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代侠义英雄传-第五十三回 方公子一怒拆鸳鸯 卜小姐初次探囹圄_废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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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回 方公子一怒拆鸳鸯 卜小姐初次探囹圄(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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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差役听了余伯华的话,笑道:‘啊呀,啊呀!请收起来吧!这样松香架子不搭也罢了,我们代你肉麻,我们若没有拘你的拘票在身边,就敢跑到这里来捉拿你吗?’

余伯华道:‘既有拘票,可拿出来给我看。’

这差役道:‘没有这般容易给你看的拘票,将你拘到我们上司面前,我们上司怪我们拘错了人,那时再给拘票你看也不迟。拘票是上司给我们做凭据的,不与你相干,走吧!自己值价些,不要在街上拖拖拉拉的不象样。’

此时卜妲丽已跟了出来,看了这种凶恶情形,知道这些差役也含了敲诈的意思在内,她虽是一个外国女子,倒很聪明识窍,当即上前陪笑对众差役道:‘你们请坐下来休息休息,我们自知不曾犯罪,是不会逃走的。既是你们上司派你们来拘捕我家少爷,谅必不会有差错的。我也不问为什么事,也不要拘票看,到了你们上司那边,自有个水落石出的时候。有一句俗语说得好:千错万错,来人不错。你们都是初次到我家来,我是这家的主人,也应略尽东道之意,不过此刻不是吃酒饭的时候,留下你们款待吧,又恐怕误了你们的公事,我这里送你们一点儿酒钱,请你们自去买一杯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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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回房取了一叠钞票出来,交给一个年纪略大些儿的差役道:‘你们同来的几个大家分派吧。’

谁说钱不是好东西?卜妲丽的钱一拿出来,六个差役的一十二只狗眼睛,没一只不是圆鼓鼓的望在钞票上,就如火上浇了一瓢冷水,燎天气焰,登时挫熄下去了,脸上不知不觉的都换了笑容。伸手接钞票的差役,更是嘻着一张口说道:‘这这这如何敢受,我只好替他们多谢卜小姐了!我们如今吃了这碗公门饭,一受了上司的差使,就身不由己了,此刻只请余大少爷同去走一遭,不然,我们不敢回去销差。’

卜小姐连连点头道:‘自然同去,不但少爷去,我也得同去。’

这差役道:‘卜小姐用不着同去,敝上司只吩咐请余大少爷。’

卜妲丽也不回答,只叫当差的吩咐马夫套车,见差役仍将铁链套在余伯华颈上,不肯解下来,只得又塞了一叠钞票,方运动得把铁链撤下来了。但是铁链虽撤,六个差役还是看守要犯似的,包围在余伯华左右,寸步不肯离开。几个勇士都哀求释放,溜到无人之处藏躲着,不敢露面了。卜妲丽恐怕说中国话被差役听得,用英语对余伯华说道:‘今日这番意外的祸事,必是那些向我两人诈索不遂的人,设成这种圈套来侮辱我们的,我们也毋须害怕。我们不作恶事,不犯国法,任凭人家谋害,看他们将我两人怎生处治?我跟你一阵去,看是如何,我再去求我国的领事。我料中国官府,决不敢奈何你。’

余伯华点头道:‘我心中不惭愧,便不畏惧。天津县原是拿名片来请我的,我推辞不去,不能就说我是犯了罪。这些东西,居然敢如此放肆,我倒要去当面问问那姓张的,看他有什么话说?你是千金之体,不值得就这么去见他,你还是在家等着,我料那姓张的不敢对我无礼。’

卜妲丽见余伯华阻拦她同去,也觉得自己夫妻不曾有过犯,不怕天津县有意外的举动,遂不固执要去。余伯华仍坐上自家的马车,由八名差役监守着到了天津县。依余伯华的意思,立刻就要见张知县,讯问见拘的理由,无奈张知县传出话来,被告余伯华着交待质所严加看管。这一句话传出来,哪里有余伯华分说的余地,简直和对待强盗一样,几个差役一齐动手,推的推,拉的拉,拥到一处。余伯华看是一所监牢,每一间牢房里,关着四、五个七、八个不等钉了脚镣手铐的罪犯,因为都是木栅栏的牢门,从门外可看得见门内的情形,并且那些罪犯听得有新犯人进来,一个个站近牢门向外边张看。

