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剑气
林无垢自她身体离开自己,心中大觉轻松。虽听她出言戏弄嘲讽,却也不甚在意。
一边听她说话,一边暗用师门独传“须弥大罗周天神力”,心中默念二十八字诀:明心净性,不惑不莹。无神无鬼,无物无求。如水如风,如气如意,如是乃融。一时间真气自丹田涌出,通达四肢百骸。初时缓如细流,随着心中默诵二十八字诀,真气流动随之加速。竟然越觉顺畅,越觉真气流动加剧,心中大定。
这须弥大周天神力,乃是隐庐祖师爷于须弥山净忘台参悟所得。祖师爷乃西汉时人,一生尊奉《墨子》学说,然而墨家学说自汉武帝独尊儒术之后,为世人所不容。心中苦闷,半生奔波。
一日行至朔方北地郡,游览不周山(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市头营、二营、三营、三河镇西侧)后,似有所悟。再行至郡中须弥山(今位于宁夏六盘山北端,固原市原州区西北55公里的寺口子河北岸)时突得大彻大悟,遂于山中一峭崖平台之上苦修,参悟墨家经典并天地玄妙之术,多年后神功乃成,称所修练的平台为净忘台,意谓忘净人间俗欲。因其所悟之地为不周山和须弥山,便又将所练神功命为“须弥大罗周天神力”,又称大罗神功。
功成之后,碍于墨家学说不容于世,行至朔方郡贺兰山下一片沙漠旁时,竟发现一处湖泊,风景绝佳。其地湖光山色,水草丰茂,鸟语花香,环于黄沙漫漫的大漠之中,甚是奇异。遂就近隐居,创立了隐庐(此地今在宁夏回族自治区石嘴山市沙湖)。
数百年来,隐庐有歌曰“天下有事,隐者当先。四海清平,散若云烟。富贵功名,浮尘粪土,为人本份,在我心间!”隐庐历代弟子均尊奉不入红尘俗世,抱定兼爱非攻,为人本份的宗旨。扶危救世,只在危难之时,才现身江湖。而曾受其襄助之人,也遵守承诺,不露隐庐之名。
因此,在江湖上几乎并无甚名声。
隐庐世袭代传,每届有隐主一名,座下共分玄剑弓巧四君。而林无垢来自朔方,其实便是这一届隐庐四君之中的剑君。
隐庐重入世修行,在他习剑有成之际,奉师门隐主命令出门历练,以图参透隐庐剑法之迷,更登堂奥,却不料来到洛阳却遇到了何进。以隐庐弟子天下有事的侠义宗旨,他自然进入史府,希图铲除恶鬼,还洛阳城安宁。
那女鬼只见林无垢呆坐,哪知他已暗自潜运内力行功。见他呆若木鸡的模样,又道:“林公子,你使得一手好剑。年纪轻轻,竟然练习成了剑气。”说着一声娇笑,道:“可惜你这剑气,又有什么用处。小女子便在你眼前,近在咫尺,你也只能目瞪口呆,活象个泥塑的菩萨,连刺我一剑也不能。”林无垢一边潜心运功,一边听她还要讲些什么。
却听她继续讥道:“你可是很想刺小女子一剑么?”说罢眼神饥诮,笑着看向林无垢。林无垢虽不得不与她双目对视,却视若无物,已达大罗神功“明心净性,不惑不莹”之境。
那女子笑道:“你便练习得如此剑术,又有何用?”说罢款移莲步,轻轻走到林无垢身后。却听她在林无垢身后又道:“这座府中,已经是集冤之地。你可知道,有多少人被杀,还要有多少人等着被杀么?”
