,心中却百感莫名。

少时,便有一高瘦文士提议道:“今日上元节,我等以文会友,雅聚于此,定要作诗赋文,以为印证,未审诸位尊意可否?”黄子澄乃东宫伴读,年岁又最长,坐在亭中,笑道:“自古上元节有赏花灯,猜灯谜之习俗,我看大家也可以此助兴,互相切磋,何如?”一眼落下,众皆叫好,独练子宁摇头道:“我看不妥,谢大绅不在,便是有人拔了头筹,也是枉然。”声音出口,解缙几人好友纷纷叹息。

王艮却取笑他道:“练大人有胜负之心,岂不落了下乘。”练子宁望他一眼,颇见尴尬,轻咳两声,灵机一动道:“‘明德会’以文会友,在座皆是亲朋,何来大人一说?王艮糊涂了。”众人见说,莫不叫好,王艮未讨到便宜,以袖掩面,羞赧非常。

方孝孺上前开口道:“练子宁既不主张猜谜,可是有了甚么好主意。”一言未绝,练子宁也皱起眉头,轻轻摇头。众文士也各自搜肠刮肚,不敢轻启尊口。

正此时,忽听亭外有人笑道:“我看对面梅园花开的漂亮,不如以梅为题,即兴赋诗,如何?”说话间,一人轻巧跑入亭中。

<!--PAGE 7-->

众人移目望去,都吓了一跳,匆忙起身,那人声如珠玉道:“今日只有亲朋,却无大人殿下,诸位先生不要落入俗套才是。”众人心间俱生惶恐,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方孝孺忙迎了上去,说道:“允炆所言有理,梅乃花中诤臣,凌雪吐艳,铁骨冰心,在座各位,皆是我朝栋梁,当效仿梅花之品格,以成君子高风亮节。”说着引朱允炆坐在亭子正中。

许观亦出声道:“梅花乃二十四番花信之首,在座诸贤亦开大明文坛风气之先,以梅花为题,于物于事都合宜,当真妙的很。”周是修亦道:“梅以韵胜,以格高,古来梅诗千万,非君子不足以咏梅,这题出的实是不易,在座各位可要当心。”

一言未绝,众皆皱起眉头,颇以为然,不敢出声。独王艮起身,哈哈大笑道:“我自幼爱梅,尝作《丑梅》诗一首,以此为引,抛砖引玉,如何?”众人见他面貌丑陋,却以此自嘲,毫不在意,纷纷抚掌叫好,露出钦佩之意。

齐尚礼与他相熟,揶揄道:“你要赋一首《丑梅》,那周是修岂不是要作一首《俊梅》,才算应景?”王艮望见周是修面如冠玉,眼若流星,当真难见的美男,拍手笑道:“梅花无外乎冰心花蕊,铁枝枯干,花蕊好似俊周德,枯枝却是丑王艮,我看各位今日无需咏梅,只用辞藻在我二人身上下功夫便可了。”

齐尚礼眉毛一挑,赞道:“好一个俊周德与丑王艮。”众人齐放欢声,纷纷起身拥簇着他来到栏边。

王艮凭栏而立,略作沉思,朗盛吟道:“折皮龟皱迎新雨,老干枯枝拂旧尘。自是画工别有致,肯教衰丑去争春。”声如良磬,震撼亭阁,众皆闻诗变色,满堂膛乎其后,俱向他望来,心道:“王艮面貌虽丑,却有状元之才。”不觉对他刮目相看。朱允炆抚掌道:“好一个:自是画工别有致,肯教衰丑去争春。王止斋长的虽然不雅,但志向不凡,来日必为我朝廷栋梁。”

王艮望着朱允炆,见他面上挂着几分欣喜之色,惶然后退,口中道:“王艮献丑,贻笑方家。”说话间退在角落,当即有人挥毫泼墨,将诗立书而就,悬挂在亭内。

朱允炆环望众人,问道:“还有哪位先生一展才华?”一年轻学子略一思索,越众而出道:“学生斗胆,在诸位老师面前献丑了。”说着冲众人拱手作礼,来到栏边,望着对岸梅林,沉吟片刻,吟道:“凌寒万簇瞻冰雪,枯干千枝对凛寒。未有春风吹入院,芳心早落凤池边。”