余伯华此时心想,张知县传话是要交待质所的,大约待质所在监牢那边,所以得走这监牢门口经过,谁知拥到一间监牢门口,忽停步不走了,余伯华看这牢门是开着的,里面黑沉沉的,没有罪犯,正要问差役为什么送到这地方来,差役不待他开口,已伸手捏着他身上又整齐又华丽的衣眼,拉了两下,厉声叱道:‘这房里不配穿这样漂亮的衣服,赶快剥下交给我,我替你好好的收藏起来,等到你出牢的对候,我再交还绘你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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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伯华听了又是羞惭。又是恼怒,只得忍气吞声的说道:‘你们上头传话交待质所,你们怎敢将我送到这监牢里来?象这样无法无天还了得!’

那拉衣服的差役不待他的话说完,揸开五指,就是一巴掌朝他脸上打来,接着横眉怒目的骂道:‘你这不睁眼的死囚,这不是待质所是什么?老子是无法无天,是了不得,你这死囚打算怎样?在外边由得你摆格搭架子,到了这里面,你的性**都操在老子手里,看你敢怎么样?好好的自己剥下来,免得老子动手。’

余伯华生平虽不是养尊处优的人,然从小不曾受过人家的侮辱,象这种打骂,休说是世家子弟的余伯华受不了,就是下等粗人也不能堪,只是待回手打几下,又自觉是一个斯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动手决非众差役的对手,气起来恨不得一头就墙上撞死,然转念是这么死了,和死了一只狗相似,太不值得,并且害了卜妲丽终身受凄凉之苦,回手既不敢,自杀又不能,只得含诟忍辱,将身上的衣服剥下,掼在地下,禁不住伤心落泪,走进牢房就掩面而哭。众差役立在门外看了,一个个拍手大笑,将牢门反锁着去了。

余伯华虽明知是敲诈不遂的人挟嫌陷害,然猜不透是什么人,用什么方法能与张知县串通舞弊的?满心想通一个消息给卜妲丽,好设法营救,无如看守的人不在门外,又不好意思高声呼唤,直等到夜深二更以后,才见门外有灯光闪灼和脚步声响亮,一会儿到了门口,余伯华借外面的灯光,看门口立了三个差役,用钥匙将栅栏门上的大铁锁开了。一个差役向牢里喊道:‘余伯华出来!’

余伯华走出牢门,两个差役分左右挽着胳膀往外走,弯弯曲曲的走到一个灯烛光明的花厅下面,看正中炕上,张知县便衣小帽的坐着,两个不认识的外国人立在旁边,由一个通事与张知县传话。挽左手的差役走上前报,余伯华提到了。张知县道:‘叫到这里来!’

余伯华听得分明,待自行走上去行礼,质问拘捕的理由,两个差役仿佛怕他逃跑了似的,不肯松手,仍捉着胳膀推上厅来,不由余伯华动手作揖,用膝盖在余伯华腿弯里使劲抵了一下,喝道:‘还不跪下待怎样!’

余伯华心想:我既落了他们的圈套,到了这地方还有怎么能力反抗,要跪下就跪下吧!但是,见两个差役仍紧紧贴身立着,忍不住说道:‘我姓余的决不逃跑,请两位站开一点儿,也无妨碍!’

张知县即挥手教差役站开些,遂低头向余伯华道:‘你是余伯华么?’

余伯华道:‘我自然是余伯华,请问公祖将我余伯华当强盗一般拿来,究竟余伯华犯了什么大罪?’

