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一空,五彩绳抽离而出,月初旬愣了一愣,云伤早已迎头侧斜了身子,手臂一伸,掌中白芒大作,与另一股仙力对抗,五彩绳浮在半空,倏忽间已飞至云伤手中,软塌塌的和普通绳子并无两样。
云伤一揖,淡笑道:“丹前辈,承让。”
丹一方不仅是护教,且掌管整个敖岸山内部事务,法力虽不灼灼,却也不可小视,当下败给云伤,却也不恼,笑眯眯道:“果真后生可畏,但云贤侄,这烟花三月乃我派至宝,只怕二位……”
荒坟茔中一切记忆,被人抹了去,月初旬自是没任何印象,只是在对付旱魔夜魔时火珥取出,云伤看出是仙家之物,暗自凝了灵力捆了旱魔,却不知这五彩绳有这样一个好听的名字。
听得烟花三月来历,云伤只望了月初旬一眼,朝丹护教一揖,淡淡道:“此前击杀妖人,从其手中获得,不想竟是贵派至宝,理应物归原主。”手指一拂,五彩绳已落至丹一方手中。
月初旬静静抬眸朝他望了一望,这五彩绳明明是火珥从草丛中拾来,他为何如此说?
宝物归还,本不欲停留,青左挽留:“月姑娘既是前来寻人,眼见天色已沉未归,许是路上耽搁了,何不停歇一晚?”
月初旬尚未开口,云伤已是抢先一步婉拒了去,只淡淡道:“不便叨扰,告辞。”
眼见两人御剑下山而去,只听两个小弟子交头接耳的责怨。
“魔头杀我弟子众多,为何要轻易放走?”
“门派至宝被窃贼偷走,无缘无故落至他们手上,怎会如此巧合……”
青左铁青了脸,将两个弟子狠狠斥责了一番,又想着云伤婉拒时的决然,这才似是明白了些什么,心中轻叹,不由苦笑一声。
云伤携着月初旬落至一小山坳,收了剑。
敖岸山早已派了弟子阻拦前来援助的清凉山弟子,必会一同赶往清凉山相助,想着山外结界密如流沙,师父和尚东仙君,疏司仙君均不是等闲之辈,即使是九烛亲自带了上万魔兵只怕也不能轻易攻进山中,更不会轻易被他夺去了神器,是以,云伤并无过多担心,这便停在此处等水沉烟返回。
山坳不大,却是敖岸山上山必经之地,若是水沉烟和北宫沐风返回仙门,必会路经此处。
星子已挂至天边,秋月凉如水,月初旬心中忽地不安起来,她急急摇头,起身拾了些枯枝,燃了火堆,闷闷的不做声。
云伤咳了一阵,又抿了几口酒,过了半晌,勾唇邪邪一笑:“阿初生气,莫非是为了我擅自拒绝青左师弟好意?”
月初旬只顾低了头撩拨火堆,并不吭声。
若非青左冲破穴道欲要震碎筋脉自尽免除仙门被胁迫,她急于出手相救,何以在和朔流交换条件释放泣玉时,使他遭受与魔界勾结的流言蜚语?
若非为夺得烟花三月,他何以出手和丹护教相抗,受了内伤却又怕她担心而偷偷拭掉?
若非为了护她名誉,他何以要说谎声称是他从妖人手中夺得烟花三月?
若是在敖岸山上她还不明白其中因果,如今却是早已想了个通透:至宝来历非凡,丹护教又是紧张至极,必会保管妥当,此番丢失,必是被人偷窃了去,无缘无故出现在他二人身上,任谁都不免猜疑当年那窃贼与之有关,他却一味将责任揽了去。
她是在生气,生自己的气。
云伤脸色苍白,因着轻咳了一阵,泛了潮红,丹护教数百年修为,一掌之力,岂可小觑?
火焰跳动,漾着他的脸,一如红露沾白巾,梦里凌华染,月初旬怔松许久,忽地低了头,两滴清露一掩而落。
云伤见她眼角晶亮,低头轻掩,心中一软,走近了去,坐在一侧,顺势将她揽在怀中,下巴抵着她三千青丝,低低的笑:“阿初莫非真的喜欢上了青左那小子?”
