殁-第十九章 回忆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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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回忆(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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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雨楼中,重伤的叶裳经过慕容瑾连日的调理,终于恢复了意识,他浑身涂满了药膏,各处大穴施以金针被层层白绡包成一个厚厚的茧卧于**,子夜时分分外静谧。此时叶裳的脑海中不自觉地呓语:

我的头好重好重,抱定了信念去杀死那个伪君子可是我败了。我可能会死,学会了殁剑诀的我本以为自己可以所向披靡,我能够感受到剑诀中无上的力量,但我还是落败了,一想到我喊了他二十年的师父,我就会想要呕吐。现在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生还是死,也许我感觉到的就是真实的声音,天马驮着我漫步在云端,我的身体在一点点枯萎,似乎永不会有力量。

这些年来我的日子波澜不惊,最近几年好运连连。可事实其实是我一直屈辱地活着,以一种他们想不到的现实。

我和小师妹感情日笃,叶惊羽喜欢她我能够理解。但是感情是容忍不了三个人的,所以叶惊羽越发地仇视我。我从小就有怪病,武功招式可以学个八九不离十,但所有内功心法修为起来都会被体内一股奇异力量所阻挠,不曾拥有真力的我,根本是不可能打赢他的。所以我自小忍受着叶惊羽的欺凌,抱着和小师妹厮守终生的信念我活到了现在,可是在我二十一岁那一年我做下了一件错事,让这一切都化成了泡影。

那时候叶惊羽几乎就快将我排挤出了藏剑山庄,凌飞宇师弟也站到叶惊羽的一边。除了小师妹,我在庄内无人做伴。师娘和师父也长期不在一起。师父像发了疯般经年闭关修炼,庄内的关系愈发地微妙起来。有一天师娘让我到她屋内商议我和想衣的事情,这成为了影响一生的污点。

四十岁的师娘风姿绰约,她只穿着亵衣,看到我后她开始夸赞我的容貌,想衣师妹是如何地慧眼识君,后来言语轻佻的她脱下了亵衣用胴体把我按倒在床,她有违礼常地亲吻和挑逗我,年轻的我虽百般挣脱,但还是未能摆脱玉体横陈的**。一番云雨之后。我本以为师娘会羞愧难当,但令我瞠目结舌的是,一贯严肃的师娘连声夸赞我的**功夫一流和处男身子就是美妙。时至今日我想起这些恶心的事仍想一剑杀了自己,她说只要我和她继续通奸下去,她就会让想衣师妹嫁给我,我当时疯狂地拒绝,可是光着身子的师娘抱紧了我,她说她需要一个男人,挑来挑去还是自己女儿的男人最可靠。我可以免费得到她的爱和身体,还可以娶她漂亮的女儿为妻,如此一举多得的好事,我若是拒绝了她这件丑事就会传遍武林,我会被师门处以极刑。我怀揣着罪恶成天面对着师妹,内心的煎熬难以言喻。我一天天看着她兴奋地和我谈论,裳裳你知道吗?娘亲答应了我们的婚事,她已经去劝爹同意这件事了,我们就快要永远在一起,再也没有叶惊羽那个烦人精来打扰我们了,我看着如此端庄可人的她,觉得自己的存在越发地耻辱,我更加担心事情的败露,一旦发生藏剑庄内所有人都不会放过我。

在当年的名剑大会上,瑾姐姐对我说了非常奇怪的话,我根本理解不了她的意思,但是推及到如今的境地,我现在反而越来越感谢于她当年在会场上的怪异举动了。她数度要假败于我,为了救她我受了重伤,让我未来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一是避免了我和惊羽的比武,二是让师娘一度放过了我,我回到庄内七个月后方才健步如飞,师娘开始愈发依赖于我,几乎每三天就会要求我和她私通一次,那时候我和娘亲在后山学剑的事情她已经知晓,可是她居然置若罔闻,还为我们扫清了一切障碍,她告诉我只要我永远做她的男人并不为人所知,她会让我如期娶师妹,更会让我做未来的藏剑庄主。

