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秋月何时了,
往事知多少。
小楼昨夜又东风,
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栏玉砌应犹在,
只是朱颜改。
问君能有几多愁,
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曲弹完,若兰脸上不由流下一行清泪。
“小姐……”阿芙看着满怀心事的若兰,心里十分难过。
“阿芙,昨天爹爹他喝醉了,跟我说了很多话。”若兰幽幽道,“爹爹一身正气,眼里从来容不下半点沙子,如今却要委曲求全,跟一些他看不惯的人打交道,真是难为他了。”
“可是,老爷他为什么要为难自己呢?”阿芙嘟着嘴问。
“还不是大局为重。”若兰苦笑,“王爷世子是个纨绔子弟,倒也罢了。可是那个黑龙帮帮主罗厉,爹爹说他是个十足的混蛋。他以前在江湖上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大恶人,现在更是仗势欺人无法无天。据说城里做小买卖的百姓,好不容易挣点血汗钱,每家都要给黑龙帮交一份。谁家不交,轻则挨打,重则灭门。更有甚者,坊间传言,城外那四处出没的强盗,其实都是黑龙帮的爪牙,抢了过路百姓的财物,先挑最好的献给罗厉,然后孝敬一些给官府,剩下的再挥霍掉。百姓们对这些事敢怒不敢言,官府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是,跟老爷一起的那些剑客盟的高手,不都是名声在外的大侠吗,为什么没有人站出来除掉这个恶人?”
“他们都跟爹爹一样,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也不知他们要做的这件事,是否真的有那么重要。”若兰幽幽说着,听到外面那百灵鸟又开始叽叽喳喳鸣叫起来,不由心里一动,便接着说道:
“若是有人能替天行道,除去罗厉这个恶霸,了却爹爹一件心事,那我真不知有多开心!”
“呵呵,小姐,你又开始许愿了。罗厉武功那么厉害,除掉他可跟栽几支兰花不是一回儿事。”
“哪里啊,我才没有那么天真。我只是想,这天底下,总会有侠义之士挺身而出,为百姓们做一些好事的。”
“但愿如此吧。”
“话说回来,如果真的有菩萨显灵,消灭一个罗厉又有何难?”
“呵呵!言之有理。”
姐妹俩彼此开着玩笑,谈论着江湖上那些是是非非,均有些心事重重。
百灵鸟叫了一段时间,渐渐又安静了。
……
华灯初上,夜已来临。
高跃坐在一棵槐树的树枝上,看着远方闪烁的灯火,愣愣地出神。
他的刀挂在腰间,手里拈了枝兰花。尽管他戴着面具,但丝毫不妨碍他闻到那花儿的幽香。
今天他戴的面具,是那个看上去狰狞而恐怖的,在夜晚里戴着这个面具出现,一定会让人以为他是个地狱来的恶鬼。
他又要闯入那片灯火阑珊的地方了,尽管那个地方已经让他受了两次重伤。
待到夜幕完全降临,他从树上跳下来,深深嗅了一下那朵兰花的清香,然后将花放下,向那片灯火走去。
今天他去那里要做的,同以前一样,依然是件危险的事。
……
月色朦胧,夜凉如水。
月光照在高跃身上,他孤独的身影显得很长。
他要去做什么?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或许只有那兰花儿才知道。
有没有人笑他痴?有没有人笑他傻?
他不在乎,他只在意那兰花的清香……
……
灯火渐近,不远处马道上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吸引了高跃的注意。
他驻足观看,就见七八个黑衣大汉,正围着一辆马车。车夫是一个身着粗麻衣的中年人,就像道上常见的那种车把式一样,皮肤黝黑形貌粗陋。不过这车夫面对强人,倒也并未慌乱,只是手握缰绳,坐在车座上警惕地看着四周的黑衣人。
月色下,黑衣大汉们手中的刀闪着森然的寒光,黑衣大汉们的语气听起来格外的凶狠。
高跃不由苦笑,才刚刚入夜,就有歹人拦路抢劫,这是什么世道!
“车里是什么?”为首一个大汉问道。
“棺材。”车夫道。
“撒谎!大老远而来,拉一棺材干什么?”
“你为何不自己看看?”
“你找死!”
