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师伍宗义听趟子手吴龙说起,泗水渔家对于西岳派的门户看得比性命还重,这足见侠尼率领一班门下僧俗弟子们,全是不同流俗的侠义道,连所用的本门户以外的人,也全受他们这种侠肠热骨的熏陶,也全无形中添了不少模仿的举动。
自己对于这吴龙当初在自己手底下当趟子手时,自己就喜欢他是个江湖道上的朋友,忠实勇敢,很想重用他,叫他在镖行里创出万儿来,也可以占一点的地位,也显得自己不是空自赏识他。不料他因为投身在泗水渔家反倒把万儿立起来,在泗水渔家飞鹫船里并深得简武师的青睐,这也很难得了。
这时伍宗义又对吴龙略述自己来由,说是今夜来的帮匪,多半是绿林中高手,不用全力去应付,只怕不易保全这两派的威望。伍宗义又把三才剑司马寿昌受伤的经过略说了说,吴龙道:“伍镖头,要打算找回了今晚已失的面子,最好你就在我这道卡子潜伏一会儿,这里又黑暗又僻静,不时有匪徒窜过来。只要得多拣一个来,献到掌门人那里,足可以把耻辱洗刷一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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镖师伍宗义遂听信吴龙的话,伏身在芦苇中,正赶上那鬼脸子李玄通上岸逃走。伍宗义要是稍微的晚动一下子,那鬼脸子李玄通不易逃出手去,偏是暗中袭击太疾,又有许多苇草隐蔽着,才被这鬼脸子李玄通逃走。
这时水中的小龙王江杰被鬼脸子李玄通用声东击西的法子,撤身逃走。江杰也因为发现水面上十几丈外似有匪徒经过,江杰往水里一沉,立刻时的追了下去。这一来算是给鬼脸子李玄通十足逃走的机会,这时李玄通失足溜下江边,反倒灵机一动,看了看水面上不见波动,知道水面下绝没有人潜伏,自己赶紧的往水中一溜,沉入水中,连点声响全不带。
跟着这匪徒竟奔泗水船帮的主船所在,这一来泗水船帮倒被他安然走脱。这鬼脸子李玄通从水中躲着所有的船只,往前穿过十几只大船,跟着往斜刺里一扎头,离开飞鹫船的停泊所在。
在这阴黑水面里用泅水法把肩头探出水面,先往那旁飞鹫船帮看了看,这一带和船帮后队贴近,极其幽静,往江心这边再出去两丈多就是自己原船停候的所在。虽则附近没有人迹,知道泗水船帮已经全有暗桩保护,不敢出声。
游到快近自己的快艇,略把水面作出点声音,快艇上留守的水手低声向这边喝问:“什么人?”鬼脸子李玄通忙用唇典答道:“掌海砂窑主舵瓢把子,老合,风可紧的厉害!别亮刚,点儿可全灵了。”快艇上的匪徒忙答道:“哦!你是盐仓李舵主,请上船吧!”
鬼脸子李玄通打过招呼,快艇上不致用冷箭盲射,这才泅到快艇前,手攀船舷猱升到船面上。护船的前后哨是两名匪徒,鬼脸子李玄通见这四只快艇分散开的情形,虽是仅凭着一带黑暗,不致被泗水船帮所见。可也是这掌船的水面上的本领胜人,虽是明着散开,暗中仍是互相呼应。
只要一有惊动,四只船上互相援应,绝不致被敌人全数包围,时时预备着退走。鬼脸子李玄通立刻向船上的匪徒问道:“这半夜所有攻上的舵主们,可有退回来的么?”
守船的匪党道:“可也真怪,连船上及岸上攻上去的一位也没退下来,舵主怎么自退下来,可是这时往上攻么?”