林无垢闻言心中一跳,暗道:果不出所料。然而突得功行迟滞,连忙收慑心神,潜行运功。却觉得膝下小腿已经渐渐可以活动,心中大喜。
那女子款款绕行,又走到林无垢身前,道:“便如小女子我,可怜娇弱新娘子之身,便似这般。”说着,突得左臂自身上脱落,其状宛若被人撕扯,掉在地上。饶是林无垢暗运玄功,也不觉大吃一惊。
只见她断臂处鲜血殷殷,却恍若未觉,开口唱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嗓音清越,歌声哀怨,才唱了两句,突然右臂又似被扯断,丢在地上。
室内绿光莹莹,只见一个无臂女子,断臂处鲜血汩汩,却似未觉,依旧曼声歌唱。但见她眼神哀怨,形容凄楚。那歌词虽然是婚嫁喜乐之歌,但此时听来,竟如冤鬼夜哭,无比阴森恐惧,一如鬼境。
再看她无臂的身子随着歌声款款舞动,就仿佛自己天生未曾生有过双臂,又好象是那掉在地上的臂膀是他人的一般。简直诡异莫明。林无垢只看得汗毛直竖,毛骨悚然。
只见那女子继续歌道:“之子于归,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歌声中,双腿依次宛若被人撕掉般丢在地上。歌到后来,只余一个身子带着头颅,依旧舞之蹈之,曼声歌唱。
林无垢大骇,知道这女鬼是以她生前死状来恫吓自己,然而即使如此,目睹此情此状,亦觉妖异无比,冷汗直流。
歌到后来,那身躯突得跌倒,头颅竟然脱颈而落。掉在地上还不作休,竟然滴溜溜一直滚到林无垢身前一尺,面对着林无垢,檀口开合,还在唱:“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简直诡异已极。
林无垢惧极,汗湿全身,只觉内息紊乱,四处奔窜,几欲散功。突得一个激灵,心中大叫:不好!急忙收束心神,心中默念二十八字诀:明心净性,不惑不莹。无神无鬼,无物无求。如水如风,如气如意,如是乃融。
一边默念,一边渐觉灵台清明。当下安下心神,催动内息,只觉内息流畅功行即将圆满,双肩以下竟然渐渐可以活动,心中渐安道:管你再弄出什么诡异戏法,我只不理便是。
那歌声止住,却见那头颅落在林无垢身前,目光呆滞,瞪了林无垢一会,突得哭道:“林公子,小女子死得好惨呵!”半夜里在这绿光莹莹的屋里听来,简直摄人魂魄。
突得眼前一花,那女子又站立在林无垢面前,地上残肢竟然一恍不见。此时,灯光突得转明,那女子对林无垢道:“林公子,你看小女子死得好生凄惨,难道你就不怕么?”
话音方落,突听“唰”地一声轻响,只见盘坐在地的林无垢膝上长剑,剑尖处竟然吐出寸长的光芒,银光乍现吞吐,宛若银蛇,砭人眼目。再看林无垢,却见他面露微笑,道:“姑娘想是唱得累了,不妨坐下来歇一歇。”却见他的右手已经紧握住了剑柄。
女鬼大惊,怔了一怔,突然笑道:“好厉害的林公子,小女子竟然看走了眼。”瞟了林无垢一眼,媚笑道:“既然如此,林公子,你便用你那剑气,刺小女子一剑试试?”
林无垢缓缓站起身来,手持长剑,道:“姑娘,在下不愿伤你。只是烦请姑娘把这史府里的故事说个清楚便可。”原来他强定心神,用大罗神功完全解了禁制。
那女鬼冷笑道:“小女子若是不说又便如何?”林无垢肃然道:“那么,在下便请姑娘留在此处,直到说清为止。”女鬼闻言厉声狂笑,道:“你要留下小女子么,你留得住我么?”语声未落,突得飘身而起。
林无垢见她欲走,心中大急。又恐她是鬼物之身,普通利器难伤,口中大喝道:“不要走!”剑气如虹,一招剑指南天,向她离开的路径,唰地一剑刺去。只见剑如银虹,横亘在女鬼身前。剑尖吐出尺长的银芒,咻地射去,竟然将对面墙壁穿了一个孔。剑气一发,威势惊人。
他不刺女鬼身体,只因他并未有伤害女鬼的之意,只想挡住她的去路,将其困在屋内,以便生擒。他使出剑气,也只是想震慑女鬼令她知难而退,束手就擒。不料那女鬼竟然视若无睹,飘身从那剑上横穿而过,居然毫发未损。
林无垢大惊,师傅曾教导过自己:若非必要,不得使用剑气。江湖历练,遇到武林高手,以大罗剑法剑招对应,以招拆招即可。因为剑气实在太过霸道,无坚不摧,出手必杀。
然而今天面对这个女鬼,竟然对剑气毫不在乎,从自己横亘在她身前的剑锋之上,一穿而过。难道真是鬼物无形,剑气难伤么?心中电转,不觉寒意陡生。
却见那女鬼面含讥诮冷笑道:“你这凡世间的剑术剑气,怎奈得我这阴灵之身?”说罢又道:“小女子奉告林公子,这史府乃是大凶之地,速速离开为宜。你武功成就不易,莫要自毁前程,葬身此地。”话说的婉转,却隐含威胁之意。
林无垢见她竟然视己剑如无物,身过剑气而毫发无损,惊骇已极。要知即是武林中绝顶高手,也断不敢面对剑气勃发而视若无睹,横身而过。想到她身为鬼魅,心中更是恐惧。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那女子见状,呵呵冷笑道:“林公子,你剑气纵横,却又奈我何?”见林无垢面显惧色,又笑道:“小女子名字唤作柳清伊,生前是史公子的新娘子,现在是恶人牢的拘魂使者。”
林无垢听她报出姓名倒还罢了,听她讲“恶人牢”三字,只觉今日所经之事,委实诡异莫名,口中脱口问道:“恶人牢,这却是什么?”
