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骨-【第八卷:传世之言,佐酒而谈】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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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卷:传世之言,佐酒而谈】(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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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然……叫沈吹?”沈歌挠挠头,“或者沈山?”

山吹点点头,眼睛眯得弯弯的:“都行!”

他们之间的缘,起于四绪,终于四绪,没有人知道山吹曾这样喜欢过一个妖。而像我这种稍稍知道些的,也并不清楚,后来,她怎么就那么心甘情愿为他去死了。

不过是一次见面,不过是沈歌玩笑似的分给她一个姓。

只是,虽不清楚,却总觉得可以理解。毕竟我也曾做过类似的事,也许外人会觉得不值,但真正身处其中,谁会考虑这一些事?

5.

夜幕渐临,星子闪烁,而我们身边也有这么一条光带,倘若从云上往下看,便和天上星河差不多。那是花灯随流水漫漫而下,将河里染出灼灼亮色。

人界的花灯节,我只看过两次,而上一次已经隔得很远了。

不同于虚境里边,真真假假凑在一起,连感情都让人觉得不真实。此时此刻,我踩在切实的地面上,眼前的流水是真的,人潮也是。一切都让人安心。

我看得有些动情,恍惚回到很久以前:“你还记不记得,很久以前那个晚上,你问我在看什么,我说不过在看万家灯火,春风可亲的?”

“哦?有过吗?”

果然,他已经不记得了。可他怎么能不记得呢?

“当然有过啊!你那时不就是因为下凡伤及识魄,所以才厥过去,最后惹出那么多事情的吗?”我瘪瘪嘴,转向他,“如果不是这样,我做什么要跳下菩提台,自寻死路。”

眼见着他的喉头动了动,眼睫也是一颤,当他开口,我以为他要说些什么安慰我的话,可事实证明,这个人从来不晓得怎么安慰人。

秦萧顿了半晌也只是笑笑:“所以,你现在是要同我算账吗?”

“不是,只是想告诉你,那时候我没把话说全,漏了最后一句。”稍微走到前边一些,背对着他,我的脸有些烫,“当初我其实想说,万家灯火,春风可亲,衬你刚好。”

他一愣,不晓得怎么回应似的,只低着头笑了笑,难得的没有拿话堵我。

灯上街边,夜有星月,在我眼前站着的人。

这个瞬间与过往里的点滴重合,我第一次意识到,真是有轮回这种事情的。真好,错过的、缺失的,都有机会补回来。

恍惚中,我们又回到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死过一死,他也还不晓得我喜欢他。

彼时,我和他赌气,因此与陆离偷下凡界,混了许多天,每一天都过得浑浑噩噩。唯一真实的,是那个晚上,我被人欺负,而他就那么出现在我面前……嗯,在我被打了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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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总是出现得不及时。可到底他来了,在识魄尚未修复、不能离开霜华殿佛障的情况下,冒着这样的危险下来找了我。

“你总是爱逞强,心性又浮,若不磨一磨,便难免要吃亏。”

当时我在心底一边郁闷一边又庆幸,我知道,自己是爱逞强,心性也浮……

但每次吃亏不都还有你么?

这么想着,不自觉便有了笑模样,却在视线触及因敛的时候慌慌想要转移话题。谁都有爱美之心,兴许,看见好看的神仙,就是会让人心慌的。

这样的想法窜进脑袋里,我瞧着他,不自觉想起了自己……

我好像生来就是这个样子,脸上半布着裂纹似的赭色疤痕,密密麻麻,除了一个“丑”字,其它什么都看不清。我不晓得自己是什么神仙、原形又是什么样子,只是觉得,什么东西都不该化出这张皮囊哇。

于是我去问师父,但师父只是灌一口酒:“你也知道叫我师父,没叫爹啊,那我又怎么知道你原形是什么?一边儿玩去……哎哎等等,玩完回来给我捎壶酒,这壶要喝完了……”

除了这句,他再没回答过我别的。

思及至此,我抬起眼睛。

“因敛,你说,容貌是不是真的那么重要?”

他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

“那你说,眼睛又是否重要?”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微带着笑意,侧目歪头,难得的温柔。

我很早以前就听过“因敛”这个名字,也是从那时候便对他感兴趣。倒不是因为佛法和传说中他的本事,而是那些个女神仙总是八卦,讲霜华殿的因敛尊者风姿独一、天朗风清,说他是整个天界最好看的神仙都不为过。

虽然我长成这样,但总有爱美之心,于是慢慢的,就对这个传说中的人生出了好奇。后来得了因缘,能去照顾他,我一边偷摸着笑,一边又有些想哭。

站在他身边,那不是显得我更丑了吗?