说完以目视朱允炆,抱拳道:“学生献丑了。”退在一旁。众人细细思量,均颔首思道:“诗是好诗,可惜夹了私货。”朱允炆独品香茗,点头嘉许道:“虽不如王艮诗才惊众,确也雅致非常,也是好才华。”那学子面有喜色,默默退在一边。

<!--PAGE 8-->

旋见练子宁出声道,我也有诗一首。旋道:“无边轻雪潇潇下,一点朱颜冠群芳。血战凌寒花既陨,身后终有飒飒香。”众人闻诗,齐声称赞,叹服练子宁诗才冠世,不合俗流。方孝孺喝了口茶,夸道:“这首诗写的老辣孤绝,不在诸多古贤咏梅诗之下。”朱允炆也抱拳作礼道:“练子宁不愧榜眼之名。”众文士交口夸赞,笑语渐起。

不多时,诸贤便纷纷献艺,一时草就梅花诗十余首,悬挂亭内,蔚为壮观。许观亦作《瘦梅》诗一首:

清风为骨雪为神,削玉冰肌费写真。

长老盘觔无脆盾,方回寡发只幽人。

离城铁鹤高横海,绝粒伽僧远避尘。

此际正堪别着眼,天公焉肯压先春。

不多时,亭内众人咏诗已毕,独方孝孺与沈文谦未展才华,朱允炆扭头冲沈文谦笑道:“听说你是北平的岁贡,想来水平不差,快快将诗作来,让我等也学习学习。”这话说得婉转,沈文谦听得脸上一红,施礼道:“学习不敢,有劳各位贤才雅正。”缓步走到栏边,闭目思索,少时睁开眼睛,心中已然有了计较。

许观虽见他成竹在胸,却仍不放心,来到他身边,附在他耳边低声道:“今日诸多贤才,几将大明青年才俊一网打尽,你若真有抱负,今日正是你扬名之机,老师也会高看你一眼。”沈文谦目光深邃与他对视,旋凭栏远眺,深吸口气,正欲张口,忽听亭外有人高声道:“诸位老师在此,学生也来凑个热闹。”

旋见一人飞奔入内,气喘吁吁。王艮扭头望去,失声笑道:“你又是谁,却长的比我王艮不差。”来人许久奔得疾,虽是寒冬腊月,却出了一身汗,也不顾斯文,瞅准桌边一盏茶,抄在手中,牛饮而尽。又抓过茶壶,连尽三杯,才冲众人抱拳道:“学生来迟,诸位老师莫怪。”

朱允炆见他举止粗鲁,皱眉道:“你是何人?”来人见他,跪地磕头道:“怀远将军王大高之子,给小千岁磕头了。”朱允炆见他面容丑陋,更甚王艮,心中不悦,问道:“你问你是谁,你却拿个三品将军出来吓我做甚?”

王高高才恍然道:“小的不敢,小的姓王,名叫王高高,是应天的荫监生。”众人亦有国子监学子,闻言暗忖道:“原来是凭借祖上福荫入监读书的官宦子弟。”一念落下,已生了轻视之意。

朱允炆已将他认出,更添讥诮,冷笑道:“方才登赋楼前你已是出丑,如今前来,莫非还要重蹈覆辙?”王高高挠头道:“重蹈覆辙这个词好,就是不知是什么意思。”朱允炆更添鄙夷,不愿与他纠缠,冷哼一声道:“‘明德会’所邀俱是当朝大儒,士子名流,你不学无术之徒,来此做甚?”

王高高抬头望着他,讪笑道:“我爹叫我来这里跟各位老师学点能耐,回去好去王翰林家提亲,如此文武兼备,好为咱大明多生几个全才栋梁。”朱允炆失声笑道道:“你爹倒是粗中有细,打起翰林家的主意。”

<!--PAGE 9-->

方孝孺亦上前笑道:“既然来了,不妨一展才华,也让在座诸位知道你的深浅。”练子宁颔首道:“我与王翰林交情匪浅,你若才华不俗,我愿为你保媒。”

王高高喜上眉梢,问道:“却不知怎样才让老师知道我的大才?”众人闻言莞尔一笑,齐尚礼上前道:“今日以梅为题,即兴赋诗一首,以供诸贤品评。”说着引他来到一旁,指着一边挂着十数幅诗,笑道:“这便是先前众人所作诗句,你可引为参考。”

