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毓泉见霍六爷跳出圈子,也就拱手说了一声“得罪!”
退出圈子来,把个霍恩第气得要拚着老命,替霍家拳争威名了。正待将身上的长袍卸下,只见霍俊清跑了进来,大声说道:“我霍家拳,本是天下无敌,谁敢说半个不字的,来跟我霍四爷试试。”
霍恩第一见霍俊清进来,那气就更大了,一叠连声的喝道:“逆畜,还不给我快滚出去,你来讨死么?”
杜毓泉笑道:“一般的好说大话,不要一般的不济才好呢!”
说着,已跳进了圈子。霍恩第哪来得及阻止,一霎眼间,二人已搭上手了。
才交了两下,霍恩第已大惊失色,暗想四儿从哪里学来这么好的本领?二人走不上十个回合,只见霍俊清的右腿一抬,将杜毓泉踢得腾空起来,跌了一丈多远,倒在地下,半晌动弹不得。霍恩第连忙走过去搀扶,见杜毓泉的左腿,已被霍俊清踢断了筋骨。
亏得霍恩第的伤科很是高明,急急调敷了伤药,用杉树皮绑起来,在霍家调养了半个多月,方能行走。杜毓泉从此五体投地的佩服霍家的拳法,拜谢了霍恩第医伤之德,才驮着包袱去了。
霍恩第问霍俊清如何练成了这么好的工夫,霍俊清将偷瞧偷练的话说了。霍恩第叹道:“少年人真是不激不发。你若和这九个兄弟一块儿练习,争胜的心思一薄弱,怎能练成这么好的本领!”
当下又教霍俊清做了些拳脚看了,没一样不是惊人绝技,喜的霍恩第恨不得把霍俊清抱在怀中叫乖乖。
山东虎头庄赵家,也是和霍家一样,祖传的本领不教外人,在北五省的声名,也是很大。中国从来会武艺人的习惯,第一就是妒嫉。两人的声名一般儿大,两人便誓不两立,总得寻瑕抵隙的,拚一个你死我活。所以会武艺的人,不和会武艺的人见面则已,一见面,三言两语不合,就免不了动起手来。有时双方请凭中保,书立字据,甚至双方凑出钱来,买好了一副衣巾棺椁搁在旁边,两人方才动手,谁被打死了,谁就消受这副预置的衣巾棺椁。被打死的家属自去领尸安葬,没有异言。这种相打,名叫过堂。过堂也有好几种过法,北方有所谓单盘、双盘、文对、武对,南方有所谓硬劈、软劈、文打、武打,名称虽南北不同,意义却是一样。
北方的单盘,就是南方的硬劈。这种单盘、硬劈的过堂法,说起来甚是骇人。譬如两个人过堂,讲好了单盘,就一个立着不动,听凭这一个打他几拳,或踢他几脚。被打、被踢的,有许避让,有不许避让。然总之不许还手、还脚,照预定的数目打过了,踢过了,这人又立着不动,听凭刚才被打、被踢的人,照数踢打回来。若是两人势均力敌,常有互打互踢至数十次还不分胜负的。在这种单盘和硬劈之中,又有个上盘、中盘、下盘的三种分别。预先说明了二人都打上盘,就只能专打头部,中盘专打胸部,下盘专打腿部,彼此不能错乱。其中又有文、武的分别。文盘和文劈,是空手不用器械,武盘和武劈,或刀或枪,二人用同等的器械,也有凶悍的,周身被劈数十刀,血流满地,还全不顾忌的。
双盘和软劈,就是二人都立着不动,同时动手,你打来,我打去,大家都不避让。
也有用器械的,也有空手的。文对和文打,是各显本领,蹿跳闪躲,惟力是视。不过彼此议定不下毒手,不卸长衣。这种过堂的方法,大半是先有了些儿感情,只略略见过高下,彼此都没有拚命决斗的念头,才议了是这么文对、文打。武对和武打,就得请凭中保,书立字据,各逞各的本领,打死了不偿命。
当霍俊清武艺练成的时候,北方武术家正盛行这过堂的事。寻常没多大能为的人,闻了霍家拳的名,谁也不敢前来,轻于尝试。惟有虎头庄赵家,武艺和霍家一般儿精强,声名和霍家一般儿高大,妒嫉霍家的心思,也跟着声名一日一日的增高,暗中派人更名换姓的到霍家来,寻霍家的兄弟相打,也不只一次两次,然派来的人,没有了不得的好手,每次都被霍家弟兄打败去了。
这年霍俊清有了二十四岁。他的胸襟阔大,不愿终身埋没在乡村之中,向霍恩第要求,要到天津做买卖。霍恩第见霍俊清的志意,比霍家一般子侄都坚强,出外做买卖必不至做蚀了本,就应允了,提出些资本给霍俊清。霍俊清就到天津,租了淮庆会馆,开设这个淮庆药栈。
开设不到一年,这消息传到虎头庄赵家去了。赵家从前就听说,霍家的武艺只不传给霍老四,这开店的就是霍老四。赵家人心想霍家的子弟,从来没有不传授武艺的,这霍老四虽说不曾练过武艺,必是练的不大好,怕他出来丢人,所以说是不曾传授,这要去打翻他必很容易。只要是他霍家的子弟,被人打翻了,总得丢他霍家的人。于是赵家先派了三、五个好手到天津来,找霍俊清过堂。不知霍俊清如何对付,且俟第六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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