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灼为南枝-Chapter 10 终章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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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10 终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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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完,他便消失了。

我转过身,面前又是另一番景象。那是南禺山,我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洞穴前的梨树还只有半人高,姑姑穿着一身素色麻衣站在石榻前,她的样子看着消瘦了些,面有倦色。而从洞穴里又走出一个人来,那人立身在姑姑身后,问她:“你可想得清楚明白了?”

姑姑摇了摇头,声音酸楚:“想清楚了。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错,我是记恨他丢下我一个人就下了山,可是那又怎样呢?如若他心里没有我,我千方百计把他留在身边又有什么用呢?他不开心,我也不会开心的。如今他没了,我只是再也没有机会能开口问他一句,他的心里真的就不曾留有一处角落给我吗?”

那人叹气:“前尘莫问,来日无方长。”

姑姑拈起地上的指长精怪,放在手里拨动玩耍着,说:“陆压,你把我这情丝拔了去吧。我才不是什么圣心之人,我实在难以带着对他的那份爱还要养着他跟别人的女儿,可是他在这世上就只留下那个可怜的孩子了,我更不忍心看着那孩子颠沛流离在外。”

她说得淡然,可是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她经历了几番的挣扎和苦痛,才终于做了这个决定。她这万余年来,一心放在父亲的身上,我之所以不曾探究得到,原来……原来是因为她早在将我带回南禺山前就将情丝拔了去。

我浮在半空之中,渐渐欠身落在了地上,我往姑姑靠近了些,站在她的身侧,像小时候总蜷身在她膝前一样,我将头枕在她的双膝之上,抬眼看她。她的眼里是死寂的,都说心死了,人也就死了,可是她却心狠,明明让自己的心死了,还要强忍着泪水咽回去,将负她心之人的女儿照料得这般好。

还有一缕魂魄,一直在半空中浮着。

等停歇下来的时候,眼前是茫茫的戈壁,黄沙漫天飞舞,三军将士齐声高喊。姚重华骑马在前,身后的将士视死如归。

我不愿意再看他,他伤我伤得那般深,他的此后我都不愿意再过问。可是等我正欲回身时,与之对立的三苗族将士之前,一身戎马装扮的将领中间,赫然立着三人,那是讙兜、丹朱,还有渐离。

明明当日……明明当日渐离就死在了三苗族战士的刀下,为何这世间还有同我相像的又一副面孔?

渐离被讙兜牵制着,脸上是怯懦又害怕之色。

讙兜举起渐离的手,高声问着姚重华:“这是你心爱的女人,你可愿意以退兵换得她的平安?”

我讥笑,此举实乃小人所为。

我并不奢望姚重华对我还有情谊,可他眯眼辨别了后,只说:“想不到曾经的堂堂的子上,总是沉迷于这等骗人的把戏里。你面前的那个人是不是阿生我自不会认错,而那个人到底是谁,想必丹朱你最为清楚!”

他这般说,我反倒愣了神。

丹朱受气,举起渐离的另一只手,手起刀落,一只胳膊便被卸了下来,鲜血洒在旁边将士的头盔之上,血色与银色交织在一起,刺眼得很。

他以为这样就能吓住姚重华,可不料对面的人连眼睛也不眨一下。

此番无动于衷,眼里却坚毅得很。

这半缕魂魄就这样同三方将士僵持着。我心里渐渐发闷,像是被什么冲击着。还不等我清醒过来,就见丹朱将马上的渐离扔下了马,嘶喊着,率先带着部分兵马冲了出来。

我曾记得,渐离同我说她跟丹朱之间是有情谊的。可现在看来,那份来自丹朱的情谊明显是虚假的了。如若有真,他也不会那般对待渐离。

兵马往中间聚拢去,黄沙盖过天地,卷起层层沙雾。

三方将士厮杀,我栖身在半空之中,被一拨又一拨的将士穿过了身子。听说讙兜从当年的叛乱之党——鲧那里调来了一队死士,现下三军相抗,姚重华自然是无力抵抗的。

矛起盾挡之间,姚重华却以微弱之力渐渐占了上风,帝君麾下的将士是受多年的训练而来的,靠的不是绣花枕头般的花拳绣腿,打的是实打实的硬仗。渐渐地,丹朱便被逼退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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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重华见机直往丹朱而来,得帝君之令“如若丹朱誓死反抗,其头颅可取”,他的长枪直直逼近丹朱的喉咙,只要再近一些,就能取丹朱的头颅。

丹朱并不慌乱,他身子后斜,尽量避开来,然后高喊一声:“律画!”

先前被他卸掉一边胳膊,瘫躺在地上早已看不清模样的女人撑地起身,身子腾在半空之中,她捏诀挡身在丹朱身前,将那长枪生生掰弯了来,怒吼一声,双眼通红,衣衫在漫天黄沙里飘飞着。

姚重华反被逼退,长枪直抵心口。

我皱眉看着这一切,但是……但是我从未想过,在这紧急之间救下姚重华的人,是夫诸。

他覆水而来,将律画冲击到了丹朱统率的军队末尾。他立在三军之间,白衣裹身,在黄沙里看得真真切切,而后立身在他身边的,是烛九。

律画本是躺身在地,些许是感受到了烛九身上的气味,她挣扎着 起身,发出擂天倒地的声音,她双眼通红,再顾不得面前的人到底是谁,一路杀了过来,哀鸿遍野,血流长河,到了夫诸、烛九面前,她的神智早已散了去。

