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身妖力暴涨,赤色光芒耀眼刺目,赤凤华君离,终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妖力。
他略是扬了坚毅下巴,满眼疼惜的望着月初旬,刀刻般俊美的冰冷脸庞忽地溢满柔情,一如当年雪渊与她对弈,捏了她的脸宠溺的唤她“茝儿”。
浑身爆裂,血沫喷溅四散,随风飘落。
闭眼,她听不到光壁外任何声响,可她又明明听到了那一声巨响,生生震碎了她早已七零八落的心脉。
妖王已逝,妖兵妖将皆是哀恸,九夜玲珑红了眼,欺身而上一心要夺回神器,煞气滚滚直直将商陆和尚东裹在其中。
不能连累无辜苍生,却生生连累了那个她爱了三世的男子。
月初旬双目赤红,眸底是一片死寂的绝望,不去理会夜川扯她衣带,蜷缩着身子,极力扼制浑身的**颤抖,又是哭又是笑,哭的断肠,笑的裂肺。
蔺姐姐被人活活烧死,章小二疯癫而亡,章老大和泣玉又因她命丧黄泉,水沉烟痴傻废人一个,华君离死无全尸,是她,都是因为她!
脸上泪水黏黏糊糊,抬手去拭,却沾了满手血红。
呵,泪已流干,唯有流血。
她痴痴一笑,眼眶内似是嵌了两颗血红玛瑙,一字一句道:“魔尊临时,千秋万代,阻我者,死!”
破碎声,惊如雷。
哀寸寸,断肠处,整个天地忽地失了颜色,唯血红滚滚,海水卷起滔天巨浪,旋涡水柱犹如地狱血水,直冲入天,与天云连为一线。
海啸乎乎,岩浆喷咧,伴着妖魔仙的凄厉惨叫,血红迷雾中南泽花海一片混乱不堪。
四海之内,八荒之间,六界之际,阴阳混沌,封印皆破,妖魔重现,鬼怪出逃。
空有叹息在侧,舟遥浪远,不见人影。
血红迷雾渐散,入眼处,海中孤岛早已融尽化为乌有,万里海岸绵延不尽的仙花仙草已是焦黄一片,凄凉荒芜,浮在半空的仙魔皆是结界护体,一脸惊愕。
只因,距她百里之内,修为浅薄之人,早已被她动**不稳的魔神之力溶为血水,一如乱坟莹中那个无良道人,一如断魂涯上那个清凉山弟子。
百里之内,百花凋零,百草枯萎,百物灭迹。
三千青丝渐漫成红色,右脸侧淡蓝色印记亦一点点消失,面容恢复如初,遗世而独立,清冷而孤绝,胜却九天玄女,偏那眉心一点血色火纹,衬着满头披散的红发,平添无尽妖娆。
黑色长袍早已撕裂为一袭黑色纱裙,松松垮垮滑至肩侧,摇摇曳曳随风起伏,飘了数丈远,玉颈修长,锁骨玲珑,**处的肌肤晶莹如玉,雪白如霜,褐色疤痕早已不见影踪。
除却腰间那枚云伤亲手刺绣的月白色香荷,周身再无饰品,孤寂沧然的美,越发神圣而高贵。
月初旬赤足而立,脚下白色玉簪花瓣铺了半空,上下翻卷,她踏着花瓣一步一步走出,走出方才那个禁锢她的结界光壁,举目四望,只怔怔道:“夜川,夜川!”
声音空灵而悠长,仿若穿透天际,来回飘**。
此时尚不能控制魔力,不能近人身侧,更不能冒险近那泪之滴神花半分,是以,在她魔化之时,六界封印之门开启之际,九夜玲珑已带着旱魔和云伤前往海底千万丈处的墟空去取神花,而她,则需要杀了夜川。
一定要在云伤醒之前杀了他!
“夜川,夜川,快滚出来!”
她的声音略显焦灼,带着几丝颤抖,海水感触到她激动情绪,越发肆意翻卷,声响落地之音,生生将海面砸出一个巨大的黑洞,立于其上的几个妖兵妖魂四散,瞬间便被黑洞吸入水底。
众人一骇,想要拔腿逃离,见她神情时而清明时而迷茫,震慑之下,却偏又动弹不得。
月初旬眼见那几个妖兵被她所害,顷刻间已是尸骨无存,微不可察的微闭了唇。
商陆看她神色,心中窃喜:不愿伤人,偏让你害人无数。
他抬手挡住摇头叹气欲要离去的疏司,似笑非笑:“师叔,这妖女如今魔化,万人不能抵,可我等为天下苍生,须得聚齐神器将其封印,是以此时不愿离去,她心魔难除,神智混沌,不知夜川师叔早已亡故百年,方才一切不过是万象之幻罢了,师叔须得向她解释一番,否则神器未曾聚齐,又添伤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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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司原本以为夜川仍存活世上,只是不愿回清凉山同他相见,岂料,岂料却是早已亡故,当下心灰意懒,神情挫败,此时听闻商陆之言,抬眸冷笑,知他心思,却也不愿点破。
方才若不是月初旬一剑刺中夜川,亲眼见他不死不伤,他怎可相信万古洪荒传言的万象之幻果真存于六界?
疏司上前一步,神情悲恸:“丫头,夜川他……早已亡故百年……”
“胆敢骗我!”
