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有酒,还愁找不到地方?”
那车夫进了车厢,转眼间便抱出一坛烧刀子?,他看着高跃,露出一种酒鬼特有的笑。
两人就在路边林间找了块空地,席地一坐,车夫拍碎酒坛的泥封,慢慢斟了两碗酒。
淡淡的月光透过树木的缝隙,在他们身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影子。
这是高跃自那天和神秘老人小饮后第二次喝酒,自那天后高跃就觉得喝酒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两人干了一碗,车夫道:“这位朋友,即是行侠仗义的好汉,又何必藏头遮面,可否摘下面具,让在下见识一下。”
高跃看着那车夫满是横肉刀疤的脸,心道此人比自己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不由一笑,摘下了面具。
车夫看着摘下面具的高跃,不由一怔,随即哈哈笑道:“原来做大侠的,并不全是玉树临风的。”
高跃也笑了,车夫的笑非但没有嘲讽之意,反倒让他觉得心里很舒服。因为害怕歧视,他一向不敢在别人面前露出真面目,可在这个丑陋的车夫面前,他倒是心里坦**得很。
他说道:“我本就不是什么大侠,方才出手相助,也只是出于一个很偶然的原因。”
“那些整天把侠义挂在嘴边的,又有几个真正的大侠。”车夫哈哈一笑,又跟高跃喝了一碗,“我叫邓蚝。”
“我叫高跃。”
邓蚝沉思片刻:“兄弟,你这名字耳生得很,可是看你这刀法,已不亚于江湖上那些用刀名家了。”
高跃道:“这么说,邓大哥你,想必在江湖上也是名声在外了。”
“名声倒是有一些,不过不是什么好名声。”邓蚝又笑了。
“不知邓大哥独自一人行色匆匆,是要做什么。”
“给人送一样东西。高兄弟找罗厉又是要做什么?”
“要他的命。”
邓蚝闻言略一皱眉:“你了解罗厉吗?”
“不算很多。”
“这个罗厉可不是好对付的,他有一身铁布衫硬功是真功夫。”
“这个我知道。”
“莫非你知道了他罩门所在?”
“不知道。”
“那你打算如何跟他打?”
“一个穴位一个穴位地试,总有试对的时候。”
邓蚝看着高跃,有些吃惊,道:“兄弟,我看你年纪不大,想必江湖经验不是很多。铁布衫修炼到很高境界时,身上往往只有一处罩门。在不知道对方罩门的情况下同铁布衫高手对决,是行走江湖一大忌!这也是修炼铁布衫者把自己的罩门所在视为同性命一样重要秘密的原因。罗厉的铁布衫功夫非同小可,你这样去跟他决斗,恐怕是死路一条!”
“呵呵,像我这样的人,死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高跃低头道。
“蝼蚁尚且惜命,你为什么要冒死同罗厉一搏?”邓蚝不解。
“因为若是杀了他,有人会很开心。”
“开心?为了让人开心,你就要去杀罗厉?”
“不错。”
“什么人对你这么重要?”
“一个女孩子。”高跃有些不好意思,脸都有些红了。
邓蚝看着高跃那难为情的样子,心里顿时明白了。
一个痴情羞涩的少年,一个美丽优雅的女孩,为博心目中女神的一笑,少年决心以身犯险……
一个多么浪漫纯情的故事,可惜这种故事的结局多半只能令人摇头叹息。
邓蚝肃然道:“这世上好女子何止千万,又何必为了博得一个女子的欢心,去冒生命危险?”
“对我来说,好女子只有她一个。”高跃喃喃道。
邓蚝默然片刻,不由叹了口气,他知道多说无益,便道:“兄弟,老哥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自问已看破这世上万千之事,可惟独一个‘情’字,却从未看透,我不再劝你了。你我萍水相逢,却有一见如故的感觉,废话不必多说,你我今晚喝个痛快!”
两人你来我往,直至喝尽了两坛好酒,邓蚝道:“小兄弟,今日承蒙你相助,老哥我本应知恩图报,助你杀了那罗厉才是,怎奈要事在身,不方便出手,只有祝你好自为之了!”
高跃见他说得诚恳,心里不由一热:“邓大哥你太实在了,此等事小弟怎会烦劳他人,大哥你有此心小弟已经知足了。现在时辰已不早,你我就此告辞!”
“兄弟,铁布衫高手的罩门,无非是太阳、太阴、双目、咽喉、章门、气海、巨阙、膻中,你若能刺中罗厉这些要害,八成便能得手。男儿立世,总要过几个关口,今日你这一关不好过,老哥唯有用这杯水酒祝你成功了!”
两人干了最后一碗,高跃起身离去,行了几步又回头道:“邓大哥,其实我该谢谢你。因为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称我做兄弟。”
说完他笑了笑,扬长而去。
他的笑容尽管来自他那张被烈火毁去的脸,虽然丑陋,流露出的却是赤诚、豁达、坦**、以及视死如归的勇气!
看着月色下高跃那孤单的背影,饶是粗犷如邓蚝,亦不免为之动容!