可是世间本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在成亲的当日清晨,师娘找到我说我和她私通的事师父可能已经知道了。当时我惊惶失措地问她怎么办,她说会有人收拾师父的,大不了她带我出逃,师父是绝计不敢杀她的,现在武林名宿俱在最好还是以静制动,她特意嘱咐我千万不要乱了阵脚,和师妹照常完婚就好。

我觉得身后总会有无数双眼睛注视着自己,看着满庄前来祝贺的宾客和藏剑弟子,我觉得他们脸上堆满的都是对我的嘲笑,他们就像是看戏的宾客,而我就是那个滑稽小丑。娘亲的话更是让我心乱如麻,我一杯杯饮尽金樽中的酒,和雷堂主以及唐掌门的话让我更加烦忧。瑾姐姐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事到如今我觉得她这样的人爱上我简直是上天的恩赐。那时候她帮我频频挡酒,小心照料我的情绪,可是叶惊羽劫走师妹的消息传来时,我的心头还是捕捉到了这内中隐藏的危险,我觉得这看似无关的事实背后,必然会牵连出我和师娘的**之事,那时候我将万劫不复。师娘很快给我使了眼色,让我前去搭救师妹,她告诉我和叶惊羽不要恋战,她随后就到会处理好的,适当的时机她会一剑杀了他,我有娘亲传授的烟雨楼武功,虽然不能击败叶惊羽,应该也不会吃什么亏。可是我真的不能允许师妹出一点点事,叶惊羽最终还是对我下了死手,啊呀我的脑子突然好乱,这是怎么了?我从那匹天马上摔了下来,我的身体好柔好软,好像有黏黏的东西在上面爬来爬去,你们弄得我好痒诶,我的眼帘硬生生地张开了一条线,烛影摇红里似乎看见了瑾姐姐和娘亲。再之后又是无尽的黑暗,无数条毛毛虫刺痛我的身体,它们将头扎进我的肉里,我的身体就像是一具干尸开始了漫长的休眠。那些纷乱的画面再次纷至沓来。

我睁开眼时竹林中已经全黑了,那只可怕的白衣厉鬼早已消失不见,我到现在也想不明白云子焕把云子翼做成尸剑客究竟有什么用,我艰难地转了转脑袋,一双芳唇立刻贴了上来,我一把推开厉声问道:“你是谁?”

月色中我发现原来是师娘,她理了理云鬓,解开衣衫一把抱紧了我,抚摸着我的脸颊娇嗔道:“叶裳,那个白衣鬼已经被我赶走了,现在天色已晚,这庄外林密草深的,师娘身上冷的很,需要你帮我暖暖身子。”

她的眼神几近魅惑,褪去外衣露出了雪白的胸脯和修长的大腿,纵身骑在我的身上开始疯狂地亲吻我。我再也不能容忍我的丑恶了,翻身推开她拔腿就跑,我不知道我的命运究竟怎么了,但是我明白必须果断地终止这一切,虽然于事无补但我毕竟会变得心安理得,我的脖颈上重重地挨了一下,而后昏厥过去,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了师娘的一句咕哝:“臭小子,老娘缺男人找你尝尝鲜,女儿都给了你你还不知报恩,当真是找死。”

半夜醒来后我被师娘的惨死惊地手足无措,很快我就察觉出了这一切都是对我的嫁祸。可是我根本百口莫辩,我只想尽快逃出藏剑山庄。也许云子翼说的是对的——殁是个诅咒,所有人都不可能逃出去,但我相信我拥有一份执着可以打开这个死结,我的心底念叨着这几句话。猝然中我的意识被切断了,似乎有脚步蹀躞之声,我的世界里开始有了声音,黑暗中可以微弱的听见,我真的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

男人说:“三宫主,我们在这对话若是叶裳醒了听到怎么办?”