月初旬截断他,死寂呆滞眸底隐了怒色,足下一片玉簪花瓣悠悠飘至疏司结界光壁上,犹如琉璃破碎,伴着闷哼之声。
疏司身子一软,跌落而下,却已是被散了修为,失了仙身。
“师弟!”
尚东一把将他接住,护在自己结界内,眼底喷火。
“无碍。”疏司苦笑,“师兄,这丫头,这丫头是师妹之女。”
“那又如何?不过是个妖女!”
疏司无奈,见月初旬眸底忽明忽暗,知他曾经在清凉山救过她一命,如今废他修为,去他仙身,她心中总是有几分不忍,当下心中略是欣慰,更不愿她被心魔纠缠,于是一五一十对她解释了一番。
夜川幻象之身在方才布下结界时早已同他传音,只道百年前惹下恩怨,早已魂飞魄散,那人却不解恨,以毒咒禁锢夜川轮回之魄,除非魔神出世,否则千年不得入轮回。
夜川魄灵四处游**,恰遇月初旬出入冥界,见她身怀魔神之力,几欲逼迫她解除封印,岂料她性情倔强坚持,不得已前来当众故意羞辱,只因他急于脱离毒咒去寻眉苏苏。
只是,眉苏苏是生是死,夜川却不愿告知。
一个幻象之身,不是幽魂,不是怨魄,不过是意念成像,一如漂浮世间微尘累积成沙,又似另一个墟空之象,伤害不了任何人,任何人也伤害不了他。
她是他最爱的女人的女儿,又岂敢有一丝丝害她之心?
他不过是为了最爱的女人,狠心逼迫她的女儿做出一个选择。
修为高深之人活的久远,一早便已勘破真相,只那些小弟子和一众妖魔听他此言,皆是唏嘘。
血色火纹印记灼灼生亮,一头披散的红发犹如九星垂落,遮了眉目,看不清她神色,只见她微一屈指,脚下一片白色花瓣飞至指尖,痴痴低笑了数声,抬手将花瓣别在耳际,黑衣红发白花,极尽妖冶的美,隐隐刺人肌骨。
竟是,从来不曾有夜川这个人么?
竟是,此前一切皆是虚妄之象么?
竟是,她还是此前那个清清白白完完整整的阿初么?
死寂绝望的眸底忽地点燃了一小簇火苗,微弱的可怜,却足够光亮。
海面却莫名颤动起来,眨眼间倒灌入天云的海水已是直直落下,疯狂的被卷入海底,墟空之门所在位置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黑洞旋涡,四面八方的水海啸一般朝朝旋涡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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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出世,六界封印薄如蝉翼,勿需借助神器,上古封印之门便能轻易被人开启,可这般异象,莫不是神花……
心中忽有不安。
商陆察觉出异样,见她几次三番屈指欲要布了水镜窥视一番,心中又是一喜:不愿面对,偏让你亲眼所见。
他抬指在半空布了一帘巨大水镜,在场弟子和一众妖魔皆能看的清清楚楚。
竹沥和川木通不知何故离开,此时一路狂奔而至,眼见商陆施法布镜,阻止已来不及。
水镜中,海底墟空早已凌乱不堪,妖魔肆虐,竟是海底附近诸多封印皆被妖魔所破,海水翻卷之下,四处逃窜。
唯见银光漫漫,一株花傲然凌立,只见其茎,不见其叶,三片泪珠状的洁白花瓣翩然枝头,至洁至清,孤傲的令人不可逼视,却又仪态万千,摇曳动人,正是神花泪之滴。
可为何九夜玲珑神色复杂,与旱魔怔怔相望?
云伤依然双眸紧闭,被九夜玲珑罩在一团光壁中,随海水起伏绕于花前。
泪珠花瓣被海水带动,蹁跹起舞,花瓣下面一抹紫黑赫然映入眼帘。
竟是被逃窜的妖魔鬼怪之血污浊了么?
竟是晚了一步么?
众人错愕,一眨也不眨的盯着泪之滴,只见那抹紫黑迅疾晕染开去,三片洁白泪珠转瞬已是紫黑,至神至洁之花,再也不在。
银光消散,水浪涌动,细风徐徐泪珠已成齑粉,零落不见,独留一枝花茎,兀自孤寂腐烂。
神花泪之滴,再不存于六界。
“是你,是你害了云师弟!”
商陆大笑,脸上阴气丛生。
眸底那簇微弱光亮迅疾被浇灭,没有凄凉,没有悲恸,血红双眼尽是绝望和死寂。
一颗心,却是痛极。
欲哭无泪,唯泣血。
月初旬眼角滚血,晶莹似玉的容颜流下两道长长的血水,一滴一滴沾染至脚下白色玉簪花,血腥弥漫,迅疾晕染,整个半空的白色花瓣瞬间血红欲滴,绕着她上下翩飞。
“魔尊!”
一众妖魔齐齐跪倒,神情皆是莫名其妙的悲恸。
她缓缓抬眉,唯别在耳际的那片花瓣洁白若雪,只一个眨眼,已是风云变幻,电闪雷鸣,血雨肆虐而下。
方才大喜之下,极尽隐忍。
此番大悲袭心,天哭地泣。
风卷残云,衬着飞扬的一头血色长发,越加凄绝,身下鬼哭狼嚎惨叫连连,诸多仙家弟子和妖魔不堪重负,已命丧黄泉。
月初旬最后望一眼海底,飞身没入云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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