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何时跟的我?”月初旬仍念着拂月阁那个诱她前来的黑影人。
“城北近郊。”
“原来一直都是你一人。”月初旬心一沉,忽又弯了唇角,“你一直跟着我却迟迟不肯仙剑出鞘,是怕这断剑现在人群中有碍观瞻,还是怕伤了其他无辜?”
明知月初旬这是在捉弄于他,北宫沐风脸上仍是又一红,鼻尖上竟莫名浸出点点水珠来,映了晕黄河灯,犹如挂在天边的寒星,一闪一闪的甚是有趣,看在月初旬眼中,可爱的一塌糊涂,心中软软的,似是被人塞进了一把棉絮。
北宫沐风被她瞧的不自在,思及轻触他脸的那冰凉入骨的手,不由自主又后退两步,心道,这女子性情如此不羁,还是少招惹为妙,当下又一揖:“告辞。”
他刚转了身去,突觉周围妖气大盛,背后的断邪激动不已,在剑鞘内左冲右撞,呜呜哀鸣。
北宫沐风低声一叱:“阿邪,老实点!”
便在此时,远远跑来一湖绿色衣裙少女,扬了扬手中撑着的一盏蝶形花灯,笑嘻嘻唤道:“姑娘!”
空中响过一声叫嚣,是利刃出鞘才有的焦渴。
月初旬飞身而上,想要携了叹妙遁走,唯见半空划过一抹绿光,叹妙已在断邪剑下化为一条绿色小蛇,蛇头上两只小角无力耷拉着,一如初见。
初见那日,她也正如这般,浑身打着哆嗦,气息奄奄的蜷伏在师父掌心。
叹妙是渡行云在一次游玩时从一个恶兽口中救出的小蛇,修为不高,却已能够幻化为人形,奈何彼时她只吊了半口气,师父不忍,便携回拂月阁为她疗伤,待伤痊愈后,她却无论如何不肯离去,师父便把她丢给月初旬,赏给她使唤。
月初旬见她胆小怯懦,时时不安,便挽了她手,浅浅道:“姐姐为你取名叹妙,此后便随我在此住下,可好?”
盈盈一拜,低眉垂目的嗫喏:“好。”
在拂月阁待的久了,见恩公时常外出,又见月初旬性情淡然不羁,叹妙终是耐不住寂寞,竟是时常絮叨起来,拂月阁也便多了些许生气。
孤寂虚妄皆由叹妙相陪,月初旬自是不会弃之不顾,当下只淡淡道:“放了她。”
北宫沐风早已将叹妙收入袖中,沉沉道:“原来姑娘故意将我引此偏僻之地,除却无辜之人,更是为了这个蛇妖。”
“放了她。”
声音浅淡,不疾不徐,似暖雪初晴轻风拂,又隐着几分倔强,不卑不亢,清冷如冰霜。
“身为捉妖师,斩妖除魔卫道是在下使命,请姑娘勿要为难。”
北宫沐风望一眼金陵城东彩色浮云,心道,断不能错过与师父之约,当下正要御剑离去,忽觉灵力溃散,心魂浸染了一池异香。
梅花三弄,银河悠远,香气飞入鼻端,浸入肺腑,北宫沐风只觉四肢百骸酸软无力,似轻飘飘浮在半空,无念无想,无喜无悲,似陌陌西风,吹彻了一湖冰雪,不知从何而来,不知欲向何处,想要就此闭了眼,沉沉睡去,永不醒觉。
神识混沌之际,断邪剑极其不安的嘶鸣抖索起来,北宫沐风心神一震,忽地有了几分清明,竟是惊出一身冷汗。
是何……妖魅之术?
嚯地转过身去,却只见一只灵蝶在那白衣女子指尖翩然飞舞。
灵蝶水蓝色蝶身,一对水蓝色翅膀,翅膀周边却晕染了一层紫色。此种灵蝶日夜汲取花卉灵气,振翅扑闪间香风婉转,闻之魅人心魄,必有一番机缘和修为之人方可操纵。
眨眼间,灵蝶已离手而出,空中水蓝色光芒闪了一闪,瞬时漫天飞蝶,水蓝璀璨,香气爆涌,直直朝他呼啸而来。
缚香幻蝶,淡淡蝶舞,戾气生寒。
北宫沐风心中一骇,回神之际,邪魅已是欺身而至,逼迫之下不由连连后退。
月初旬似笑非笑,一双纤手漫不经心的挽着决,衣袖滑至手臂,本应皓腕凝霜雪,却只见褐色疤痕交织如丝,月色下宛若毒虫缠绕,狰狞可怖,寒意逼人,几欲肌无完肤。
北宫沐风早已纵身跃入半空,灵蝶却杀气滚滚,步步紧逼。
断邪剑青光大盛挡在身前,却有一只灵蝶折转偷袭,翅尖坎坎擦过他脸颊,立时鲜血外涌,滋滋生疼。
北宫沐风心中懊恼,却因与人早已有约,不便纠缠,当下身形疾闪后退,断邪剑呼啸一声飞入脚下,御剑破空而去。
月初旬暗道一声不好,担忧顿起。
灵蝶本有邪魅,方才她又在灵蝶上布了九转醍醐香,本欲让他生疑与自己周旋,寻得良机救下叹妙,却不想这青衣小生竟是急急逃了去,他如此执念于人妖之别,叹妙怕是凶多吉少。
可她,不能习御物之术,更不能御风而行。
却又不得不救。
再不容耽搁,足尖轻点,凌空几个纵跃朝北宫沐风消失的方向追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