鬼脸子李玄通被手下弟兄这一问,立刻羞得面色通红,好在黑影中,自己只得带愧答道:“敌人十分扎手,我们这么严密的计划,不料会走露了风声,敌人竟自早有提防。我们这次真要是全栽在这里,有何面目在十二连环坞立足,要是不给他们个厉害,也真难消这口恶气!这可不怨我们手黑心毒,这是势逼处此,不得不如此了。
你们可把手脚做好了,临下手时,不要慌张,不到贴进船帮别晃亮子。只要亮子把火枪点着了,前面的舱头的火箭一发动,你们赶紧下火往回下退。不要害怕,我们是拼死来的,我们要拼全力来对付敌人。只要你们退下来,自有人保护着,往回下退,这次不把这泗水船帮的船只叫他同归于尽,我们也不出这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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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说到这里,突听到离丈余这沉沉的水面上竟一声冷笑,笑的那么阴森可怕。跟着往那发声之处查看,又没有灯光,只隐约的略辨出水面上一点形迹。越是这么微微的有一点昏沉黑暗的阴影,越显得鬼气森森,令人有些心悸。鬼脸子李玄通目光锐利,别人看不清的他能看见,可是此时反倒不禁“咦”的惊诧的出了声。
因为笑声发出,距离不远,听得真真切切,绝不会听差了。可是这时再凭利目察看水面,波纹平静,绝不是有人在里面藏身的情形。因为即或这人泅水的本领高,身躯灵巧,可是水面也得略见波纹异样。
这次笑声一发,自己目光连水面上全没敢稍移,直盯住了波纹,为是盯住了敌人的来踪去迹。自己灵机这么快,应变这么疾,绝没有一点迹兆,不由心头腾腾跳了起来。反是那掌船的二匪心粗胆大,从鼻孔中“哼”了一声骂道:“舵主用不着惊疑,这笑声绝不是人,不定是哪里的鳌精海怪,窜到这里给二太爷们添气,他只要往船这边一凑,我先赏他一家伙,看看是什么变的!”
鬼脸子李玄通听这匪徒开口漫骂,就知有些不妙,方要借着分派别的事拦着他们的话,哪知已晚。蓦的船左首水面“哗啦啦”一声暴响水花四溅,其势很凶,方丈大的一片水面,水流疾转。鬼脸子李玄通和站在船头这匪徒,不由得全各自手按兵刃,往水面一注视。
这名开口漫骂的匪徒,敢情就是嘴好,这时水面上一有惊动,反往船面当中退了一步。就在一缩步,“吧”的一声,非常清脆,这匪徒“嗳哟”的一声,一声痛号,手抚着左颊蹲在船板上,只见他顺嘴角流血沫子。鬼脸子李玄通忙的低声喝叱道:“你是要死呀!喊什么!”
可是李玄通在喝阻他大声惊呼的工夫,自己俯身才看出,敢是被人一石子打在左颊上,后槽牙被打掉了两个,哪会不疼出了声。李玄通知道他这是被骂出来的,可是自己身为凤尾帮新任的盐仓舵主,这四只快船,全是那掌管分水关的鬼影子唐双青部下弟兄,全是入帮多年。自己明知道有劲敌跟缀下来,自知不敌,不过当着他们怎好带出怕死贪生畏刀避剑的神色来,不论如何也得招呼一下子。
更兼这四只船关系着所有夜袭一班同道的胜负存亡,绝不宜令敌人发觉这里尚潜伏着船只。倘或被人看出这四只快船作用,那一来自己可把今夜的图谋一手给破坏了。无论说什么,这敌人总是自己引来的。那时百口莫赎,自己饶把万儿折辱的一败涂地,更连同道复仇的事全给断送了。想到这里,心似油烹。
这时受伤的蹲在船板上,又吐了两口血沫子,愤恨之下,更不想是怎么招来的祸,依然要开口辱骂暗算他的敌人。这时鬼脸子李玄通,乘机从船板上拾起打过来的这块石子,仔细看时,只见石块上绿苔湿滑,分明是从水中捞出来的,可见这来人的水旱两面的功夫已至炉火纯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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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那被打伤的匪徒已然站起,鬼脸子李玄通是决意拼着这一身的成败,也要把这敌人引开。纵然临危履险,也比较着从自己身上坏了原来的计划强的多。他想到这里才打算要逗引敌人出现,好和他一较高低,哪知没容自己下水搜查,忽见傍着船旁的水面上水花处,有人从水面上一探头,喝了声:“小辈们是死催的,敢生恶念,要妄害侠义道。你接着吧!”