那女鬼柳清伊森然一笑,陡的一层青气浮上面孔,娇美的脸庞瞬间变得冷厉异常,厉声道:“林公子,这史府与你全不相干,你若早走,还能有所保全。若是不走,只怕死无葬身之处。小女子言尽于此,你要死要活,自己选吧。”语声森寒尖利,令人不寒而栗。
林无垢虽有惧意,却又怕她要走,心中急极,心道:方才一剑,这女鬼竟然视若无睹,实是大出意料。然而进了这史府,好容易与恶鬼对面,又怎能让她说走便走了。隐庐扶危济世的宗旨,又怎能因遇到一个女鬼,便弃之如履。若是如此,自己身处堂堂剑君之职,岂不是愧对师门,愧对隐庐历代剑君了么?
想到这里,不觉心中惭愧难安。见那女鬼狠厉颜色,心中又想:
天下有事,隐者当先。四海清平,散若云烟。富贵功名,浮尘粪土,为人本份,在我心间。隐者三十二字歌诀,隐庐弟子世代吟唱,自己身为剑君,面对险境,死则死尔,又怎能有负历代剑君之英名?
念及此处,豪气顿生。口中道:“是生是死,那是在下的事情,在下纵便要葬身在这史府之内,义之所趋,我也不惧!”说到“我也不惧”四字之时,不觉胆气大壮,只觉得眼前即使是剑山火海,魔窟鬼域,但凭隐庐扶危济世的宗旨,亦可履如平地。口中大喝道:“再来!”声振屋瓦,豪气纵横。
只见他身上衣衫无风自动,内力喷涌,不怒自威。运足大罗神功,一招“大罗飞仙”直向那女鬼刺去。
这大罗飞仙乃是隐庐“天罗剑法”中最凌厉的杀着,对此招特有禁忌。历代剑君不遇恶贯满盈,武功高强的大凶大恶之徒,绝不会出手使用。隐庐历代剑君均恪守禁戒。
隐主曾有言,大罗飞仙无坚不摧,无恶不杀。一招既出,神鬼俱灭。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可出此杀着。
然而林无垢此际使出这一招,实因见这女鬼不畏剑气,又一再讥诮恐吓,心中焦急愤怒,却又别无选择,大急之下,遂使出了这一招“大罗飞仙”,委实是他学会大罗飞仙以来,生平首次使用。
一瞬间只见屋内银光电闪,劲气四射,“唰—唰”剑气纵横之声不绝于耳。四周墙壁被剑气掠过,宛若斧凿般砖尘泥屑四起,斑斑留痕。室内器具被那剑气扫过,无不一挥而断。端得威势惊人。
然而剑势止住,却见那女鬼一脸惊疑,却毫发无损。只见她的脸上神情瞬息变化,看着林无垢,仿佛不敢相信这世间竟然有这样凌厉的剑气也似。
林无垢更是大惊失色,这一招惊天地泣鬼神的“大罗飞仙”,竟然对眼前这名字唤作柳清伊的女鬼,完全失去作用。这在隐庐历代剑君的历史上,更是大罗飞仙自创始以来,绝无仅有。
而明明林无垢这一招全力施为,那女鬼身上至少中了七八剑之多。若依作一般武林高手,在大罗飞仙全力施为之下,身中七八剑时,只怕身体早已四分五裂了。林无垢虽不想将这女鬼杀死,却更未曾会想到这一剑竟然会徒劳无功。
然而,他却眼睁睁看着这个女鬼,实实在在地站在眼前。虽然脸上带着惊疑,身体却不损分毫。
林无垢脑中一片空白,只觉眼前这一切匪夷所思到了极处,简直怀疑自己方才到底有没有使出那一招大罗飞仙,会不会只是作了一个梦?