漫长的沉默,我在竭力思考生命中何时有一位三宫主出现过,我听见悉悉率率摸索的声音,肩头传来纤细锐器刺入的隐隐疼痛,这个古怪的梦倏然不见,我的世界再次一片寂然。

屋内的楠木榻光亮如新,榻上的叶裳身上压了三床厚被,身下铺了一张狐裘皮毯。叶裳的鼻鼾沉稳而均匀。一个男子站在屋内的阴影里沉声道:“三宫主,你一直以来对他这么好,恕属下多嘴其实根本不必,他是白落梅的孩子,也算是你的仇人,最终必会刀兵相见。”

低垂的帘幕后,女子握住一支湖笔在的宣纸上奋力书写,她说道:“蜈蚣,我的私事不需要你来管,除非有两位师父的命令。”

男子低声咕哝道“宫主请息怒,现在唐无邪和雷千仞都死了,唐门和霹雳堂两大派势力都已折损,藏剑山庄在骨尸巨变中化为废墟,眼看计划已经成功在望了。”

女子从锦囊中取出一方莲花方印,哈了口气在宣纸上盖好,小心地以丝线捆扎好平推给了帘幕外的男子。

“三宫主,我觉得您多虑了。”蜈蚣小心地将信函放在身上,他摸了摸鼻子道:“如今藏剑山庄已经覆灭,中原全境的藏剑残余弟子不是被仇家杀死就是隐匿无踪。烟雨楼再也没有了外患,调集宫内好手来保护烟雨楼真的是没有必要。”

“蜈蚣,你还记得师父告诉过我们的事吗?”女子指了指双眸:“即使眼睛看见了,也不要轻易相信那就是真实。”她向床榻上的叶裳一努嘴;“根据我多年的江湖经验来看,未来在烟雨楼必会有一场恶战,也许我们最后的存活只能靠叶裳了。”

蜈蚣不屑地一耸眉:“宫内的好手加上我,就是各大派掌门一起来也让他们有去无回,他一个毛头小子能有什么用?”

三宫主冷笑道:“蜈蚣,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比武功可怕的多的东西,明月宫其实在武林中很弱,将来你就会明白。叶裳他在石室中学会了殁剑诀的招式和心法,假以时日必将独步于天下。”

“切,就这小子,也能和昔日的武林神话云子翼相提并论?”蜈蚣一脸的不相信。

“你不要忘了,这小子是云子翼的唯一传人,我们虽然不知道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可雪狼之戒毕竟传给了这小子,云子翼留在世间的东西本就注定了强大。”

“借宫主您吉言,但愿这小子能赶上云子翼,那这样我们明月宫就真的所向披靡了。”蜈蚣一拱手道:“宫主,属下得走了,这五十个明月宫的好手,调配起来很困难,况且还要瞒着两位宫主。”

女子命令道:“八月十五之前必须要全数布置到烟雨楼周围,让这里的防卫密不透风。”

蜈蚣搔了搔脸道:“宫主您这次过于谨慎了,五十个明月宫好手,加上你,蜘蛛和我,还有这满满一岛的烟雨楼人马,说句狂妄的话,就是全天下所有武林高手带着两位宫主前来,也只能是有来无回。”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我并不是多虑了。快走,此地你不能久留。”

蜈蚣像壁虎般滑到了墙上,回头问道:“宫主您八月十五究竟要做什么?”

女子将手指放在唇间作了个噤声的动作,木梯上传来踏步之声:“瑾姑娘,你在吗?”

蜈蚣像一只湿滑的鲶鱼般顺着穹顶倏然不见。

女子不迭地应道:“婆婆,我在呢。”

白落梅款款而入,毫无一丝平日里的江湖豪气,她特意穿了一袭大红襦衫,腕上跳脱叮铃作响:“瑾姑娘,裳儿现在如何了?”

