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该死!我真该死!都是因为我偷偷去约姓温的小子,师父才死在他的剑下……”孙不二跪伏在地下,泣不成声。
公孙义抱着方翔的尸体,跌坐在地上。方翔的头枕着他的臂弯,神态安详,就像是睡着了。只是他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公孙义喃喃自语着,看上去有些神情恍惚。哀痛几乎夺走了他的魂魄,令他显得又苍老了十岁。他老泪纵横,泪水沾湿了他灰白的胡须,又滴在方翔脸上。他不停地用袖口擦拭方翔脸上的泪水,仿佛是想擦去爱徒身上的血污。
“师父说已经掌握了绝处逢生的境界,才有信心跟姓温的决斗的。谁能想到……”孙不二已泣不成声。
“三十年前我和柳青云在华山切磋论剑时,他就见过我使绝处逢生了,傻孩子,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公孙义像是在回答孙不二,又像是在问怀里的方翔。
“师父他,他怕您老人家有闪失,他还说咱们公孙家的声名绝不容冒犯……”
孙不二的回答像针一样刺进公孙义的心里,他简直痛不欲生!
一旁的灵儿早已哭得死去活来,她和蔼可亲的方叔叔就这样突然离她而去,她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她扯着公孙义的袍袖,哽咽着道:“爷爷,我要你去给方叔叔报仇!你是天下第一,谁也打不过你,你一定能为方叔叔报仇!”
公孙义却似没听到她的乞求,只是不停地重复那句话:“是我害了你,傻孩子,是我害了你。”
梁安肃立在一边,哀伤地看着他的主人,即便是陈碎梅去世的时候,公孙义也没有如此悲痛过,只有他真正明白,公孙义此刻心中的痛苦、懊悔和无奈。
方翔的尸体是孙不二背回来的。方温二人决斗时,他偷偷躲在树后观战,是唯一的旁观者。事情的前后经过,他已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公孙义。
“这是一场意外。”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公孙家诸人悲痛欲绝的时候,他们最不想看见的人出现了。
“我知道我不该来的,但我不得不来。”柳青云的话听上去同样沉痛而无奈。“公孙兄,我想问问你,假如换你是我,你该怎么办?”
“我知道你和方翔情同父子,你现在的心情我非常理解,我跟你一样很悲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只是你想过没有,如果那个东西落在蝙蝠山庄手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杜七患了绝症,本是正道武林最大的福祉,他一死,蝙蝠山庄的党羽自然会作鸟兽散,纷乱了这么多年的江湖就可借机一举拨乱反正!可是一旦有了这样东西,蝙蝠山庄的人就看到了希望,为了救杜七的命,他们势必会拼死一搏!剑客盟当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结果必将是一场空前绝后波及整个江湖的大战!届时会有多少人失去爱徒?失去尊师?失去父亲?失去孩子?!公孙兄,你一向深明大义,岂能不懂这个道理?我百思不得其解,这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的话在沉寂的屋内回响着,听起来铿锵有力。公孙义依然抱着方翔,沉默片刻后,终于说道:“我很快就会答复你。”
柳青云长叹一声,有意无意地看了灵儿一眼:“公孙兄,别忘了你还有更亲近的人。昨日之事是场意外,我只希望这样的意外不要再发生了,请不要让我等太久。”
他说完便转身离去,原本充满了悲伤的屋内顿时增添了十足的寒意。
“他怎么变得这么吓人?”灵儿怯生生地说。
“人本来就会变。”公孙义木然道。
起风了,天空中不知何时起开始飘起了雪花。
公孙义缓缓步入院中,雪花不时飘落在他的脸上、他的身上,他却恍如不觉。
花白的长须随风飘舞,他的眼泪已干。
院中的寒梅仍在盛开,风雪中那些花儿看上去似乎更加娇艳,更加凄美。
雪虐风号愈凛然,
花中气节最高坚。
过时自会飘零去,
耻向东君更乞怜。
公孙义看着那些傲雪的梅花,昔日枝头下那倩影恍若再现。
他自言自语道:“其实你最吸引我的,是你的风骨。”
梁安拿着件大衣从屋中跑出,轻轻给公孙义披上。
“帮我把灵儿叫来。”公孙义淡淡道。
灵儿听话地走了出来,依偎在公孙义身旁,脸上依然挂着泪珠。
公孙义拭去灵儿脸上的泪水,眼中满是慈爱,说道:“灵儿,从小爷爷就教育你,做人要有颗侠义之心,你长大后,爷爷也希望你能做个侠义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