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大侠传-第12回 石弹双飞顿教豹变 拳风四扫敛尽虎威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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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回 石弹双飞顿教豹变 拳风四扫敛尽虎威(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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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义农道:“院里有这规章,我们初来不知道。我并不是平白无故的拿石子打那锦鸡,只因那锦鸡在山岗上和一只小些儿的锦鸡相打,小些儿的输了逃走,那大些儿的追赶下来;我在山岗底下看了不服,随手拾一块干泥抛上去,还没打到就散了一半。幸亏是一块干泥,若是石子,就不打死,也得打折一片翅膀。两位不要对师傅们去说罢,下次我们绝不乱打了!”

张必成道:“谁去讨这无味的好!刚才我这个李大哥,不是有我跟在一块儿走,怕不一石子了账吗!那锦鸡已被你打伤了翅膀,飞起来很吃力;相隔不到几步远近,他已两次举起这么大的一颗石子要打,被我在背后把他的胳膊拉住了,不曾打出去。平白无故的伤害一条性命,岂不是大罪过?”

朱义祖笑道:“这也要算是大罪过;我两兄弟在家里时的罪过,真比这座山还要大呢!走罢!我们回院里烧饭去。”

说时伸手挽住陆义农的胳膊,一同回弥勒院去了。

李旷望着二人走下了山坳,才向张必成说道:“怎的这两人的言语举动,好像一点儿礼节不懂的样子。他们是那里来的好一身蛮气力!”

张必成道:“他两人到这里不上半个月,你们就来了。我听得师傅说,他兄弟是两个奇人,将来很有用处;是广德真人特地罗致到弥勒院来的。两人都是永绥厅山洞里的土蛮子;家居相隔二、三十里,原来并不认识。两人结盟的情形,听师傅说起来很奇怪。永绥厅山洞里的人,除左右紧邻而外,少有互相往来的。两人未结盟之先,连面都没见过一次;而两人从小的性情举动,不谋而合;便是由一个师傅,同在一块儿教练出来的,也没有那么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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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义农在四、五岁的时候,就喜欢爬树,在树枝上竖蜻蜓,做倒挂金钩。有人从树下走过的时候,故意做出不留神的样子,哎呀一声怪叫,由树枝上一个觔斗翻跌下树来。跌在地下,两脚一伸,两手乱动,两眼向上乱翻,俨然跌得重伤要死的样子。把在树下经过的人吓一大跳,以为真个跌的要死了;等到这人上前打算救他起来时,他冷不防一蹶劣跳起身来就跑,这人又得吓一大跳。

“朱义祖与陆义农一般儿大的年龄,并不曾听人说过陆义农这种顽皮举动,也时常用这法子吓人,并欢喜夜间在树枝上睡觉。两人都是留着满脑的头发,一不剃,二不梳洗,乱蓬蓬的散披在头上,全身一丝不挂,日晒风吹得皮肤漆黑,比牛皮还粗硬,那山洞里有一种藤,又牢实,又柔软,朱义祖拣一根没节疤的,将藤尾结成一个半边络子,有茶杯大小,留两尺来长的藤兜做柄;选一颗茶杯大小的鹅卵石,安放在半边络子里面。用手握住藤兜,使流星也似的打几个车轮;使到得势的时候,将石子发出去能打到二百步以外,并且准头极好;除了虎豹之类的猛兽,獐貛狸兔,都能打得到的。

“陆义农虽没有这一手本领;然一手能举起二、三十觔一块的石头,打到十几丈远。年纪才十二岁,就曾独自用石块打死一只野猪。只因那山洞里的人老死不相往来,所以彼此家居虽相隔不远,又都有那种奇特的性质,顽皮的举动;然并没有闻名相慕,拜访结交的事。

“直到彼此都有二十岁了,一日朱义祖因追赶一只金钱豹,追到陆义农家不远了。那时陆义农正提着藤络子,在山上打石子玩耍,忽见一个披头散发,和他自己一般模样的汉子,赤手空拳追赶一只好大的金钱豹;那豹子头也不敢回的,只顾逃命。不由得喜的跳起来,连忙舞起藤络,等到那金钱豹相离不到一百步了,才一石子迎头发出去,正打着了豹子的下颔;门牙打断了,滴出血来。豹子不提防前面有人赏他这一下,只痛得吼了一声,不敢再向前逃了,掉转身躯往斜刺里逃蹿。