还有,那样好看的一个人,他瞧见我,怕是会嫌弃吧?

那个时候,我磨了师父许久,他一通嘲笑后终于告诉我:“因敛这个神仙吧,性子温和、佛性极重,不在意皮囊这种东西,就算看得见,也不会嫌弃你的,更何况他瞎。”

人界灯火灼灼,带着天界所没有的暖融落在河里,粼粼波光一下一下涌来岸上。而因敛,他就那么站在岸边,所有的光色都消失在了他的脚下,独独站着就像一处风景。

我望着站在身边那个神仙,他的眼睛很清,泉水一样明澈,仿佛能盛下世间所有,也带着万千流华。然而,这双眼睛却看不见。

再想回之前的问题,我有些沉默。

比起容貌受损,我觉着啊,倘若有朝一日,我再不能看见这朝暮光景,再看不见这旦夕颜色,看不到落星,看不到云霞,甚至连霜华殿是什么样子都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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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个激灵,活得那样无助,还不如让我死了好。

“佛法有云,万千法相皆是虚妄,形形色色,全都是空。”他的声音很轻,说着,浅笑一声,“但有些时候,我还是想看一看这世界,哪怕入眼是一片疮痍都好。说起来,许是从未看见过,我连那所谓疮痍是怎般模样都想象不出。”

我看见的因敛,仍是那样的清和模样、疏淡笑意,与以往没有不同。

“现下是在凡界罢?我也想知道凡界是什么样子。可仔细想想,我连天界都没看过。”

他难得这样多话,是以,我从不晓得,原来他一多话,说出来的东西便让人难过。

“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天界凡界都无聊得紧,哪里都没什么好看的,还不若你……”

说着,我一个嘴快,之后立刻停下。

我方才是在说什么?

他一愣,随后笑着在叹:“你啊……”

“说起来,你站在那儿,鞋子是不是湿了?”我着急挽回道,“呐,其实你想知道的话,不一定要看的。你不是也说过吗?看事情不一定要用眼睛。”

而他听了,笑着摇摇头,不置可否。

月色昏黄,似一盏旧灯,是霜华殿中他每日点的那一盏。也是我每每添油时候,离去之前还要再回头检查一遍、多有留心的那一盏。

“发什么呆?”

我回过神,将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才没发呆,只是正好在看风景罢了。”

“哦?在看什么。”他饶有兴致问道。

“不过,不过是在看万家灯火,春风可亲。”我咽下几欲出口的下一句话,强自转移话题,“对了,我方才说看东西不需眼睛,那你知道,我说的是怎么看吗?”

看见因敛配合的摇头,我弯了眼,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握起他的手,点在他的面上。他许是没有预料到我的动作,手有些僵,却还是随了我。

“感觉到了吗?”

我的目光随着动作落在他的五官上。天界中人,怕是没一个能如我这般近距离接触这位尊者的罢?说出去,想必要让许多神仙羡慕。

想到这里,我有些得意道:“喏,你的鼻子是这样的,然后是眼睛,眉毛,头发……啊,对不起,你好像没有头发。”

凡界天远,星月高悬,不再是我记忆里的落落光点,然而这尊神仙却与我接近起来。算一算,这或许是我们万年来最为亲近的时候。

接着,他轻一弯唇,我便恍惚以为这该是梦了。

而后来呢?

后来的事情,我便有些迷迷蒙蒙、不甚清楚。

只隐约记得,我好像往他那儿俯了身,而后,诸如什么温软的触觉、因敛怔愣住的脸、还有他捏向我的诀,便同这许久以来都看不清楚的梦境一般,在我醒来之后,被忘了个干净。

唯一还能晓得的,不过是回到霜华殿后,我突发奇想,央着让他施个术法,化去我面上痕迹,好让我能看一看自己究竟是什么模样的。说起来也是挺心酸,万年了,我竟从不晓得自己长什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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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时刚刚从凡界回来,识魄受震,将要昏厥。后来想想,也许因敛当时会拒绝我,就是因为他的灵力已经捏不出诀术,可他没有说。

他只是无奈对我:“你若想知道自己原本的模样,不妨用纸笔录下自己的轮廓五官,余的什么也不必加。那便该是你最初应有的样子。”

也便是因为这句话,一向闲不住的我,那段日子窝在书房许久,执笔落墨,安静得很。

可是……

到底谁告诉的你们,师父是画仙,弟子就会擅丹青的呐?!

