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天雷在天上炸开,刚刚聚集在东方雄身上的目光,都尽数朝天上转移而去。
方才站出来拔巡防差人的刀,东方雄本来抱定了鱼死网破的决心,但谁料想邱处方这么快便成了事,现在东方雄的处境反倒是会拖累剑枭和周游儿。
看戏的人列熙熙攘攘,有的女眷刚才被天雷所惊,好事之人赶紧借题发挥议论起来,刚刚还井然有序的队伍顿时成了散沙,戏园主人也只好出来维持秩序。
在这混乱里几乎没有人注意到,六七个截江亭人过来把东方雄团团围住,这些人还没拔刀,东方雄恍惚地四下看看,意识到现在抵抗是最不利于保全性命的做法,也顺势把刀扔了。
哐当一声,明晃晃的朴刀掉落在地。
两个截江亭人随即上前把东方雄按到在地,一人扶起他的头和画像对照,发现并非所画之人后,那人从腰间拔出短刀,抵在东方雄喉头。
“你是什么人,说。”
东方雄还没有想出说辞,那短刀上的力道加大了。
忽然,人墙后面传来闷沉的哭声,那哭声非常响亮,但声音又很奇怪,东方雄分辨出来,那像是周游儿的声音,却又故意压的很低。他以为周游儿被抓住了,拼命想要挣脱,但被身后的两人按住,这时东方雄又觉得,那声音不大像周游儿,因为一阵一阵地哭,透着一股傻气,同时又嚎地肆无忌惮,三四岁的孩子才会这么闹腾。
与此同时,一道影子靠了过来,一开口东方雄便知道,是剑枭。
“方儿,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几位官人,方儿这是哪得罪您几位了?我给你赔不是,给您赔不是。”剑枭讲着一口地道的平乐本地话,凑近了人群跪下来就磕头。本来他走来的方向就逆着光,靠近又马上磕起头来,更没有给截江亭人看清他面目的机会。
几个巡防差交换了一下时间,其中一人用刀尖搭上剑枭的肩膀,剑枭猛地一抖,装害怕装得像模像样。
“这是你儿子?”
“几位官人听我解释,我的妻子两度产子都是难产,两个孩子都先天不足,方儿他是连三岁孩子都比不上,真给您添麻烦了还请您高高手饶他一命。本来今晚我带两个孩子出来听戏,谁知道人这么多,刚才方儿一下子走散了,是我没看住他!他弟弟哭起来我才看见他在您这边了,孩子做事都是无心的,您几位千万担待。”
剑枭这一席话可谓是诚惶诚恐,不远处周游儿假作傻气的嚎哭已经引得周遭人叫骂不迭,这场面顿时让剑枭的说辞更显得可信了几分。他说有两个儿子,又说有妻子,便与搜捕目标的一父一女不合。加上他一口本地话,东方雄的行为若不是傻子又着实难以解释,截江亭的人交头接耳了几句,也急着回去查看醉生楼的状况。
“老头,抬起头来看看。”
“几位大人,您若是不能绕过我儿子无知,我便磕死在这里也罢。”剑枭依然以头杵地,不肯让这几个人看见他的脸。
“叫你抬你就抬,怎么这么多废话。”说话人顺势踢了东方雄一脚,架在他脖子上的短刀随即松开,东方雄感到这是他必须为剑枭争取机会的时候了,假作莽怒大喝一声,迎头向踢自己的截江亭众撞了过去,怎奈这次对方有了提防,两下就把东方雄踢倒不能动弹,东方雄瞥了剑枭一眼,他还跪着,好像完全没有动过。
“老头,抬头。”一人把刀搭上了剑枭的脖子。
剑枭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东方雄奋力挣扎,却毫无作用。等剑枭完全抬头时,所有人都愣了,剑枭脸上沾了一脸的泥。原来刚才趁东方雄冲撞巡防差,剑枭抓了一把泥糊在脸上。
“我……我方才着急了,您稍等……”剑枭说着用袖口去抹脸上的泥土,但那泥还挺湿润,一抹更擦得乌漆墨黑,几个截江亭人皱了皱眉,不想再纠缠下去。
“念在你孩子有病,这次放过你们,看好你儿子。”剑枭随即千恩万谢,几个截江亭人收刀回鞘,随即走出了戏园。他们前脚刚走,剑枭马上扶起东方雄,周游儿的哭声不知什么时候也停止了,三个人相携也跑了出去。
这时间街头上到处是截江亭的巡防差,各街各巷里的搜查队都涌了出来,往醉生楼方向赶过去,剑枭拉着周游儿和东方雄反其道而行,走的昂首阔步,却再没有人上来盘问。
“前辈,方才多谢。”
“先谢我吧,要不是我想出这个法子,爹爹可是准备把你扔在那自己先走的。”周游儿埋怨地瞪了东方雄一眼,东方雄随即才明白为什么刚才周游儿先哭,剑枭才上来拉他。
“前辈?”东方雄发现剑枭的脸色铁青,似乎事情不对。
“他们放了响天雷,城门很快会关。截江亭和官府一向走得很近。我们现在跑着去城门口,应该勉强能赶上。”剑枭说着又加快了脚步,东方雄和周游儿努力才能跟上。
跑到城门附近, 剑枭把东方雄和周游儿拦了下来,自己去找林泰提前安置在附近的推车,这次他们要伪装成卖完了柴的樵夫,推着辆空空****的车。这个办法最不容易遭卫兵注意。若是空手,卫兵多半会上前询问去哪作甚,若是带着太多包袱,又会引来搜查。一辆空推车是最好的掩护,而林泰已经帮他借来了车藏在暗巷里,剑枭此刻只希望没有好事之徒把推车挪动位置。
剑枭走开的时间里,街上人流如梭,周游儿看着东方雄,两人都露出深重的倦色,这一晚上把所有人的体力都耗干了。
“我有点累了。”
“那就别说话,你今晚要连夜赶路。”
周游儿点点头,低头沉默了一阵,东方雄看着她低头的样子,努力想把这个影子印在眼底。
“东方雄,我有件事想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