“朱义祖见有了帮手,益发奋勇了。就地拾起一块尖角石,约莫也有十多觔重,打在豹子腰间,脊梁顿时被打断了。你说打断了脊梁还能活么?往地下一倒,便挣也挣不起来。陆义农赶过来,见朱义祖这般能耐,也自纳罕。最奇的就是二人初次见面,即亲热得与多年的老朋友一般。

“那地方的人,照例不知道礼节客气,相见没有仰慕恭维的话说,大声喝问姓名而已;异姓人亲热如兄弟的更少。他二人若生长在诗书礼让的地方,彼此相隔仅二、三十里早已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做过多年知己的好朋友了。见面亲热,原算不了希奇;不过那山洞之中的人,从来没有萍水相逢的人,就亲热得像他二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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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朱义祖见陆义农过来,且不说甚么,笑嘻嘻的迎着。伸手就接过那条藤络子来,翻覆看了一会,问道:‘这是甚么东西?做甚么用的?’陆义农笑道:‘你不认得么?这是我打弹子的东西,没有再好的了。只有我会打,除我以外,甚么人也不会。你若想练这个,我倒可以照样把这么一个送给你。’朱义祖看出了神,道:‘甚么打弹子只有你会?你打一个给我看看,我欢喜就练。’陆义农欣然拾了一颗鹅卵石,塞进半边藤络当中,旋舞着车轮,旋问道:‘你只管说,要我打甚么东西,我就打中甚么东西给你看。’朱义祖问道:‘能打多远?要多大的东西才能打得中呢?’陆义农道:‘只要看得清这人的耳目口鼻,就能打得中。’

“朱义祖随即举眼四处望了一眼,说道:‘可惜现在没人走来,如何好试呢?也罢!我到对面山里去站着,你就打我好么?’陆义农摇头道:‘我拿这东西打弹子,没有打不中的,打中了不是害你痛吗?’朱义祖也摇头道:‘只怕打不中。这一点点大的石子,打在身上算得甚么!看你想打我甚么地方,先说定了。我剥了衣服到对面山上去,闭了两眼站着;你石打来,我不看见,便不知道躲闪。你能打中先说定的地方,我才相信你这打弹子的方法不错。’朱义祖一边说,一边将上身的衣服剥了,才露出那半身牛皮也似的肉来。

“陆义农已伸手抚摸着,笑道:‘你一身肉怎么也和我一样的粗黑!一样的黏着许多松树油呢!’朱义祖道:‘我这个不是生成的,是操练得这个样子的。’陆义农也将上身衣服脱了,笑道:‘你瞧瞧是生成这个样子的?’朱义祖也伸手抚摸了一番,问道:‘你也曾赤膊睡在松树上过夜么?’陆义农道:‘岂但赤膊在松树上睡着过夜,一年至少也有三百天不离树!’朱义祖喜得跳起来,笑道:‘我怎么不早会见你!有两个人在一块操练起来,不是也热闹些吗?’陆义农道:‘此刻会见也还不迟,我这一弹子,要正正的打在你心窝里,你能受得了么?’朱义祖道:‘你不用问我受得了受不了,只看你自己能打得中打不中。’陆义农挥着手道:‘你就去那边站着罢,打痛了你是不能怨我的。”

“朱义祖真个跑到对面山上站着,朝着陆义农紧闭双目,喊道:‘快打来罢!’这罢字还没叫出,那石子已吓的一声,打中在心窝里。朱义祖仍闭着眼问道:‘这就是的么?’陆义农也在这边山里问道:‘是不曾打中么?’朱义祖才张开眼睛跑过来,说道:‘好东西!你照样做一个送给我。刚才这豹子,就亏了你这么一下,打的转身往这边跑。若没有你,我独自一个人,还不知道要追到甚么所在,方能将他打死?’陆义农道:‘我曾有几次追赶这东西和野猪,也就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越追越向前奔跑,前面没人敢拦阻,白费大半天气力。于今有了你,好去寻这些野兽出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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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两个人越说越投机,不舍得分开,就撮土为香,结拜为兄弟;日夜在一块,寸步不离。那山洞里的人虽个个强梁横暴,然没有武艺高明的,所以他两人练武,也不要师承,一味的蛮练。他们以为能把身体练得比铁还硬,便不怕人打;把气力练得比牛还大,便可以打人。从树枝上跌下来,赤身露体在树上摩擦,是他们练皮肤粗硬的法子。