……
夜已深,天空彤云密布,四周有霾升起。
罗厉从聚元赌场出来,走在冷清静谧的街道上,感觉头脑清醒了许多。
今天他又输了几百两银子,但他还是觉得很开心。
他赌钱从不赖账,这几乎是他唯一令人称道的地方。
赌钱是他人生一大乐趣之一,也是近似于太监的他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
当然他还有更大的乐趣,那就是把一个活生生的人折磨至死。已不知有多少他的仇人、他的敌人以及更多的不顺从他的普通人,被他用五花八门的变态手段残忍地弄死,在这个过程中他所获得的快乐令他疯狂。
这也是江湖上很少有人愿意与他为敌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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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车熟路地往家、也就是黑龙帮总舵走,没走多远他就停下了脚步。
他那时刻敏锐如野兽的神经告诉他有些不对劲,然后他便看到了一个戴着面具的人,如幽灵般站在他身后。
那是一张狰狞丑陋如夜叉般的面具,在深沉的夜色下显得尤为恐怖。直觉告诉罗厉,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是来找他麻烦的。
“你是什么鸟玩意儿?”饶是身经百战、凶狠残忍的罗厉,此时心里也不由泛起一股寒意。
“我是来要你命的。”面具后的高跃平静地说道。
那一瞬间罗厉心里快速盘算了一番,他的仇人大多已死在他的手上,剩下的也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人物,绝不敢一个人来跟他单挑。他的朋友本就很少,即使想暗算他也不会采取这种方式。他实在想不出眼前这个面具人是谁。
他已没时间多想,因为高跃的刀已出手!
宛如暗夜里突然劈出数道闪电,转眼间罗厉已挨了他三刀!
高跃蓄势已久,攻势一发动便凌厉无比!
可是他那排山倒海的攻势到了罗厉这里,宛如海浪拍上了顽石,毫无作用。
罗厉挨了他几刀,非但毫发无损,还抽空打了他一掌。
这一掌打得高跃眼冒金星,一个趔趄,可是他身体尚未及地便又翻身而起,又是数刀攻出!
于是罗厉又挨了他几刀,他也又挨了罗厉一掌。
他犹如迅猛出击的猎豹,可罗厉恰似铜头铁骨的金刚!
他一次次的倒下,又一次次地爬起来发起攻击。太阳、双目、咽喉、章门、气海、膻中、巨阙、太阴,从头到脚,他一个接一个地刺中了罗厉的这些要害,代价是每一次他都要承受罗厉重重的一击,可是罗厉仍如铁打的堡垒一般,屹立在那里!
“想找老子的罩门是吗?你来试试看!”罗厉如同一只斗得兴起的野兽,狂吼着。
高跃只觉得浑身剧痛,若不是依仗敏捷灵活的身手,他此刻只怕已死在罗厉的拳脚之下了。有几个中招后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这一战无疑是他生平最艰苦的一战!
可是他稍微喘息片刻,再次发起进攻!
风池、天突、命门、腰眼、冲阳……他一次又一次地向罗厉发起决死的一击,又一次接一次被罗厉打倒!
“你小子疯了吗?”尽管罗厉凶悍残忍冷血无情,他还是震撼于眼前这个面具人的顽强坚韧和不要命!换作别人挨了他这么多下早该死了,可是今天这个对手却似是个打不死的魔鬼!
“老子跟你有何怨仇,为什么你他娘的这么拼命!”在如此凶悍的人面前,罗厉的口气不免也有些发软。
高跃一手撑地,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猩红的血顺着面具的下沿涔涔流到了他的胸前。方才的罗厉一记重掌打中了他的左肋,这一掌打得他五脏六腑都似翻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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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你死了,有人会很开心。”他艰难地说道。
“告诉你,老子已化去全身所有罩门!今天老子要把你碎尸万段!”彻底被激怒的罗厉怒吼一声扑了上来。
一声惊雷,天际中有闪电划过,电光下罗厉那惨白的面庞显得分外恐怖。
蓦地一道灵光闪过高跃的心头,这种灵光曾经在他和黑熊搏斗时闪现过,在他和群狼厮杀时闪现过。刹那间日前那神秘老人给他讲的那个故事、老人授他阴阳刀时那意味深长的表情清晰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突然大喊一声往前一扑,整个人如泥鳅般贴着地面滑向罗厉,手中刀直刺罗厉**!
罗厉见状两腿杵地,全身真气涌向太阴,同时右掌蓄力,这次他要给高跃致命一击!
电光火石之间,地上的高跃突然一个鹞子翻身腾起在半空,只听啪的一声脆响,他的手中刀突然变成了两把!
一刀刺太阴,一刀刺太阳!
两把刀均深**入罗厉体内!
“你竟然使阴阳刀……”一切来得实在太突然,罗厉只说出半句话,便仰面朝天轰然倒下。
他全身没有一处罩门,却无法承受两处要害同时受到攻击!
再强的铁布衫高手,也不可能没有罩门,比如说他罗厉!
惊雷声声响起,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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