张知县笑了一笑,晃着脑袋说道:‘本县不拿张三,不拿李四,独将你余伯华当强盗一般拿来,你自有应拿之罪。不待你问,本县也得说给你知道。你是哪里人,现在天津干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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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伯华将自己身世和卜妲丽结婚的事,约略述了一遍。张知县道:‘你知道卜妲丽的身家履历么?’

余伯华道:‘也约略知道一点儿。她母亲生她不到两岁,就在美国原籍去世了,三岁时即跟随她父亲到中国来,直到如今十四年,不曾回国去过。她父亲是美国的海军少将,在三年前死在天津。她孑然一身,没有亲属。’

张知县道:‘你知道她没有亲属么?你们结婚,是谁的媒妁,是谁的主婚人?’

余伯华道:‘确知她没有亲属。她因为没有亲属,又过惯了中国的生活,不愿与外国人结婚,所以只得登报征婚。’

张知县冷笑道:‘你自然说她没有亲属,不许多和亲属往来,你方好施行欺诈拐骗的举动。你既确知她没有亲属,如何又有她的亲属在本县这里控告你?’

余伯华道:‘谁是她的亲属?求公祖提来对质。’

张知县随手指着两西人说道:‘这不是卜妲丽的亲属,是谁的亲属?’

余伯华一看摩典和歇勒克服装态度,便能断定是两个无职业的外国流氓,不由得气忿起来,当即用英语问两人道:‘你们与卜妲丽有什么关系,怎么敢冒认是她的亲属?’

摩典现出极阴险的神气笑答道:‘卜妲丽是美国人,我两人也是美国人,如何倒不是亲属?你一个中国人,倒可以算她的亲属?这理由我不懂得,请你说给我听!’

余伯华道:‘你两人既是卜妲丽的亲属,平日怎的不见你两人到卜妲丽家里来呢?’

摩典仍嘻嘻的笑道:‘这话你还问我么?你欺卜妲丽未曾成年,用种种**她的手段,将她骗奸了,占据了她的财产,因防范我们亲属与她往来,把你的奸谋破坏,你特地雇些流氓打手来家,用强力禁阻亲属往来。我们就为你这种举动,比强盗还来得阴险,只得来县里求张大公祖作主,保护未成年的卜妲丽。’

余伯华一听这番比快刀还锋利的话,只气得填胸结舌,几乎昏倒,一时竟想不出理由充分的话,反驳摩典。张知县即放下脸来,厉声说道:‘你知道美国的法律,未成年的女孩,是不能和人结婚的么?是没有财产管理权的么?你这东西好大的胆量,天津乃华洋杂处之地,由得你这么无法无天么?’

余伯华道:‘卜妲丽登报征婚,时历两个多月,这种中国从来没有的奇事,可以说得轰传全世界。投函应征的多到七、八百人,报上已载明了卜妲丽本人的年龄,籍贯,既是于美国法律有所妨碍,美国公使和领事都近在咫尺,当时何以听凭卜妲丽有这违法的行动,不加纠正?并且这两个自称卜妲丽亲属的人,那时到哪里去了,何以不拿美国的法律去阻止她征婚的行动?我与卜妲丽结婚,是光明正大的,并不曾瞒着人秘密行事,当结婚的时候,这两个人又到哪里去了,何以不见出头阻挡?结婚那日,中、西贺客数百人,其中美国籍的贺客占十分之四,就是驻天津的前任美国领事佳乐尔也在座,如果于法律上有问题,那十分之四的贺客,也应该有出面纠正的,如今结婚已将近一年了,还是研究美国法律的时候吗?大公祖明见万里,卜妲丽薄有遗产,又有登报征婚的举动,凡是曾投函应征的人,多不免有欣羡她财产的心思,应征不遂,自不免有些觖望,因此就发生嫉妒,写种种恐吓信件给卜妲丽,图诈索银钱的,从结婚以来无日没有。卜妲丽为图保护她自身的安全计,不能不雇几名有勇力的人,随侍出入,这是实在情形,求大公祖鉴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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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知县鼻孔里哼了一声道:‘好一张利口,怪不得卜妲丽被你**成奸,未成年的姑娘们世故不深,如何受得起你这样一条如簧之舌的鼓动?喜得本县这里控告你的,不是应征不遂的中国人,乃是卜姐丽征婚资格以外的年老美国人,若不然,有了你这张利口,简直不难将挟嫌诬告的罪名,轻轻加在控告人的身上。本县且问你:你说雇勇士来家,是为敲诈卜妲丽的人太多了,为保护卜妲丽本身的安全计,不能不雇的,然则本县打发差役拿名片去卜家请你,与卜妲丽本身的安全有何关系,你为何竟敢指挥打手,对县差逞强用武。对本县打发去请你的差役,你尚敢如此恃强不理,推说有病,平日对卜妲丽无权无势的亲属,其凶横不法的举动,就可想而知了。你究竟害的什么病?本县也懂些医道,不妨说出来,本县可以对症下药,替你治治。’