“叶裳他现在还是昏厥,不过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慕容瑾拨开帘幕,她身着一袭水绿长裙,发如流苏般垂在两侧,瞳仁宝石般璀璨,她裙裾微摆道:“婆婆,良人他会完全痊愈的,你不用担心。”

白落梅听到这里心里乐开了花,摸着慕容瑾的手如沐春风:“你真的打算和叶裳成亲?你要知道他现在除了我这个娘亲外一无所有。”

慕容瑾说:“婆婆,裳儿对我是真心实意的,我自然不会辜负他。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白落梅喜极而泣道:“瑾姑娘,既然你都改口了,我也不说什么了,裳儿他太苦了,他本不该是今天这样的。”

慕容瑾坐在床榻上爱抚着叶裳的发绺,两颊绯红而快乐:“婆婆,我觉得叶裳人挺好的,他就像一片叶子,穿上衣衫就成了人间的精灵。他是这么的善良,以至于那么多人要加害他,他却还笃信着心中的正义。就这一点。世上这般的男子已不多了。”

白落梅眼神惆怅,她说道:“只可惜我们上一代的错误,给他的命运带来了太多的艰辛。”

“婆婆,其实过去之所以可怕,只在于我们不敢去提起,倘若勇敢地把它说出来,便不会再有心中的死结。”慕容瑾握紧白落梅的双手,双眸淡然而明丽:“我觉得现在应该将叶裳的身世公开了。”

白落梅的身体簌簌发抖:“那个家伙,那个家伙即使是死了我也绝不会放过他。”她如同一个丢失玩具的孩童,全然没有了烟雨楼宗主的威严,她枕在慕容瑾的肩头上气急而泣,抽噎声在静谧的楼中格外刺耳。

屋内掌起了数盏明灯,整个岛上如同繁盛的街市般明亮,门廊上含苞的花骨朵张开臂膀舒展着肩胛,月色映照下它们艳丽无双,满楼的馨香亲吻着人们的鼻尖。

白落梅微微敛容,抬起头仰视天穹上的星子,她惨然一笑道:“过去的往事憋在心中久了自然会伤及心神,今天我想和瑾姑娘你一吐为快,可以吗?”

慕容瑾欣然颔首,白落梅穿行在曲径之中低首嗅闻着小花,她环首道:“你在江湖中应该知道我曾经身负重伤,那时候寒毒入体我如同行尸走肉,直花了十年方才站了起来,漫长时光里我一直呆在这烟雨楼中,多亏了那二十个兄弟。”

“二十个兄弟?”慕容瑾问道,白落梅在花海中咧嘴笑道:“那段日子是我生命中最低谷的时光,郎中给我的定论是永远站不起来,因为寒毒入骨无药可医。他给我开了一张长长的保命药单,经年累月中药汤吊着我的身体。其中许多药材珍稀而昂贵,我知道自己的性命很难保住了,可是唯有那二十个兄弟生死不弃。他们硬生生靠着刀头舔血的日子养活了我,而我是个出色的中间人,凭借多年的江湖资历可以接到各种杀手委托,在那漫长的十年里带血的银子让我从**坐到了木轮椅上,烟雨楼竟然渐渐有了起色,杀手数量和武林势力都逐渐扩大,这一切都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

十年后我从弥漫着白虎心和车前子的药桶里霍然起身时,烟雨楼这三个字已经名满天下。

慕容瑾欠身摘下一朵白色的琉璃菊,绾在自己的发髻道:“婆婆您在这十年里行动不便,就将这芳华岛改造成了绚丽的花海,古雅淳朴的吹华小筑,可以卧听一夜的春雨潇潇。”她环视周遭旖旎的明灯,油脂上的灯苗遇风丝毫不动。

慕容瑾跨过草丛道:“这芳华岛上的黑夜与白天无异,正是这鲛人泪作为燃料的长明灯之功效,宗主你真是神来之作,将这离城湾外的东海小岛改造成了人间仙境,阿瑾我到了这里就再不想回药王谷了。”

