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她的嘴角绽出一丝冷蔑的笑。
她入住九皇子宫殿之后,没有任何麻烦找来,也不知九皇子为她在背后做了多少事。为了不相干之人而得罪自己的父王——那个西域的主宰者,这样的人能构成什么威胁!
雪,小了,街道上蒙了一层薄似纱的烟雾,似真若幻。
路上渐渐留下两排脚印……
亓蓁与逝川正一同去一醉楼,找屈镜如,一路上无言。
屈镜如见到逝川,并没多大意外:“九皇子,久违了。”
逝川拍着屈镜如的肩,没大没小,“屈镜如,什么久违了,你在啻陵应该早就见过我了罢。”
“的确。”屈镜如并不否认,对逝川这毫无礼貌的称呼也混不上心。
几天前,逝川在报名武林大会时,他恰好在对面的一醉楼看到。
看着他们一来一往,不是第一次见,显然早已熟识,认识时间恐比她更久,亓蓁脸上写满震惊,“义父,你,你们认识?”
他们一个武林至尊,一个西域皇子,如何会相识?
“哈哈……”屈镜如笑道,也不打算瞒这个义女,“义父有缘结识九皇子的师父,曾去过西域看望他老人家,顺道也认识了九皇子。”
亓蓁记得逝川曾说他的师父是中原人,能教出如此功夫的徒弟,他定然也是人中龙凤,与义父相识也不为过。
“哦……”亓蓁低眉,掩去情绪,义父向来不是何事都说与她听,为何独独这次她会感觉略微不舒服。
看出亓蓁的心思,屈镜如了然笑笑,并没解释太多,将这担子扔给了逝川。
站了太久,有些力不从心,屈镜如坐下去,也示意他们俩坐下,问道:“你们今天找我来,有什么事?”
亓蓁回神,将这两天查到的全部线索全部说与屈镜如听。
听罢,屈镜如思忖半响,道:“如果没猜错的话,绫罗那丫头中的蛊毒应该就是传闻中的记忆蛊。”
“记忆蛊?”逝川想了起来,惊讶道:“可是那种能将受主的某段记忆消除,同时将记忆传至蛊主体内的蛊?”
屈镜如点头道:“正是。”
“我以为记忆蛊只是书中记载,并不存在,没想到还真有人会用这种阴毒招术。”逝川微微一震。
“是啊,窥探别人的私事,拿别人难以启齿的事做威胁,确实不是君子所为。”屈镜如目光幽深。
亓蓁将两人的话缕了一缕,道:“义父的意思是,千愁酒能解千愁,是因为那些记忆蛊消去了他们不愿记起的回忆?”
“可以这么说。”
这么说来,千愁酒只是蛊主用来获取别人记忆从而达到控制别人目的的一种手段。
说到这儿,答案似乎已经触手可及。
“呵呵……”逝川笑了两声,不禁挑眉道:“这样,让我想到一件有趣的事,照我们这种说法,那些蛐蛐是因为忘记了自己已经死亡,所以才能一直存活下去,若是人忘记了死亡,岂不是能长生不老。”
不可思议……
“义父,既然是蛊,对蛊主岂不是也有危害?”
“这个问题,我想还是九皇子来回答比较好。”
屈镜如涉猎的东西虽广,很多东西知晓的却只是皮毛,逝川身在西域,西域又是蛊术的发源地,一定有关于记忆蛊的详细记载,而宫内所属藏书,外人岂有机会看,逝川曾将西域皇宫内所有书籍均看过一遍,依他过目不忘的本领,说出记忆蛊的信息,只是皮毛。
“屈镜如,还是你了解我!”逝川给自己倒了慢慢一大杯茶水,喝了一口,准备长篇大论。
“我们时间不多,你挑重点说。”亓蓁提醒一句。
逝川滔滔不绝的姿势僵在原地,耸耸肩,挑了最重点的一句说道:“这记忆蛊太过阴险,故被列为禁术,每个人的承受能力有限,别人的记忆更是外来入侵,对身体危害极大。所以,蛊主每使用一次,就要放半碗血,将记忆封存,有需要时再拿出来用。”
说至最后一句,逝川眼眸转为幽深。
“我不明白的是,千愁酒千金难求,可也有不少人曾品尝过,照这样下去,这位蛊主的血不是已经放干了?”
三人陷入沉思。
逝川说的不无道理,一醉楼二十年前就在这啻陵城落户,几年来,更是以千愁酒的名声传遍整个大地,西域慕名而来的人也是数不胜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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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人都需要蛊主放半碗血,这么多人,蛊主全身的血都放完也不够。
除非……记忆蛊的蛊主不止一人。
或者……记忆蛊的蛊主有另外的血源。
血源!
忽然,亓蓁与逝川双双齐声道:“温泉!”