“专把皮肤练粗硬了,还嫌不足;好笑他两人夜间睡觉,不在**睡,用两块五尺来长,一尺来宽的木板,斜竖在墙壁上。他两人要睡,就直挺挺的靠在木板上,后脑只住墙壁,脚踵落地,身体不到疲倦不能支持的时候,不肯沾着木板。久而久之,只要有一条扁担,他两人也都可以靠在壁上安睡。于今连扁担都用不着,后脑向壁上一抵,真是挺尸也似的挺着,一会儿便鼾声大作了。”

李旷笑道:“没有师承的蛮练,能练到这种功夫,也实在不容易。”

张必成道:“容易是不容易,但是一点儿用处也没有。”

李旷道:“不要师承,蛮练出来的功夫,若都是有用的,练武的还用得着四处访求名师吗?不过他两人既是永绥厅山洞里的人,如何会到弥勒院来煮饭呢?”

张必成道:“他两人到弥勒院来原因很巧。此刻他两人表面上虽是在这里煮饭,实在已拜在广德真人门下做徒弟,不久就要打发他们到别处去做事的。据师傅说,他两人自见面结盟之后,彼此情投意合,不舍得离开。只是朱、陆两家都是极贫寒的人家,专靠努力耕山种土,得些出产餬口。他两人从小只会顽皮,一点儿正事不做;吃喝起来,食量却比寻常人大四、五倍。两家的人,平日对于两人只会吃不会做,已大不愿意;只因是自己家人骨肉,便不愿意,也不能不供给他们的衣食。他两人生性胡涂,并不觉得家中人对自己有不愿意的事。

“陆义农不舍得朱义祖离开,就邀朱义祖到自己家里去住。这种邀外人到家里来住的事,在那地方是没有的,谁也不肯拿养命的粮食给外人吃。这样的举动,就是旁人也做不到;何况陆义农是全家不愿意的人,而邀来的这个朱义祖,又是和陆义农一般的大食量,一般的只会吃不会做;你说陆家的人,能容纳得下么?不但不许朱义祖在家吃喝居住,连陆义农都趁此赶了出来。

“朱义祖以为陆家不容他住,自己家里可以容纳陆义农的,当即邀陆义农同到自己家里来。朱、陆一般的人家,一般的境况,朱家对付两人的方法,不待说也是与陆家一般。朱义祖既同样的被家中人驱逐,却不愁烦着急,并且两人交结得益发亲密了。好在他两人都在山野之中歇宿惯了,一时没有家也不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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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也奇怪。他两人平日除用蛮法子锻炼身体,和做顽皮害人的事情而外,就只会吃喝;都是一点儿正事不会做的。一被家里人赶出来,虽是在山野之中歇宿惯了,没有家不要紧;但是那么大的食量,拿甚么东西充饥呢?像他们平日那般胡涂的人,应该没有人供给饮食,就得挨饿;谁知大谬不然。从被驱逐起,不过半年,两人居然合力造了一所房屋。一不用泥水匠,二不用木匠。就是两个人造出来的房屋,形式和那地方寻常小户人家的房屋一样;房中应用的器具,也都完全有了。

“两人不会种地,也没地给他们种,专靠打猎为生。他们打猎的法子,与寻常猎户不同。白天在各处深山之中,遇有飞禽走兽,远的便用那种石弹子,近的全凭手捉;一到夜间,就拿他们自己造成的房屋,做陷野兽的机关。那房屋是一连三间,当中一间空着没用,两人分住东西两间。大门与寻常人家的不同。人家或一扇或两扇,总是向左右开关的;也那大门是由上放下的,开时用木杠撑起来,关后就用那木杠拦腰门了,外面的人便不得进来。

“那木杠中间系了两条绳索,夜间大门并不关闭,只将两条绳索分牵到两人睡的所在。中间房里堆放些杂粮和缚了脚、走不动的鸡鸭猪狗,引逗得许多野兽进来。两人睡觉都是很惊醒的。野兽进来并不知道房里有人,行动总免不了有些声响;两人中只要有一个从梦中惊觉了,听得确是进来了野兽,便顺手将绳索一拉,劈拍一声响,那门就放下来了。这个虽当野兽进来的时候,不曾惊觉;然经这劈拍一下,也就醒来了。二人同时出房,捉那进来的野兽;野兽进了大门,就和进了陷笼一般,没有能逃得出去的。