月初旬一怔,半晌才意识过来他仍在胡说八道,只埋了头在他胸前,蹭蹭眼泪,并不作答。
云伤有意要戏弄她一番,叹了一声,道:“不是他,难不成是因为没见着北宫师弟?”
瓮声瓮气,月初旬随口接道:“性情好儿郎,为何不能喜欢。”
肩上一紧,云伤手上瞬时多了几分力度,却又似是怕弄疼了她,立马放开,声音低哑:“阿初既已忘了他,便不能再去喜欢其他男子。”
他……他是谁……
月初旬一时不解他话中所指,思了半天,觉得应是指北宫沐风,双手撑着他身子,抬了头,扬了眉,定定望着他,轻轻笑了,道:“我是北宫师姑,云伤连晚辈的醋也要吃上一吃么?”
云伤一怔,想到那个一身玄色青袍冰冷如霜的男子,唇角一勾,意味不明。
她,果真将他忘的一干二净。
清凉月光洒在他脸上,墨发玉颜,犹如神祗,太过于美好,月初旬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竟是痴了,平添几分醉意。
云伤被她盯的不自在,枯枝已渐燃尽,火焰渐熄,他却忽觉有了几分灼热,不着痕迹的错开她的目光,幽幽道:“阿初再这样看我,我会犯错。”
又不是第一次这样盯着他瞧,何以这样说,又会犯了何错?
月初旬似明非明,眸底闪动,低低轻叹:“自从与君携,何曾属他人。”
她这是……在向他表露心迹?
既是爱慕之语,又是许诺之言。
自从冰崖一吻,她并不排斥自己若有若无的亲近,他心知她终于对自己有了不一样的情愫,此番亲口说出,云伤又惊又喜,眸光紧紧锁着她,望到她眼中泛着女儿家该有的羞涩,一腔许诺的执着坚定,心中一动。
终于等来了……她的喜欢。
一腔情愫翻涌,云伤忽地一手揽着她柔软腰肢,一手紧扣她后颈青丝,覆身上去,将她压在身下,略带了几分惩罚,吻的霸道而热烈。
山风忽地有了温度,灼烫气息萦绕不散,月光下,斑驳中,两袭白衣纠缠不止。
衣带轻扯,罗裳渐解,衣衫已是滑至肩侧,他的吻,亦一路向下,啃噬轻咬,叶落无声,花开绯红,直至吻至锁骨下一道弯曲的褐色疤痕,骤然停下,长眉微皱,怔了一怔,轻轻替月初旬拢了衣裳,起身离去。
“阿初,对不起……等我……”
身影消失之际,他如是说,语气平静。
月初旬怔松许久,脸色苍白,如落入冰窟,刺骨寒凉。
被他轻拢的衣衫又被夜风掀起,胸前大片光华,却是一片刺目,狰狞,丑陋,恐怖,似是魔鬼藏在肌肤之下啃噬血脉。
她竟是忘却掉,除却右脸那处淡蓝色印记,全身上下,褐色疤痕纵横交织,肌无完肤。
离去时,他脸色苍白,双手颤抖,脚步踉跄不稳,摇摇欲坠……是被吓坏了么?
一次洗浴,水渐凉却,她唤叹妙前来添些热水,此前叹妙未曾见过她这一副身子,初见之下,直直吓吐了出来,直吐的肝肠寸断。
条条疤痕,纵横交织,果真恶心的很。
……真是一个,极不称职的,影子。
月初旬怔了许久,唇角扯了一抹笑,眼睛睁的极大,长叹一声:“实该,实该早些让他看了这副身子,如此,也便没了纠缠,没了心动,没了此刻的心冷了吧……”
清泪却依旧如决堤的河水顺着眼角簌簌而下,浸入地下泥土,再无踪迹。
光亮如银盘,水波**漾,清凉如霜,竟是一个月圆之夜。
此刻离开,果真便是一别两宽,互不相扰了吧?
机会绝佳,却想要生生错过:他让她等,等一等,又有何妨?
月初旬等了一夜,没等到云伤,却等来了一群杀气腾腾的敖岸山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