“我们想到一块处了,果然心有灵犀啊。”逝川嘻嘻笑道。
亓蓁瞥了他一眼,深思道:“我们果然还是小看了那温泉。”
逝川摆摆手,若有所思,“恐怕不是小看,而是我们在到达温泉之前那里就已经改变,或者说,当绫罗发现那片温泉的怪异时蛊主已经将真正温泉搬到别处。我们那晚所见的温泉,不过是他们专门留下来想让我们看到的而已。”
他平日里看起来半点靠不住,考虑事情却是心思缜密。
屈镜如与亓蓁赞同逝川的分析,是与不是,待今晚探过一醉楼造酒房便会知晓。
解开千愁酒解千愁之谜,亓蓁与逝川要回去商议夜晚行动之事。
离开前,屈镜如叫住亓蓁,逝川一人先行回金家别院。
屈镜如有信心逝川能就他们相识这件事给亓蓁一个很好的答复,但作为义父,他还是自己给亓蓁一个说法比较好。
除了朝廷,江湖最近一年也动**不安。
首先是江湖上尧山派和青城派宣布解散,两派掌门在门派解散后消失不见,尧山派和青城派就像从没存在过一般,再加上江湖人士众多,每月几乎都会成立一个门派,各方明里暗里争斗不断,故并没人有闲心去细思这件事。
其次,便是尊主屈镜如身体抱恙一事,屈家对外声称尊主操劳过度,实则是被人下毒,身为武林至尊,屈镜如受到多少人尊敬,就有多少人反对,身在江湖,刀尖舔血的日子并不少见,被下毒也不是怪事。
只是屈家情报网密集各地,暗中追查几次都查不到来源,这才引起屈镜如的注意。
让这些怪事有了突破口的是高家家主忽然转变的态度,高家人才辈出,高家家主却突然重用族内实力最弱的小儿子——高云,并撒手将族内一切事务交与高云打理,自己深入简出。
而尧山派、青城派掌门,还有高家家主唯一的共同之处便是去过啻陵一醉楼,尝到了传说中的千愁酒。
尧山派掌门于五年前去的啻陵,青城派是两年前,而高家家主于一年前路过啻陵顺路过去,三者时间跨度太大,是以很少有人将这三人联系在一起。
五年前甚至更早就开始谋划,这一醉楼的目的只怕没想象中的那么简单。
没摸清一醉楼的真实目的之前,屈镜如不敢轻举妄动,便在啻陵召开这武林大会,一来厌倦江湖事,真正打算退位让贤,二来,要根除一醉楼的隐患,在退位之前还武林一个太平。
屈镜如决定与九皇子取得联系,也是在他出发来啻陵之前,朝廷七王爷派人告知西域最近动向,让他在武林大会期间格外留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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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前,亓蓁第一次对他提到逝川这个名字时,他见她并不知晓九皇子的真实身份,想来逝川不告诉她是有别的用意,所以也选择瞒着她。
这件事,由他们二人解开为宜,第三方的插入反而会弄巧成拙。
当初救下亓蓁,她整整一年一个字也不说,”将自己心扉锁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他用了前所未有的耐心来对待这个半道救出的小女孩,终于让她愿意开口说话。
愿意说话的第二天,年仅八岁的亓蓁用清冷的声音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了他,并说道,若是他认为她是个麻烦,不愿得罪西域摩尼教的话,随时可以送她回去,或者将她驱逐出去并与她划清界限。
小小年纪的她竟有如此不凡经历,她的冷漠和倔强让她没了一个女孩该有的纯真与快乐,屈镜如却从她漠然的眸子里看到了澄澈,这个孤苦的女孩,若是加以引导,定能向善。
屈镜如当下决定将她收于膝下,亲自教导。
在西域初见到九皇子时,他忆及亓蓁所说之事,却未向他提及亓蓁,两人既已分开,就无需再有交集,况且亓蓁似乎也已开始慢慢淡忘西域九皇子之事,前尘往事,对她来说也不是好的回忆,舍了也好。
未料十几年过去,两人都已长大成人,在啻陵城,因为一醉楼,因为武林大会,他们会再度相聚。从两人的反应来看,对于往事也并未忘却。
天命如此,看来两人之间牵绊未断。
从小看着亓蓁长大,这个义女心中所想,他猜不出全部,却也能猜个大概,逝川代表了她在摩尼教的回忆,摩尼教,也是她最不愿意忆起的一部分。
她与逝川的初相遇,是一个阴谋,她最后的心软,又是一个背叛,受刑之后,却发现了谎言,七岁孩子心底烙印的疤痕,时间只能让它淡去,却不能消除。
屈镜如瞧着傲然独立,紧紧关上心门的义女,停顿片刻,才叹口气道:“蓁儿,义父不是有意瞒你,只是你与九皇子之间的渊源,不便义父插手。”
亓蓁默立在门口,不言。
“无论今后你作何决定,你都是义父的女儿,唯一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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