白落梅幽幽叹了口气道:“杀手是个需要隐藏的行当,这里是个海外荒岛刚好切合。我拿出了当时一半的财产买下了这里。十年中它伴随着我一直到了如今,现在想来还真是明智之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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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瑾螓首低垂:“药王谷中全是是药草和鸟虫走兽,反而没有了芳华岛这世外桃源般的安逸。”

“阿瑾你以后就不必羡慕我了,以后你是我的儿媳妇,这芳华岛就是你自己的家了。”白落梅边说着边登上小径尽头的竹楼。竹楼里漆黑一片,除了扶梯光亮如新外,其他地方布满了灰尘和蛛网,显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来过了。

白落梅站在二楼的楼梯口,她厉声喝道:“虞七你们人呢,这竹楼如此之脏,难道想让宗主我杀了你们吗?”

须臾之后十几个仆人一溜烟地带着扫帚和熏香等物品冲到了楼下,领头的家丁正是那日差点将粪桶洒到慕容瑾身上的小厮,他昂首道:“宗主,虞七我在,这倚翠楼小的问过红袖姐,红袖姐说您有令这里的东西不可妄动,所以我们只打扫了楼梯,并未敢擅动。”

白落梅斥责道:“混账东西,几个月后少宗主就要和慕容姑娘在这里成亲,如此重要的地方你们居然不打扫,还不快点把人叫来给处理了。难道看不见瑾姑娘现在就站在我身边吗?”

一炷香之后倚翠楼从里到外焕然一新,心香细烟袅袅,白落梅摆弄着微微张开的含笑花面上重新泛出喜色,慕容瑾捧着滴壶将水洒进土中,不经意中手指被枝上的倒刺扎了一下,血珠零落后她微微蹙眉。

“阿瑾诶,这种侍弄花草的活让仆人们来做就好了,咱们还是先来谈谈你和叶裳的事吧。”白落梅爱怜道。

慕容瑾敛微笑道;“婆婆您先行吧。”

白落梅冁然一笑,她从怀中取出青铜钥匙推开了二层尽头的屋舍,水磨石地上排着五个榉木镂花立柜,她打开其上的锁头道:“瑾姑娘你虽是武林中人,想不到对这官宦人家的礼节倒是很熟悉呢。”

慕容瑾接过白落梅取出的几卷长轴应道:“婆婆,日后我想和叶裳离开武林纷争,就在这芳华岛上隐逸处世,安静地过相夫教子的生活。”

白落梅将一卷画轴挟到腋下,右手握着几卷发黄的书稿,她抖落其上的浮灰到:“如此甚好,我在武林中沉浮了几十载,早已经把一切都看透了,杀戮的尽头依旧是杀戮,根本不会有所谓的富贵。”她用脚踢开木门,慕容瑾和她将东西全数摆放到了紫檀玫瑰桌上,屋内干净而敞亮,几丛水仙摆在案几之上,左右是几张考究的圈椅,铜镜连体的妆奁上摆满胭脂和水粉,白落梅一抬手道:“我选的很不错吧,特意请人在京城的古吴轩定做的,那里现在做的可都是皇城的生意呢。”

慕容瑾望见了屋舍正中的红木雕漆架子床,她坐在其上抚摸两侧繁复的雕花,木中的沁香让她的眉弯舒展开来:“婆婆您想的实在是太周到了。”

白落梅解开了画轴上的细绳,眉头间哀怨丛生:“瑾姑娘,一直以来我都对你隐瞒了裳儿的家世,其实他的父亲并没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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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瑾颔首道:“婆婆,事到如今我已经猜到了,叶裳的父亲就是云子焕。”

白落梅坐在凄迷的月色里目色沉重,她一耸肩道:“毕竟都过去了,云子焕已经死于藏剑的骨尸尸潮中,现在谈论他反而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根本说不上来是什么。”