正在此时,突然听得一阵狗吠。林无垢突得惊醒,只见那黄大头也摆脱了禁制,正翻起身来,朝着窗外狂吠。林无垢一惊,再看看眼前的女鬼,突得心中一亮,不觉放声大笑。
他一边大笑,一边以左手持剑,右掌迅速在剑上摩擦,突得右手疾如闪电般向窗口连挥三记,口中厉声喝道:“留下来!”
只见三记淡光咻—咻飞出,窗纸噗—噗三声闷响,剑气射出窗外。再看眼前女鬼,竟瞬间消失不见。
(六)故人
林无垢见状飞身到窗前,打开窗户,一跃而出。只见窗外月朗星稀,哪有人迹?极目远眺,却见万山园方向似有一道黑影一闪而逝。
原来黄大头乃塞外狼种,自小被林无垢在隐庐收养,向来机敏非常。林无垢见它冲窗外狂吠,知道窗外必定有人。而他使出大罗飞仙的隐庐绝杀秘技,连中那女鬼七八剑之多,竟然对方毫发无损,委实蹊跷怪异已极。
正自惊骇之时,见得黄大头狂吠,突得灵光一闪,心中明了。骤然间运足大罗神功向窗外发出三记剑气。听那剑气破空之声,断定已经射中窗外之人。然而与此同时,屋内恶鬼竟然瞬间消逝,心中顿时明白,自己所料不差,眼前屋内这所谓恶鬼,实是屋外那人在外操控。不由得心中大喜,冲出窗外。
然而冲出窗外时,竟渺无人踪。突见此际万山园处人影闪动,正待去追,却听楼内一声狂吼:“大胆狗贼,欺人太甚!”却正是秦沐雨的声音。吼声方毕,只听得楼内乒乒乓乓器物翻倒之声。黄大头受惊,更是狂吠不止。
林无忌大惊,暗骂糊涂,自己只顾冲出楼外,难道楼内又有恶鬼的同伙么。一念方动,想起黄真真等三人,心中大急,急忙欲再回楼内。
方才回首,却见秦沐雨旋风般冲到窗前,五官扭曲,怒不可遏。吼道:“那害人的恶鬼往哪里去了?”原来他也着了道儿,听得林无垢房中乒乓乓乓激斗不停,自己却苦于全身酸软不得动弹,心中急怒交集。心道自己枉为夺命神医,竟然被人如此算计,简直是生平奇耻大辱,莫此为甚,荒诞可恶之极。
遂在屋内拼命运用内功,只盼着身体解脱禁制,好将那暗算的人也好,鬼也罢,撕个粉身碎骨,方才能雪心中之耻,解心头之恨。好在他内功深厚,终于功行圆满,继林无后之后解脱禁制。狂怒之下,砸的屋内器物尽皆粉碎,狂吼大骂冲进林无垢屋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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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无垢见他出来,心中方安,顺手一指,正指向万山园,道:“方才兄弟追出窗外,见万山园方向似有人影闪动。”
秦沐雨不待他说完,竟飞身跃出窗棂,脚不稍停,只在楼檐上一点,瞬间飞出三丈有奇。方一落地,脚下使力,便如电光石火般向万山园追去。借命神医,果然名不虚传。这手轻功放眼江湖,又有几人能够?只听他口中怒吼道:“老子日日打雁,却叫雁啄了眼。有种便等老子,老子不把你剥皮抽筋,便不叫借命神医!”