她曾经说过,总有一天她一定会让我尝到这世上最噬人心骨的疼痛,她终于做到了。

那时姚重华正躺身在夫诸、烛九二人的身后,可他不死心,攀上马又往丹朱、讙兜方向而去。烛九腾身将他拦了下来,可就在那一瞬间,我感觉到我这半缕魂魄被他护在怀里。我不知道他能不能看见我,我半睁着眼睛,抬头看他。

他说:“你安心地睡。”

可是……

那时律画已经直直朝夫诸冲去,夫诸的腿脚不好,一把被律画牵扯进她额间的那团火焰里。

原来……那团火焰是她最后的赌注。

我愤然地瞪大了双眼,我亲眼看见夫诸的身影在那火焰里,他看着我,眼里带着笑。他很少对着我笑,我以前总嫌他性子不好,对我又总是冷淡,我总是闷气是他不懂得。可是现下这一刻,我却不忍看他了。

烛九飞身而去,可律画铁了心要让我不好过,不等烛九落地便已经化成了烟土,混进这黄沙里。

噬人心骨的疼痛,原来是这般感受。

尽管被烛九抱在怀里,可我仍然能感觉到我的身子在一点一点地下沉,坠进无尽的深渊里。我的心像是被谁用刀子一刀一刀地用力剜着,见了骨头,也要把淋淋的匕首插在我森白的骨头之上。

我耳际嗡嗡作响,嗓子里发出“咯咯”的声音,我散去魂魄前心里泛起的那阵酸楚,这下喷涌而来,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那是一声直上云霄的叫喊——

“夫诸!”

以前在南禺山上,我羡慕各路的鸟儿们有自己的同类,可是鸟儿们却偏偏艳羡我的嗓子。我那时贪心,除了这副嗓子,还想同他们一样有自己的同类,所以我求着姑姑要下山,等如了愿,这一趟却把我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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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仅没能找到同类,连仅有的一副嗓子也在那日撕心裂肺的叫喊之后再不能发出声音来。

重华与皇英大婚那日,我央着烛九带我去看看。

那日一仗,姚重华誓死拼搏,终于擒得了丹朱与讙兜二人,可是身上确实伤痕累累再没有一处好皮。他被养在宫中足足半年之久才活了过来,听闻是佩玖以自己的皮肉做了药引才将他救了回来。

我笑佩玖的苦心,如今终于要实现了。

再有半年时长,帝君允诺重华与皇英的婚约。

那日炮响九十九声,同当年帝君迎娶佩玖时一般,宫中大宴,帝君喜极,在城中摆宴三日,更是宴请了城边的穷人村。衣衫褴褛的男人女人拘谨地坐在席间,却不知道如何下手动筷子。

佩玖全身烂肉,只能养在殿里日日躺在床榻之上,我曾隐身去了帝宫之中,她的野心终于实现,即使身上没了一块好肉,却也乐得再合不上嘴。

陈伯自请回了宫,日日伺候在佩玖殿前。半脸猩红的男人跪坐在地上痛哭流涕,声音悲切。

烛九拉着我立身在半空之中,重华骑马在前,随后是顶绣着富贵牡丹、丹凤朝阳的大红色彩绸花轿。

那里面坐着的是娥皇、女英二人。

风大,烛九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飞沙吹进了眼睛,我只觉脸上泪水簌簌而下。

那下面骑马而行的人,是我当初要留在人世的开始,而现在我放手,是因为我不敢再要了。

我总是贪心,所以现在要惩罚我,总要失去些什么。

这嗓子要不要我并在意,可让我痛心的是,我把夫诸带来这人世,却再不能将他带回南禺山。他那么一个不爱奔波的人,这短短的几年里替我走了多少地方,我只能在难以入睡的夜里,一点一点地探究到。

离开人世之后,烛九将我带去了南边的一处神山,那里唤作九嶷山。

听说那山上有一汪池水可以治好我的嗓子。我跟着他,一路来了此。嗓子治不治得好在我看来已经不打紧了,我只是……只是需要些时间来想想,等回了南禺山,我要怎样跟姑姑把这几年的经历讲得更细致一些。

九嶷山上常年青绿,花乱人眼,实在是一处人间仙境。山上生灵并不多,来去也只有过路停歇的飞禽鸟兽,偌大的山间,只有我跟烛九两个人。

他在山脚下搭了一处草亭,一日闲来无事提笔写了几个字——歇心亭。

那是之前他宁愿降价也要留下来的牌匾,看来也是出自他之手的。

我坐在草亭子外,看他轻快地飞身将牌匾悬挂在亭梁上。他总是怕我无聊,时时跟我说着话,我沉默以对,他不厌其烦只是悉心地照顾着我。

想他堂堂钟山之神,跟在我这么一只一心要往人世里扎身最后却弄得伤痕累累的蠢鸟身边,我总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对不起他了,而我身上有来自他一半的灵力,更是让我羞愧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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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起那日在客栈里遇见他,他还戴着青铜面具,坚毅的冷漠线条遮住了他的半边脸庞。

心神一恍,我突然想起那天我一直叫着的,是他的名字。

这天夜里,风吹得山上的青绿掉落不少,迷糊间我听到有人的脚步声往我房间的窗户边走去,然后是“吱呀”一声,再没有风灌了进来。烛火早燃尽了,我微微翻了个身,耳边响起声音。

“这以后万万年的时间,你就待在我身边好不好?”

屏息无声。

他坐了许久的时间,起身的时候我又翻了个身面朝着他。

漆黑的屋子,只能大概看出个人形来,他立身在门边,担心我有何不舒适的地方,走了过来。

那双乌黑幽深的眸子看我,我攀手搭在他的胳膊上,干涸沙哑地答他:“好。”

天边腾来一团祥瑞之气,夜色正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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