慕容瑾翻看书画应答道:“其实你还是深爱着他的,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你们还有一个孩子。”

白落梅咒骂道:“他是一个本就该死的人,这些年将恶事做尽了,上天最终给了他一个该有的结局,我想我早已经斩断了情丝,所留下的也不过是对往昔岁月的眷恋。”

“其实婆婆您的这份爱本没有改变,只是在情人背叛后转化为了恨。而叶裳被夺走更是让您痛不欲生。所以您才会想到将一身的武功教习给叶裳,希望他有朝一日替你报仇。可是就算到了那一日,您也未必能够下得去手,因为这份爱还存在着。”慕容瑾以手指平推过画轴,其上细笔工描一幅踏花马蹄,山峦间红花绚烂如火,飞雪飘落的山景寥远留白。画面正中一匹黑马啃食着花瓣,马鞍上的青衫女子信首低眉,她拢着胸前一个颓唐之人,他凌乱的长发遮着面颊,可以辨别出是一个男子。

这画似乎戳中了白落梅的心中要害,白落梅望见后掩面低首。而后慕容瑾又打开了另一幅画,喧闹的厅堂里十几个劲装男子抱拳挺立,雕梁画栋的楼宇奢靡富丽,中间花楼上是一个拔剑而出的垂髯男子,青衫女子掌中剑锋翻飞。男子一侧是两名烟花女子,他们惊恐的表情呼之欲出,男子的胸口喷出鲜血,身后隐藏在画面深处的是一条金环玉龙带,恰如一人之形的突兀留白,更让这幅画说不出的沧然。

慕容瑾摊开了书稿道:“婆婆,您现在愿意让我倾听了。”

白落梅端起一杯红茶言道:“一切都得从我年少开始说起,那时候我还是个及笄之年的女孩子。”

夜风习习中,慕容瑾边听着白落梅的讲述,眉眼边扫过那行行墨痕,窗外寒蛩低鸣,烧过的香屑垂落在铜盘中,流转进那尘封的岁月。

我的命很苦,以前我也不叫白落梅,这是我后来改的名字,我的父亲他叫墨七星,是崆峒派的掌门。

慕容瑾微微动容:墨七星手中玄色三尺铁和独到剑阵七星勾魂,在十几年前的武林之中可谓是人尽皆知。

那时候你还很小,不过如果这些年你在江湖中应该听到过他所谓的侠名。瑾姑娘,尽管他是我爹,我还是要公正地说一句,他一辈子做过最伟大的事,就是他的死。

在他快四十岁的时候,崆峒派的势力愈发衰弱,再也没有了昔年的盛极一时,二十岁时他名满天下。二十年后在烟土和女人怀里的他早已经变成了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他和华山派掌门余少卿带着大批弟子暗中烧杀抢掠可谓无恶不作。那时候的武林一派乌烟瘴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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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捆在麻布袋里,嘴巴已经被塞住了,麻袋很快被撕开,十三岁的我看到的就是几个上身**的男子,涎着口水的他们粗鲁地撕扯掉我的外衣。当先的一个肥胖男子腰间别着锯齿匕首,骑在我的身上扯下我的亵衣,无比恶心地将头埋在我身上开始舔舐。其后一个光头男子猥琐地笑道:“墨七星为了一百两银子就把他这如花似玉的女儿给卖了,如此猪狗不如的父亲,也难怪老婆气死,好好的一个崆峒派被他给毁了。”

另外一个方脸男子的手在我的腿上揉摸着说道:“要不是这样,我们怎么能一百两就捡了个小处子呢。”

我听到他们的话语,很清楚地明白自己的处境,我翻转着身体,不住地做出想说话的表情,肥胖男子扯下了我嘴上的布,我说道:“三位大爷,小丫头我可要好好服侍你们三位呢,这样把我绑着你们三个怎么能尽兴呢?”