余伯华被张知县驳诘得有口难分,更恨没有凭据可以证明摩典、歇勒克两人不是卜妲丽的亲属,心中正自着急,张知县已接着说道:‘余伯华,你知道你这种诱奸霸产的行为,不用说美国的法律,就是国朝宽厚仁慈的律例,也不能容宥的么?按律惩办,你应得杖五百,徙三千里的处分。本县因曲谅你是一个世家子弟,又曾在总理各国事务衙门里当过差,而卜妲丽登报征婚,无异引狼入室,也应担当些不是,姑从宽处分,你赶紧具一张悔过切结、并与卜妲丽离婚的字据,呈本县存案,从此退回原籍,安份度日。本县也只要不为这事闹出国际交涉,有损朝廷威信,有失国家体面,也就罢了,不愿苛求。’

余伯华摇头说道:‘我不觉得这事做错了,具什么悔过切结?我与卜妲丽自成夫妇,如胶似漆,异常和谐,无端写什么离婚字?大公祖虽庇护原告,说他们不是敲诈不遂的人,但我心里始终认定他们是挟嫌诬告。我的头可以断,与卜妲丽的婚事万不能改移,应该受什么处分,听凭大公祖处分便了。’

张知县见余伯华说得这么坚决,做作吃惊的样子说道:‘嗄!本县有意曲全你,你倒敢如此执迷不悟,可见你这东西是存心作恶。’

说时望着立在下边的差役喝道:‘抓下去好生看管起来,本县按律惩办便了。’

差役雷鸣也似的应了一声,仿佛是将罪犯绑赴杀场的样子。一个差役抢住余伯华一条胳膀,拖起来往外便跑。厅外有差役提着灯笼等候,见余伯华出来,即上前引到日间所住监牢,并取了一副极重的脚镣、手铐来,不由分说的上在余伯华手脚上。

余伯华本是一个很文弱的人,没有多大的气力,加以饿了一整日半夜,又呕了一肚皮的恶气,空手空脚的尚且走不动,何况带上极重的镣铐呢?一个人在牢里整整的哭了半夜,直到天明才朦胧睡着,刚合上眼就看见卜妲丽立在跟前,对着他流泪。他在梦中正待向卜妲丽诉说张知县问案的情形,忽觉耳边有很娇脆的声音,呼唤他的名字,惊醒转来看时,不是别人,正是卜妲丽,篷松着一脑金黄头发,流泪满面的立在身边,恰与梦中所见之景相似,连忙翻身坐了起来。初带手铐的人,卒然醒来,竟忘了手上有铐,不能自由,举手想揉揉两眼,定睛细看,是真是梦,却被手铐牵住了,只得口里发声间道:‘我不是在这里做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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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劲荪说书一般的说到这里,霍元甲和吴鉴泉都不约而同的逞口说道:“可怜,可怜!”

农劲荪道:“这就可怜么?还有更可怜的情节在后头呢!”

不知还有什么可怜的情节,且俟第五十四回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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