6.

“想什么呢?”

从回忆里惊醒,我对上他,不自觉就想笑。

“在想,你还是有头发更好看一些。”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对着我笑得灿烂,灿烂得让我心肝儿一颤:“你也是,骨头上还是挂着肉和皮比较能看。”

这个人啊,为什么总是这么小心眼儿?

“说起来,你来凡界,是为了找我的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话,话音落下,秦萧的脸色明显就变了一变。接着,他抬头望天,表情凝重站了好一会儿,像是在听什么。

我见状一怔:“你怎么了?”

“只是忽然发现自己不太称职。”秦萧抿了抿嘴唇,“我会下来,是因为司命星君说凡界将有异动,只是他说自己探不全,也没有人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在你被抓走之前,我之前一直在查、在想该怎么预防,而今却不必了。”

“是事情已经解决了?”

“不。”他叹一声,“是因为已经发生了。”

他只说事情发生了,却无论如何不肯告诉我是什么事情,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真是可恶啊。我翻着白眼站在边上,看着他在堤旁打坐。

一边纳闷着,好好一个人怎么说打坐就去打坐了,一边伸出手就想把他给推下去。

可我不止不能这么做,还得在这儿守着他。

夜凉如水,我抱着胳膊站在他的身边,思绪翻涌,一浪浪滚上来。这个人,虽然我总说他有千万个不好,但那从来只是说说。

若要讲究真心,那么,在我看来,他便连半点不好都没有了。

只是他实在爱骗人,我总是记得,人界初时见他,他告诉我他是来找人,找的那个人,唤作阮笙。最初没有感觉,但在想起这些东西之后,我是有那么些些小感动的。

我还以为,他下来,真的只是为了找我。

说起这件事,当时他还框我来着,在我问他寻的那人与他是什么关系的时候,他不回我,只是装作不适岔开话题,和我说了他的“旧伤”。

而我……

我也真是好糊弄得很,一下就把这件事情给翻过去。

“你从前看不见吗?很不方便吧。”那时的我被岔开思路,瞬间就开始担心他的身体。

而他装得还挺像,一叹一顿,真的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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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惯之后也就没什么方不方便了。只是,有一个人,每每想起自己曾与她相处那样久,最后却竟连见上一面的缘法都没有,便难免有些遗憾。”

“是你要找的人吗?你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他摇头,抬眼看我,欲言又止。我出于好奇心,刚想继续问,却不想他先开了口。

“那时虽未能见她,但我有一幅画像,是她画的自己。”

“是吗?”我好奇问他,“我能不能看看。”

在秦萧从怀中拿出画像的、而我接过的那一刻,我便在心底默默开始吐槽了。我吐得那叫一个欢实,全然没有发现他脸上那个意味不明的笑。

说起来,似乎我边吐槽边还打了两个喷嚏,原以为是着凉来着,现在想想,只怪自己蠢。

我望着画卷:“你是不是说过,那个姑娘长得不好看来着?”

他忍笑:“皮相不过虚妄,不重要。”

我点点头,继续认真看那幅画。

当时,我想的是,如果说,那姑娘生得不好看,那她便真是个实诚的人哇。同时,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才能长成这般“鬼斧神工”的样子。

全不晓得,原来我吐槽的那个人,就是自己。

蹲在那儿望着他,许久才反应过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我一直在笑,笑得脸都疼了。揉一揉脸,我站起身来,灵台陡然一昏……

我,忽然有点儿困。

不是累也不是想睡,只是因为眼前一阵迷雾漫过,我吸了些进去,这种感觉实在叫人心慌。挣扎着向他走去,但只几步就跪在了地上,我想喊,喊不出,想伸手却没力气。

在渐渐模糊的视线里,原本安静打着坐的秦萧,不知怎的,竟化作雾气,同弄晕我的那一阵混在了一起……

“阮笙,他走了,我也带你离开这儿,好吗?”

最后的意识里,有人这么对我说。

那声音很是熟悉,我却想了很久才想起来,身边的人,该是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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