王高高抬头看了半天,面有难色,一时抓耳挠腮,说不出话。众皆看在眼中,心中暗笑,朱允炆少年心性,最先按耐不住,哂笑道:“你挠了半天头也做不出一句诗来,莫非是肚子里没货?”王高高憨笑两声,不知如何接话。少时,忽一拍脑袋,恍然道:“有了。”说着负手来到栏边,望着对岸梅林,放声道:“对岸梅花一大片,粉的红的挂上边。忽然下了一阵雨,仙子谪落在凡间。”

余音未绝,满亭轰然大笑,朱允炆更是前俯后仰,手指他道:“你这粗货还懂押韵,看来并非不学无术。”方孝孺亦抚掌笑道:“好一个仙子谪落在人间,大俗大雅,确是个有天赋的人。”王高高听闻两人夸赞,更喜上眉梢道:“我还有一首诗给几位念来听听。”

众人饶有兴趣道:“愿闻其详。”王高高摇头晃脑,先念一句道:“冰雪万难折此身。”众人闻言,轰然叫好,许观出声道:“王公子大才,起首便展梅之气节。”王高高更添得意,又朗声吟道:“花下站了两个人。”众人闻言不禁齐变脸色,均想:“这厮终究没甚么真才实学,第二句便漏了馅。”一时摇头叹息。

王高高却声音一转,又道:“一片落香碾欲碎。”众人眸子一亮,微笑颔首,齐尚礼点头道:“此句尚雅。”王高高沉吟片刻,又饮了一杯茶水,才将尾联高声念出道:“谁家姑娘在呻吟!”话音一落,哈哈大笑,猥琐至极。

朱允炆闻言勃然大怒道:“放肆!”方孝孺亦面色铁青,胡须颤抖道:“有辱斯文!”众才子却忍俊不禁,又俱朱允炆与方孝孺在此,低头不敢出声。

朱允炆陡发雷霆之怒,王高高才知自家闯了祸,一时慌了神,跪倒在地道:“在下糊涂了,小千岁饶命。”朱允炆怒道:“你这厮**词艳语搅局,实在该死。”向外招手,便听亭下传来喧哗之声,走上来七八名带甲侍卫,面目威严,周身凝着一股刚冷之气。

王高高登时瘫坐在地,哀求道:“小千岁放我一条生路。”众士子本含笑意,此刻见朱允炆震怒,皆改颜易色,不敢靠近。独方孝孺眉头轻蹙,上前试探着道:“今日过年,还逢着上元节,是大好的日子,还是不要妄动刀兵为好。”朱允炆见众人都望向自己,一时却难释怒意,神色不善道:“这厮死罪难免,活罪难逃,给我掌嘴二十,让他嘴巴长些记性。”

<!--PAGE 10-->

气尤未消,一脚踹在王高高心窝,后者倒地呻吟,朱允炆怒道:“我生平最恨腐骨蚀心的下流文章,今个你偏偏要撞在我枪口之上。”又连踹几脚,王高高倒地惨叫,朱允炆犹不解气。

众人见他怒情难消,均不敢阻拦。少时旋见一长颈侍卫上前劝住朱允炆道:“小千岁息怒,此事交给奴才们办就是了。”

朱允炆退后两句,一手掐腰,一手指他,切齿道:“给我重重掌嘴。”那侍卫揪住王高高,也不冗言,一巴掌抽在脸上,用力颇足。王高高惨叫一声,吐出两颗牙齿,半边脸顷刻间便肿胀起来。朱允炆见他口角窜血,滴在脚边,厌恶道:“给我拖下去教训,休要败了各位老师兴致。”话音未绝,那侍卫拎起王高高,向楼下行去。

王高高挣脱那侍卫,爬到朱允炆身边,哀求道:“小千岁饶过在下罢,在下还有一首诗给念给小千岁听,保证清新雅致,您老听了一准喜欢。”

朱允炆见他右腮肿起老高,口眼歪斜,他虽年少,却也是惯见世面的人,视若无睹道:“速速拖走,没得污了耳目。”背过身去,任王高高哀嚎。长颈侍卫方才被他挣脱,正自恼怒,此刻得令,上前将他凌空揪起,向楼下飘去,少时声音渐弱,渐无声息。

经此一折腾,众人兴致大减,亭内士子各自枯坐,静默不语。不多时,方孝孺才轻呷一口香茗,冲朱允炆道:“天已经大黑了,不如早些散了。”众人闻言均默然点头,沈文谦轻叹一声,若有所失。