黑衣大汉们手中刀已挚起老高,却一时并未出手。
或许是车夫出奇的镇静震慑了他们,或许是车夫那满是刀疤的脸令他们有些踟蹰,他们并未轻举妄动。
他们采取了稳妥的方式。趁车夫与其他几人对峙之机,一个黑衣人伏下身子,悄悄从后面接近了车夫。
等到了足够近的距离,那黑衣人确信已可以一击得手,便突然跃起,恶狠狠向那车夫一刀砍下!
他满心欢喜,他已有十足把握,只等着看到自己的刀将那车夫劈成两半。
可是此时突然有一道光一闪,那偷袭的黑衣人便看到自己持刀的手已和自己的身体分离,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便感到自上而下透骨的冰凉,然后似乎看到又有刀光一闪。
其他的黑衣人只看到自己的同伙先是断了胳膊,然后像豆腐一样被从头到脚切成了两半,血雾散尽后,他们才看到眼前多了一个人,一个戴着恐怖面具的人!
“好刀法!”那车夫脱口而出赞道。
夜色下这青面獠牙的面具人宛如鬼魅般出现在血光之中,现场的气氛突然变得诡异而恐怖,黑衣人们登时觉得脊背发凉,连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你是人是鬼?”为首那黑衣人壮着胆问道。
“人。”
“你,休要多管闲事!”
“真不凑巧,以前我不爱管闲事,最近却特别爱管闲事。”
为首那黑衣人突然放下刀,开始脱衣服。
面具人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他脱。
“小子,你看清楚了!”那黑衣人褪去上衣,露出身上纹着的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
“我是黑龙帮的!我们帮主就在附近,你若识相就赶快走开!”
他一向以自己身上这条黑龙为骄傲,这纹身平日里让他身价倍增,寻常百姓见了,腿都会哆嗦;有钱有身份的见了,也会给他点面子。他早已相信这黑龙纹身已成了他的护身符。
那面具人见状,似也有些意外,片刻后却淡淡说了句让他很失望的话:
“黑龙帮的,就更该死了。”
“你找死!”虽然心里发虚,黑龙帮诸人毕竟人多势众,发一声喊,一齐攻向那面具人。
于是他们见识到了生平从未见过的血腥场面。森然雪亮的刀光闪过后,他们冲在前面的两个同伙瞬间就变成了一堆可怕的碎肉,那横飞的血肉彻底击碎了他们的勇气!
他们不是没见过打抱不平的人,他们甚至还干掉过几个打抱不平的人,可今天这个,太凶悍太残忍以至于根本不像个打抱不平的人。
高跃的刀,本来就没有想过用做打抱不平。
剩下的人立即四散逃命,只有为首那个小头目没逃,因为高跃的刀已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罗厉在哪里?”高跃问道。
“好汉饶命!”他哭喊道。
“说出来,饶你不死。”
“帮主他此刻应该在聚元赌场。”
“滚吧。”高跃刀一收,他一向是个讲信用的人。
小头目喜出望外,这个可怕的面具人看来还是有一些人性,最终没有令他失望。
他道一声谢,拔腿就跑。
可是他跑出几步远后,突然又有一道淡淡的刀光闪了一下。
那刀光轻柔而平淡,淡得似是融化到了月色里,黑龙帮那小头目继续踉跄跑了几步,便无声地倒下了。
“饶了这厮,若是他去向罗厉通风报信,岂不误了阁下的事。”
说话的是那车夫,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把朴刀,那刀四尺来长,刀宽背厚,刀面上刻着一个水中的月亮。
高跃看着车夫手中的朴刀,道:“看来我真的是多管闲事了。”
虽然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刀,高跃已经看出,这个其貌不扬的车夫,刀法绝不亚于自己。
“我不记得我有你这么个朋友。”车夫端详着高跃的面具。
“我本来就不是你的朋友。”
“这么说,你真的是一位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了。”车夫笑道。
高跃并未答话,转身就走。
“且慢!”车夫道:“在下行走江湖也有年头了,侠客的事迹听了不少,真正的侠客却没见过几个。今天有幸见到一个,怎么说也该请你喝一杯。”
这车夫爽朗的气质令高跃产生了好感,他停下了脚步。
“去哪里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