吼声中,人影如星丸跳掷,疾如星火。骂声未止,人影已杳,骂到后来,声音竟然渐不可闻。
林无垢心中暗赞,却又怕他一人前去有失,对楼内喝了一声:“黄大头,去找黄真真。”脚下一点,运足隐庐天罗步轻功,疾如轻风,宛若缩地成寸,瞬息间,竟然已经追到秦沐雨身后三丈。
秦沐雨口中叫骂,脚不稍停。见林无垢瞬间近身,心中好不吃惊。一时好胜之心陡起,运足十成功力,脚下连点,只几个起落,宛若夜空中的大鸟,便到了万山园前。
脚下方一落地,竟觉林无垢已经到了自己身前。心中纳罕:这姓林的小子,年纪轻轻练成了剑气,自己比不上他也就罢了。却不料连轻功也是这般厉害。他方才发怒,此际更添郁闷,狂吼一声便冲入万山园中。
他却不知林无垢只因方才与女鬼相斗,知道那恶鬼实力,怕他有失。只用了八成功力,跟在他的身后以为掎角。见他冲入园中,脚下使力竟然如影相随。
秦沐雨心中更是恼怒,在万山园假山中如穿花蝴蝶般疾行,待见一座石壁,上题“千峰竞秀”四个大字。大喝一声,夜空宛若月下的一只大鸢,一跃而上。林无垢随后跃上。
只见天空明月高悬,万山园中假山错落有致,山峦间林木点缀。若非二人知道这史府内恶鬼横行,倒也是好一番雅致景色。
只听秦沐雨厉声骂道:“好个不生双眼的王八蛋,敢在老子面前使用这下三滥的手段。老子借命神医,一世打雁,今被你啄了双眼。有种便出来和老子斗个痛快,滥用迷药,算哪门子的英雄好汉!”他内力充沛,夜空中骂声轰轰发发,便如天雷爆裂,震得四野皆惊,几只夜宿的乌鸦喜鹊,被他的声音惊得四散飞逃,端得威势惊人。
林无垢听完心中一动,原来自己等方才是中了迷药。怪不得全身酸软不得行动。昨夜马五爷与何进,想来定也是同样际遇。突得又想到:既然是使用迷药,那便定是人为而不是鬼怪作祟了。想到这里,不觉心中一宽,胆气大壮。
却听秦沐雨怪吼一声,飞身而下,便如夜鹰掠食,直扑而下。口叫大吼:“给我留下来!”林无垢大惊,只见那石壁前有一空地,空地有一石亭,亭前廊柱下,隐隐有一个身着淡青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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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秦沐雨狂怒之下,身形如大鹰一般扑下,右掌探出,在月光下竟然闪出淡淡的金光。林无垢知道他大罗销金手的厉害,但对手诡谲多诈,怕他有失,随后扑出。
二人一前一后,林无垢在空中觑得真切,只见那是一个身着青衣的柔弱女子模样。再见秦沐雨右掌金光大盛,慌忙叫道:“秦兄手下留情!”
秦沐雨听他叫声细看时已来不及,急忙间拼力将掌力一缷,右掌一偏。饶是如此,一股惊涛般的内力向亭中涌去,那女子被掌风扫到,便似纸鸢一般飞出亭外,跌在地上。
二人脚方落地,疾扑出亭外看时,却见那女子面色惨白,躺在地上。一双大眼空洞无神,望着天空,嘴角沁出鲜血,却一声未吭。二人走上前来,林无垢突道:“秦兄,这莫不是何大人所说的那位小玉姑娘么?”秦沐雨闻言大惊,仔细看时,却见她右手腕上缠着纱布,吊在脖颈之间。
秦沐雨扑上前去,扶起那女子身体,让她靠坐在自己身上。抬头诧异道:“林兄弟,你说这便是何进所说的小玉姑娘?”言语之中竟是有些惶恐不安。
林无垢见他这般表情,甚觉怪异。心道:他方才还怒发如狂,怎得见自己伤了这小玉,不但怒气全消,竟然还显得有些惶恐紧张,当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然而见他问话,只得道:“秦兄,你且看她身着青衣,又是在这万山园里,右臂缠着纱布吊在脖颈,想是臂上有伤。在下记得何大人讲述,说马五爷曾在这万山园中伤了那个小玉姑娘,故有此猜想。”
秦沐雨迟疑道:“竟然有这般巧么?”说着以手探她脉息,探视伤情,眼中甚是关切。既而眼光黯淡,口中道:“怎么会这样?”林无垢见他行状怪异,问道:“秦兄,怎么她伤得很重么?”秦沐雨对他的问话似乎听若未闻,口中喃喃道:“明明方才缷了掌力,又偏了右掌,她纵便被掌风扫到,当也不会有大碍。然而,可是,可是———”言语之中,仿佛大费思量。
林无垢见他言语迟疑,问道:“秦兄发现了什么?”却见秦沐雨闭起双眼,仿佛在努力思考,即而道:“她脉息薄弱之极,似有非有,若非行家里手,简直难以发觉。何进曾说这小玉身在良人冢中,良人冢自称均非活人,却怎么身体血肉俱全,脉息似有而非有,这却是怎么回事?”