肥胖男子双目放光,索性把裤子全脱了:“好好好,好久没碰到过这么主动的小丫头了,处子这样主动的可不多诶,我这就给你松绑。”

身后的两名男子也脱了个精光,一起向我扑来,男子掏出匕首割断了我身上的绳子,就在这罅隙中我以折梅手果断地抢到了匕首,而后闪电般地使出了海蛇手,海蛇手势如其名,穿行游弋中刀锋如海蛇灵巧飘逸,三名男子只望着我的身躯腾转,他们身上的血箭喷射而出。

我找到一块宽大的白绸,把他们被割下的**收在其中,看着他们杀猪般的嚎叫,我的心头泛起无限的快感。我怎么可能让这几个看了我身体的男人这么简单的就活下来呢?他们正是臭名昭著的彭家三虎,杀了他们根本是便宜了他们,我果断地将他们的鼻子和耳朵全割了下来,偏偏给他们留下了眼睛,让他们的眼睛日后可以目睹自己的丑陋,我穿好衣服后拉起响铃唤来了店里的龟奴,方才知晓这是金陵的响花楼,男人们最钟爱的青楼。

我记得昨天我爹还带着弟子们在官道上劫掠一笔红货,那时候我爹已经一剑结果了翠烟门花老头的性命,他的手在翠烟大小姐花想容的身体上**。而华山派掌门余少卿匆匆打开了彩礼的箱子,望着金银珠宝双眸放出精光。我爹对我说:“你先看着这新娘。”

他起身过去和余少卿争论起了财宝分配的问题,我们两派本可以在山上过着习武授课的头面生活,纵然清苦些也远远好过乔装劫匪做这伤天害理之事。

他俩因为分赃不均开始推搡起来,两派弟子眼看就要火拼,我爹突然松口了:“老余诶,咱们几十年的兄弟,万万不需要为了这一笔路子自相残杀,你六就你六,这次我就拿四好了。”

新娘和我的目光触及,她墨黑的头发束扎整齐,温婉如玉的眼神中没有一丝惊惶失措,反而银铃般笑道:“你爹可真是色诶,一大把年纪还不放过我这要出阁的姑娘,你跟了这样一个爹可真是太倒霉了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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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察觉到了这其中的古怪,她爹死了,翠烟的护卫家丁也死了,她和她的丫鬟们成为了我们的俘虏,她却还能若无其事地谈笑风生,不是这女的有病就是这其中有诈,我将长剑横在她的颈上,厉声道:“你们究竟有什么诡计?”

“诡计?花想容一脸的茫然,摇了摇头道:“我是翠烟门出嫁藏剑山庄的大小姐花想容,现在已经成了你们的战利品,还能有什么诡计呢?”

“那为什么你爹死了,你们翠烟的人都被我们杀了,你却一点都不悲伤,还在这笑嘻嘻的?”我望着这空旷的山道,环顾左右毫无异动,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花想容正了正凤冠:“你们杀了他们我并不悲伤,我现在已不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已经出嫁的我等于告别了翠烟,况且我很恨我爹,也讨厌翠烟门,你们把他们都杀了等于替我报仇,为什么我要悲伤呢?开心还来不及呢。”言及此处,她发疯似的笑了起来。

余少卿和我爹将财宝一点点盘点好,还在做着最后的区处。

余少卿指着一箱珠玉首饰说:“老墨,这东西就给我了吧,你也知道我家里需求大,八房夫人回去我是不够分的。”

我爹脸色铁青道:“这怎么可以,我六你四已然你拿了大头,我比你更需要首饰,你又不是不知道。”

余少卿一脸的不快:“得了吧老墨,你就是匹不知饱的种马,我知道你又想带着这箱首饰去金陵的青楼风流快活,这次抓的小娘子和这丫鬟们一行几十个,也够你玩半年了,何必再去青楼花那冤枉钱呢?”