朱允炆却撇起嘴,摇头道:“初更还不到,时候尚早,今日横竖要闹到下半夜才好。”方孝孺上前拽住他,忙道:“这可使不得,要是闹得太晚,宫里怪罪下来,众位大人虽是朝廷公卿,可也担不起这个罪责。”朱允炆只是不依,众人苦劝不住,也缠不过他,只得依了。朱允炆这才心满意足,嘻嘻一笑道:“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我却不信,否则皇太祖金銮殿如何点状元。”

众人如何不知他心思,却不敢轻易出声,安坐亭中不语。方孝孺轻咳两声,追问道:“却不知小千岁如何安排?”朱允炆起身笑道:“好歹今晚也得了十几首佳作,总要评个意高词妙的,派人誊录清爽,我拿去宫中找皇太祖领赏,便是我这里,也是有东西要赏的。”

练子宁闻言上前道:“却不知小千岁有甚么东西要赏赐给状元郎?”朱允炆闻言双目一亮,喜道:“此间翰林学士,榜眼探花俱在,若是真能拔得头筹,当得起状元郎的美誉。”略作沉吟,从腰间解下一块双龙玉佩,放在桌面上道:“这是过年皇祖父赏赐下来玩意,我还没暖热乎呢,今日就当作给状元郎的赏赐罢。”方孝孺摆手道:“这可使不得,所谓君子无故,玉不离身,这龙佩是天子之器,我等断不敢受。”

<!--PAGE 11-->

朱允炆笑道:“我都摘下来了,是断不能再上身的。再说,谁要不敢配在身上,那便放在家中,也能当做传世的宝贝。”方孝孺正欲启口,朱允炆道:“好了,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师莫要推辞。”方孝孺无奈点头。亭内众士子却满脸带笑道:“叩谢小千岁天恩。”

旋有学子上前道:“这点状元之事,只能劳烦小千岁了。”话音未落,便有人接嘴道:“是啊,还请小千岁拔一个金榜头魁,好让我等将美玉带回家。”朱允炆见众人神情激动,眼珠一转,笑道:“头魁好说,可是却不是我来拔。”众人疑惑道:“不是小千岁,却又是谁?”朱允炆嘻嘻一笑,负手道:“你等不要问谁,总归今日有高手助阵。”说着向厅外招手,旋见一白面无须少年入内,朱允炆拽住他道:“三喜,你将这些诗作都摘了,送到后堂灵儿姐姐那里,请她点个头魁出来。”

方孝孺听了心头一颤,说道:“小女才学疏浅,小千岁使不得。”众人闻言恍然大悟:“方孝孺有女年方十六,名唤方灵儿,听说才力华瞻,连诗文也直逼前辈,有小易安之名。”朱允炆却笑了一笑,乖巧道:“老师乃当世大儒,岂能以俗情鄙见,埋没才华,灵儿姐姐的功力,您是知道的。”说着招呼三喜,将悬挂诗作一一摘下。

方孝孺心中无奈,只得任意由他嬉闹。朱允炆径直走到台前,笑着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数行诗句,不待墨干,卷了起来,交在三喜手中,神色平静道:“我也写一首,教灵儿姐姐给我评一评好坏。”说罢心头暗喜,其状颇为神秘。

众士子见他躲躲闪闪,将一点心思在颜表展露无遗,知他小孩心性,均不以为意,笑出声来。沈文谦眼力不俗,凝神望去,却将那诗看得清楚:

眼前谁识岁寒交,只有梅花伴寂寥。

明月满天天似水,茶醒听彻玉人箫。

心中暗叹道:“天潢贵胄看似风光,实则孤苦寂寥,寂寞深宫之中,一生难有知己。”凝思片刻,浩叹无言。许观却牵念沈文谦,抢上前道:“小千岁殿下,沈公子此刻尚未落墨。”朱允炆这才一拍脑袋,恍然道:“还有位北平府的秀才未展才华,我却给忘了。”说着又铺开一张宣纸,亲自研磨,招呼沈文谦道:“快快写来,好让灵儿老师给你我评一评好坏。”

沈文谦望着朱允炆笑脸如花,心下感动,上前提笔舔墨,几下书就一诗,朱允炆看了一眼,登时倒吸口气,露出惊愕之态道:“你这诗风格果然不同。”沈文谦将纸卷了,交在三喜手中,退在一旁。

最新网址:www.feiwen5.com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