“这次也是合该他两人要做广德真人的徒弟,平时引逗进门的野兽,都是狸獐貛兔一类的小东西,豺狼且少,虎豹更是不肯轻易跑进人家屋子里去的。这夜忽进来了一只很大的花斑虎,一口咬着缚住了脚的猪,便待往门外逃跑。不知道那猪是缚住了脚的,如何拖得动呢?猪一叫,陆义农醒来了;料知那猪无故是不会叫的,一拉绳索劈拍把门关了。平时进来的小野兽,一见关了门,断了去路,无不急得在房中乱窜;甚至有乱叫,或用头去碰那板门的,惟有这虎,一见门关了,立刻将口里的猪放下,伏着不动,毫没有声息。

“陆义农是这般关门捉野兽捉惯了,关门后一听乱窜乱叫的声音,就知道是关着甚么野兽了;动手去捉的时候,便有一种准备。这回关了门一会,听不出一点动静,连那猪都不叫了,狗也被虎吓得不敢声张。心里以为这次落了空,必是门关得迟了,进来的野兽已经脱逃;打算出来仍将大门撑起,因此没作准备,走出房门,即向大门跟前走去。谁知刚一弯腰拾起木杠,还不曾握牢在手;那伏着不动的虎,大概误认陆义农拿棍打他,吼也没吼一声,就猛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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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兽眼在黑暗处能看见人,人眼在黑暗处不能看见兽。陆义农不提防遭了这一下,背上已被虎爪抓破了一块皮肉,当时并不觉痛,只把拾在手里的木杠震落了。也不知道是甚么野兽,急翻身向扑在背上的东西一拳打去,觉得身量很重,才知道是虎豹之类的大兽。虎被这一拳打得翻跌了几尺远。朱义祖正从这边屋里出来,手托一盖油灯,还没照看得清楚;那虎跳起身又向灯光扑来了。朱义祖来不及避让,双手迎着往外一推,油灯也推落了,虎也被推得翻倒了;不过膀膊也经虎爪抓断了筋肉,但和陆义农一般的不觉痛。只听得陆义农喊道:‘快来!我已把这畜牲按住在这里了。’

“原来朱义祖托灯出来的时候,陆义农已看得分明。虎跳起来向朱义祖扑去,他也扑了过来,打算从背后将虎拦腰抱住;却不料朱义祖迎着一推,推得那虎挨着陆义农倒下。那敢怠慢?虎才落地,就被陆义农下死劲按住了。任凭那虎凶猛得厉害,四爪朝天,被这比牛还蛮的陆义农按住了,就再凶猛些,也无法施展。虎既被陆义农按住,朱义祖即可从容拾起油灯,重点起来,将虎置之死地;只是二人才把虎弄死,勇气一退,登时都觉得伤处痛不可当;并且用力过猛,血流过多,二人同时昏倒在地,不省人事。”

李旷听到这里,不觉倒抽了一口冷气问道:“这却怎么了?那地方的人既是老死不相往来的;而他两人的性质,更可想见没有交游。大门关着,就有人从门外走过,也无从知道他两人在屋内昏死了。有甚么人去救他们?替他们医治呢?”

张必成笑道:“你不用替他两人着急,自有救他们、替他们医治的来了。古语道得好:‘无巧不成话’,这日早晨,恰巧广德真人到各处深山中寻药,寻到了那山里。因为久两初晴,地下泥湿,在他们那房子左近,看见了很大的虎爪印,一路走进大门去了,没有走出来的痕迹。那房屋没有后门,知道那虎尚在屋内;只猜不出大门关了,那虎何以能走得进去?

“在门外叫唤了一阵,里面没人答应,随手将门一推,才知道门板是由上放下的。进门见二人一虎同倒在一大块鲜血里面,都像是死了;抚摸二人的胸前还热,设法灌救转来,用药敷了伤处。他二人生性虽是浑噩,却知道感激真人救命之恩,并知道真人具广大神通,不是凡夫俗子,当下即拜求收做徒弟。真人因他两人生长在深山洞里,太不懂得人情世故,暂时只能将他们安置在弥勒院里当火工道人;不久便有机缘,可以打发他们出去干事。他们到弥勒院后,仍是蛮练,仍是不断的照那些蛮法子操练。”

李旷笑道:“像方才那样投石块的操练法,实在太蛮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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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李二人在山里谈论后玩耍了一会,仍回弥勒院。从此李旷就在弥勒院,与张必成同受魏介诚的指教,练习武艺。后事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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