花想容拍了拍我的肩膀:“小姑娘,做强盗也是很辛苦的,这也许是你们最后一次出手了诶。”她高喊道:“大叔们,你们别吵了,还是快点逃命吧。”

大家面面相觑,目光汇聚到我这里,我摊了摊手到:“别看我,这女的是个疯子,说话一直很怪。”

花想容指了指一棵枞树的枝干:“你们自己看诶。”

光秃秃的枝干上,一条华贵的杏黄飘带迎风摇曳,林间的人声鼎沸伴着马蹄踩踏,秋水光寒的长剑在黄昏的暮色里分外夺目。余少卿拔剑的刹那,雪白的光团笼于其身,剑芒绞开血肉如雪花般飘散,只有余少卿赭石色的羽衫碎片散落一地。

我爹翻身跃上了马背,全然不顾忌财物,口中高喊道:“是藏剑,大家快撤,撤啊!”

花想容凝望着我说道:“小姑娘你快走吧,否则你会和他死的一样惨。”

藏剑山庄的人像飞蝗般涌来,我心中一狠举剑就向着花想容的咽喉刺了下去,当时后脑勺猛然剧痛,浑然没有了知觉。当我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彭家三虎这几个该死的男人。

我卷起白绸打开了厢房的门,外面是一群浓妆艳抹的妓女,狎客们的手在她们身上摸来摸去。十三年来,从我有记忆以来,无数次看见父亲走进这样的地方。我将白绸包投掷出去,随后传来酒盏破碎和妓女们的凄厉尖叫,我的心头说不出的快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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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抓过一个龟奴扬了扬手中的匕首,开始学着男人用粗嗓子说话:“兄弟,你知道这里有一位墨七星墨爷吗?”

龟奴哆嗦着应道:“有,有这位,小姐您不要杀我啊。”他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他在哪?”我反手取过地上带血的鲛皮鞘,将匕首插入其中别在腰畔。

“他包了两个姑娘,在水阁那里正快活呢。”龟奴擦着额头上的冷汗,颤巍巍地说道。

我走在响花楼的悬空步道中,看着金陵城中的初雪飘洒在肩。冬日的雪夜里,孑然一身的我刚刚从三个恶棍的手中死里逃生,出卖我的居然是我的父亲,杀意在心中油然而生。长久以来父亲都没有教我武功,我成天帮他整理武功典籍,发现了许多历朝历代流传下来的武林典籍,其中有一本书叫做《刺刃十三》的书,收集了专诸,荆轲等刺客的绝学武功,其中关于刀剑的暗杀之技让我发疯般地沉溺,九岁的我根本不认识许多字,可是这本书中没有一个字,它全部是图画的演示,每一页都会以活人猎杀作靶,读来印象分外深刻。

四年来我每天都扑在其中,除了吃饭睡觉,就是一心一意地用短剑练习。不知不觉中已悉数掌握了全部精要,十三种招式衍生出千百种古怪离奇的分招,我以人形木靶为目标进行了干净利落的捕杀。终于有一天,我的手指轻柔滑过木纹脉络,靶子碎裂了一地。在《刺刃十三》的最后几页辑录着无上玄妙的功法口诀,慢慢地我发现从丹田到四肢百骸都盈满了真力,仿佛连血液都要沸腾开来。海蛇手只堪堪是那十三招里面的最普通的一式变化。后来我才明白当你面对数量较少的敌人时,这变幻莫测的杀着几近无敌。可惜那本书没有作者,无法向他当面请教,直到有一天我翻它的时候,一只疯狗不知从哪里跑出来咬断了它的装线,我立时刀斫碎了它的头骨。我将书页重新整理,在书脊里看见了一只鹏鸟图案,直到多年之后,我才明白原来这是云子翼所著的书。

白落梅说着说着目光黯淡下去,她开始触及到心里最痛的部分,语调愈发地低沉。慕容瑾的手捻着发黄的书页,窗外的天色晦明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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