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然而,周游儿的神色欲言又止,这是东方雄第二次看到她这样的神色,上一次是在草庐外的石子路上。
“其实,乌鸦谷位置隐蔽,入口山路只有谷内的人才知道,没有人带路,你一辈子也进不了乌鸦谷的。”
“哦,没关系,说不定在别的地方还能碰到。”东方雄别过头去,不让周游儿看到他眼里的失落,但即便如此,他还是有种感觉,周游儿刚才开口要说的并不是这个。
“你跟我一起回去吧,我带你入谷。谷里有棵白合欢灵树,喝了那棵树的树汁就等于和谷里人结成血亲,这是乌鸦谷几百年的规矩,就算爹爹要赶你走也没有用的。”
东方雄有些吃惊地回望面前的女孩,她脸上的焦急让他有了些许自豪的感觉,但越是如此,他越是着急,似乎被人催促一样给出相反的答案。
“把那树汁留给别人吧,我家在这,我不能说走就走的。”
“在这边你的处境已经不安全了,稍有不慎落入截江亭的手里,那就是严刑拷打,命也丢了,还会牵连你那两个兄弟。”
“那我就更不能走了,邱处方和林泰是为了帮我才犯险的,我必须等到他们两个平安的消息。”
女孩又沉默了,最后的暮光在西边收敛殆尽,星星清澈的光扫亮了街道,周游儿在星天的辉映下变得很苍白,这一刻的掠影让东方雄觉得她似乎要变成一幅画,永远凝固在这动人伤感的夜色里。
“东方雄,你很爱管闲事。”
“嗯。”
“这不是在夸你。”
“嗯。”
之后又是一段沉默,城门马上要关了,来往的人流都加快了速度,两个人只好不停地给行人让道,渐渐地退到了街边。东方雄从未觉得这些出城的人群这么匆忙,也从未觉得这些远去的车辙这么沉重。他发现在城门口这一方街头上,竟然能听到好多男女间告别的泪笑之辞。所有这些让他突然有种惶恐,似乎面前的女孩只要转身没入人群,之前的一切都会成为虚幻。
“如果你就这么点本事,在这么多管闲事下去,是要没命的。”
“不会的,我不是答应了,还要去和我娘相认么?”
周游儿摇摇头,从身上掏出那枚木鱼递给东方雄,当时托他去找慕容昊先生,也是用的这枚木鱼。
“你带着这个再去一次草庐吧,告诉老先生我们已经走了。”
“可是慕容先生没有回草庐啊?”
“我说了你就去做,行不行?”周游儿突然愤愤起来,东方雄木讷的点头,他照做就是了,有这么一件事情做,他便不觉得被周游儿彻底抛下了。于是他接过木鱼收好,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话,剑枭已经推着空柴车折了回来,谈话随即中止,剑枭和周游儿马上跟进了出城的人流。
“少侠,保重。”
“前辈,林泰跟你说的那几个可供休息的地方,客栈,你别忘了。”
剑枭点点头,再次掏出那块陨铁铁芯,东方雄连忙摆手。
“我这辈子也没机会去乌鸦谷,好东西还是留给别人吧。”
剑枭收回铁芯,一拍东方雄的肩膀。
“你也算是我的相识,往后天下但凡姓东方的,就是乌鸦谷的朋友。”
东方雄听了一愣,但靠近城门人流越发密集,东方雄已经来不及再说告别的话了。
“少侠,保重。”剑枭留下最后一句话,便不再看东方雄,专心扮作樵夫。至于周游儿,则是一直没有回头。
东方雄随着他们走了一截,然后放慢脚步,让自己慢慢被落在后面,目送剑枭父女走远。有一刹那他心里涌起了激越,觉得外面的世界如此具有吸引力,自己非要闯出去看看不可。
但这感觉转瞬即逝,人流停了,城门轰隆隆的关了起来。
周游儿停在原地不知所措,东方雄赶了上去刚想问话,却被剑枭挡在背后。
越过人墙,剑枭看见了黑袍红绣的人群正从卫兵手中接管绞盘,四人合力从两侧转动绞盘,贯入石墙的铁链被拉直扯动,仿佛一尊铁雕塑慢慢活化,高大的城门闭合起来。随着城门关死的最后一声轰鸣,被堵在城门前的民众们沸腾了,也在同时,隼不急不缓地从截江亭队伍当中走了出来,将人群和城门分隔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