林无垢听他说得似懂非懂,心中大是疑惑,问道:“在下听何大人所言,良人冢中均非活人。然而再听秦兄讲来,这小玉姑娘似乎又是个活人。这个女子,到底是死人,还是活人?”秦沐雨皱起眉头,恍然道:“应该是死人。”说着又摇摇头道:“却又象是活人。”林无垢听得如坠五里云雾,再见他闭目苦思,大觉怪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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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玉静静地靠在他的手臂弯里,脸上淡淡的一层清光,眼神空洞,痴痴的看着远方,仿佛方才并不曾有人伤到她也似。只见她面容恬淡安宁,仿佛对这世间的一切,都恍若未觉。林无垢突然心中一痛,只觉得她好生可怜。
却听秦沐雨道:“在下要把她带回孔雀楼,好生医治,看看能不能救她活命。”语气甚是肯定,仿佛在向什么人承诺一般。
林无垢听他说话大觉奇异,心道:这借命神医的大名轰传江湖,人均说他性格怪僻不近人情,却怎得对这小玉这般关心。然而突听得他讲孔雀楼三字,心中一跳,脱口叫道:“糟糕,秦兄速回!”话音未落,身体已如疾风一般冲出亭外。
秦沐雨也突得想起孔雀楼中尚有黄真真与何进二人,心中一凛,不及细想,抱起小玉随后赶上。却见那林无垢身影已经不见,又吃了一惊,心道:这小子当真是神出鬼没,到底还有什么武功法宝未曾显露,当真是深不可测。
林无垢疾如星火,瞬间即至。到得孔雀楼前,顾不上入门,一纵身便从自己房间窗户穿入,口中急叫道:“真真,你在哪里?”却听黄大头高声吠叫,黄真真也应道:“无垢哥哥,我在这里。”林无垢随着声音追逐而去。
那声音自何进屋内传出,林无垢随声而至。打开屋门,却见黄真真蹲在地上,抚弄黄大头,而何进却呆呆坐在床前,脸上竟然恍然若失,一脸泪痕。
见林无垢进屋,黄真真道:“无垢哥哥,捉到那恶鬼了么?”林无垢微微摇头。黄大头见林无垢进屋,围着他欢喜雀跃不停。
林无垢问道:“你还好吧?”又见何进那般模样,又问道:“何大人怎么了?”黄真真嫣然一笑,道:“无垢哥哥,方才大家都着了道儿,不过你可莫要担心。你知道的,便是全身动弹不得,也没人能找得到我。”言下之意,是叫他不必过份担心自己。林无垢知道她隐术的厉害,只要她隐起身来,便是自己也找不到她。见她这样说话,心中大是宽慰。
再听她道:“只是方才我听得你和秦先生去追那恶鬼时,我身体已解了禁制,便到了何大人这里。何大人告诉我,就在那时,马五爷曾来到他房中。”其实黄真真进屋之后,何进还僵卧在**,不能动弹。黄真真照拂良久,直到方才不久前才能活动说话。黄真真为了顾全他的颜面,故意隐去了这一节。
林无垢闻言大惊失色,怎得马五爷竟然会在这夜里,恶鬼袭扰之际,也来到何进的房中,这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若有人刻意,却又是为了什么目的。
再者,马五爷到底是生是死?怎么听何进说他昨天夜里被恶鬼所害,然而却既无尸体,又无痕迹。那么,今天夜里他来到何进房中,却又是要作什么呢?一时间,疑问在脑中纷至沓来,殊不得解。只觉这史府里隐藏的阴谋与诡异,实在是匪夷所思。心中虽心念急转,口中却问道:“何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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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际秦沐雨也进得屋来,黄真真见他手中抱着一个女子,吃了一惊。秦沐雨示意黄真真,让她听何进讲话。
(七)幻影
却听何进道:“方才在下正在房中,突得灯光一变,身体便动弹不得了。便如昨夜和马五爷在一起时一般模样。”说着语声不禁哽噎,想是提及了马五爷,心中难过。林无垢等三人互视一眼,轻轻点头。看来大家都是一样的遭遇。
只听何进道:“在下当时惊慌失措,委实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时突听得林公子屋里那女鬼歌唱,唱的歌儿恰就是昨夜她给在下与马五爷所唱的。知道她又来了,又是害怕,又是着急。过了一会儿,又听得乒乓乓乓的声响,心里油煎火烧,身体却象块木头,却是一点也动弹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