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老头收敛起笑容,接着道:“在你离开之前,我还有几样东西给你。”
说罢他伸手入怀,拿出一个古老的铜匣,一帕发黄的薄娟,递给石敢当。
这两样东西石敢当从未见过,他没想到怪老头一直贴身藏着这种东西。
他先看了看薄娟上的那幅充满邪气的怪画,只是画上那六根针插入人体的部位,就让他有些毛骨悚然。
然后他打开铜匣,拿出铜签,抽出里面藏的针。
他看看那几根针,再看看那幅怪画,若有所思。
怪老头道:“我曾经告诉过你,天残功有一大局限,便是无法依靠自伤来提高功力。就是因为这一局限,修炼天残功的人,永远只有在被动挨打的情况下,才能发挥天残功的威力,因此,天残功更多的,是对敌手的威慑,一旦遇到真正的高手,被对方一击毙命,即便临死前能发出惊天一击,也于事无补了。”
“的确如此。”石敢当点点头,他们两人专门为此讨论过。
“这并不是真的。”
看着一脸愕然的石敢当,怪老头神情十分严肃,沉声道:“你且先听我说一段往事。”
他目光悠悠望向远方,缓缓道:“先师乃塞外胡人,昔年来中原闯**江湖时,是同我的两位师叔一起来的。那时候,世上还没有天残功这种叫法,而是叫做婆兰多功,胡语意为以牙还牙。来到中原后,他们很快就和中原的武林高手结下了梁子,最终发生了生死决战!
我的一位师叔在和华山派的一位绝顶剑客的决斗中,被对方一剑毙命。当然,他在临死前也把那个华山剑客打成了残废。另一位师叔,则被少林达摩院的一位长老用少林绵掌重击后,受内伤而死。这个少林高僧对婆兰多功做了很深的研究,他的这套战术可谓先师他们的克星。
先师痛定思痛后,决定寻找办法克服婆兰多功的这种缺陷!结果,他成功了。
你我都知道,人之身体授自于父母,其遭受的疼痛按程度可分为两种,一种是皮肉之痛,一种则是骨髓之痛。依靠皮肉之痛无法通过自伤来达到效果,道理我曾经说过了。但骨髓之痛则不同!因为伤及骨髓的疼痛极其强烈,足以弥补人体本能的自我防护反应,从而激发天残功的威力!
先师是通过拿自己做试验来发现这个秘密的,他也随即给婆兰多功取了个中原人的称谓,就是天残功!之所以称作天残功,就是因为它可以自残运功!也就是说,能够通过自残发起主动攻击!天下没有几人知道这个秘密!其关键之处,就在于这几根针!对决之时,只要按照这画上所示,将两根针同时插入对应的穴道,针尖便可直抵骨髓!那种痛苦无法形容,远胜于普通的皮肉之痛,随之带来的力量也无法想象!这才是天残功真正可怕之处!”
他拿过那几根针,抽出最后那两根:“此针名为天残针,乃昔年先师找能工巧匠打造,当世一共只有六根,其中四根为纯银制成,这较长的两根,则取材于南海千年玄铁,稀世罕见!之前我一直对你有所隐瞒,是因为此物绝不能轻易传人。现在我把它们传授给你!只有这样,你才算真正学会了天残功,才算是真正的天残功传人!”
听到这里石敢当浑身已冒出冷汗,不由得问:“为什么,为什么现在你放心将它们传给我?”
“因为你本性善良。”怪老头笑了,笑容里有一种苦涩,“你并不知道,在你之前我还曾有个徒弟。他跟你一样有悟性,只是有些歹毒,在练成天残功后,他便想趁我熟睡之机取我的性命。当时我一身都是戾气,一怒之下把他杀了,现在想来颇有些于心不忍。不过,他这样的人即使活着,我也绝不会把天残针传给他。”
石敢当听怪老头说出此事,心里感慨万千。暗忖世事貌似无常,但人的造化又何尝不是源于自己。
怪老头面带几分讥诮:“只是你千万莫以为,我传你的这些天残针是什么宝贝,世人称我这功夫为魔功,也是有一些道理的。”
说到这里他的表情又变得极其严肃:“请你一定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的生死关头,绝不要使用天残针!因为轻则大伤元气,重则致残甚至丧命!先师当年制成天残针后,一时得意忘形,用它接连杀了几个中原绝顶高手后,自己也因元气耗尽而死。这个教训务必牢记!如果要用天残针,用一次即可,若连续三次把六根天残针都用完,不但其中的痛苦一般人无法忍受,对自己身体造成的恶劣后果也无法想象。所以说,没有超人的勇气,用不了天残针;没有必死的决心,也用不了天残针!”
说到这里怪老头的语调又提高了几分:“因此,关键还是勇气和决心!有了这两样东西,再配上这天残针,即便是大罗金仙,也会让你三分!”
“勇气,决心!”石敢当默念着这两个词,点了点头。
怪老头看着石敢当,眼中现出一种前所未见的怜爱和愧疚:“孩子,我传不了你少林功夫,传不了你武当剑法,只能传你这魔功。那些名门大派的弟子得天独厚,在师门内可以钻研前人沉淀了几百年的剑谱心法秘笈;出了山门,还能有无数师叔师哥师祖照应。而像你我这样的人,若想混迹江湖,永远只能依靠自己这副血肉之躯!这天残针给你,只是在极其特殊的情况下使用,我希望你永远都不会用到它们。”
看着面前垂暮的老人,石敢当的心情很复杂,他的确痛恨过这个老人,也痛恨过他强行传授自己的这身功夫,但现在,他和这个怪老头之间,已经有了一种微妙的感情。
他思考一番后问道:“什么是极其特殊的情况?”
“比如说,你的性命危在旦夕之时。”
“是不是只有性命受到威胁之时,才能使用这针?”
怪老头沉默片刻:“其实,这世上还有一些东西,或许比生命还要珍贵。”
“是什么?”
“荣誉,爱情,还有那位救过你的前辈所说的,义。”
石敢当不再说话,开始生火,烤起兔子来。
他烤得很仔细,很认真。
……
肉香已尽,酒香也快散去了。
“我走了。”
“走吧。”
“你多保重。”
“你也保重。”
石敢当看着怪老头,犹豫半天,“师父”两字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缓缓转身,大步走出那个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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