话未落声,突然见水中这人手一扬,嗖嗖的两只暗器一手发出,朝船面上打去。这时鬼脸子李玄通却往旁一闪身,抖手还了一镖。这只镖“砰”的打入水中,这时鬼脸予李玄通却不再迟疑,纵身入水,往那敌人现身处扑去。
只是他哪会追赶的上,自己泅水的功夫并不弱,可怪的是这么毫不迟疑的跟着扑过来,竟连一点踪迹没追蹑着。这一来鬼脸子李玄通知道自己这边十分不利,敌人身手过高,只怕今夜不往同归于尽上下手,只怕难讨了好去。
第一百零二回武师奋战初试连环镖
且说鬼脸子李玄通在水面探首查看,只见这一会儿的工夫,那船面上的形势已然十分紧张。上面的黑影乱窜,水面上倒静****的,看情形所有同党已经合力扑了淮阳西岳两派掌门人的主船。这时鬼脸子李玄通看左近水中没有同道的踪迹,那敌人的踪迹更是渺然,遂从阴影中扑奔了主船的所在。赶到才往前泅出数丈来,蓦的从斜刺里冲过一个敌人来,身形十分矫捷,泅水术分外的快,倏的从自己的面前穿过去,险些被他这巧快的身形扫着自己的头面。
这时鬼脸子李玄通身形也随着往斜刺里一转,避开来势,刚要查看那来人是否敌人中主脑人物,哪知来人更快,一刹那间,已从身后转过来,手中一柄避水刀,随着身势向自己左肩便点。鬼脸子李玄通身形一晃,往右一甩头,用掌一劈水,立刻避开。鬼脸子李玄通已看出来人大半是这泗水渔家的首领简云彤,想要避开此人,哪知对方正是为他来的。
简武师和小龙王江杰是奉命防守水面,船面上自有一干武师堵截防范,不用两人管。这样定规好了,所以这两人分率泗水渔家手下精习水性的弟兄,分布在前后哨。
这时泗水渔家简云彤正从水内搜寻过来,正遇见鬼脸子李玄通。简武师看准了是帮匪党羽,故意的从他头里往斜刺里一穿,一截李玄通的来势,看出这匪徒水面上的功夫不如自己远甚,遂放了心,跟着身形圈回来,手中避水刀向李玄通就点。李玄通此时是惊弓之鸟,他此时扑奔过来,居心不再想和敌人动手,只为诱引方才那个已欺到四只快船的停船所在的敌人,更想查看新上来的同道,告诉他们风声不利,赶紧退下去,以便施展最后的手段。李玄通好容易把那个劲敌追失了踪,暗中正合了自己的心意,可是这时泗水渔家的首领又缀上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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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这简武师尤其不宜招惹,自己被他一缀上不易再脱身,所以一照面就安着逃走的心,并不还招。简武师二次递刀来扎时,李玄通往水里一沉,从下面穿着船只的船底过去,随即往那船帮的右侧避去。他虽没看出船面上的形式,但这次是绝不会讨了好去。照情形看来,只怕工夫一长了,非全栽在这里不可。自己打算探身水面,用呼哨招呼赶紧往下退。
哪知才一探身水面,撮唇打呼哨,这声口哨没响起来立刻迎头有人喝声:“猴儿崽子,你看家伙吧!”话到暗器到,赶到自己再往下沉时,立刻左颊上挨了一下子,脸上火烧火燎,可也没有重伤。
这时鬼脸子李玄通一看这种情形,自己想要逃开敌人的袭击是不易了,遂往那泗水船帮的一条大船一欺,努力的攀着船舷猱升而上。才一挺身,眼前突的有一条黑影扑到,李玄通微一撤步,想要先避开来势,哪知来人低声喝道:“敢是李舵主么?”
鬼脸子李玄通随问道:“敢是胡舵主么?”
这正是随众扑上主船的刑堂下舵主胡灿。鬼脸子李玄通看清来人,心里一松,忙招呼道:“胡舵主,怎么样了?”
胡灿咳了一声道:“今夜是完全为敌人暗算,我们大约不易再得手,我看还是退吧!”
方说到这里,突听得背后隔船有人喝声:“猴儿崽子们跑这里来捣鬼,哪里走!”跟着一股暗器风声又到,两个匪徒忙的一低头,“哧”的两支袖箭从头上打过去,落在水中。这两个匪徒全是绿林积盗,本领实在不弱,不过今夜所遇全是武林高手,何况暗中还有江湖异人、技击名家相助,这些积盗未免相形见绌。刑堂舵主胡灿和李玄通听暗器风声既劲且疾,和平常的袖箭不一样,就知道来者又是劲敌。那刑堂舵主胡灿,在先也吃了大亏。
两人此时全是惊弓之鸟,即知劲敌当前,哪还敢再和来人招呼,只低低说了声:“风紧,扯活吧!”
两人早安着一样的心,乘机撮唇连响了两声呼哨,想撤身时分开敌势,叫敌人顾此失彼。鬼脸子李玄通往左一纵身,刑堂舵主胡灿见李玄通往左逃,自己只好往右飞身纵起。只是两人算计虽好,无奈敌人偏偏也正是两位同时赶到,一位是鲁南老镖师侯泰,一位是镖客邓谦。
这两位全是久经大敌的武师,此时既已缀上了这两个匪徒,焉肯容容易易再叫他逃出掌握去。鲁南老镖师侯泰和镖客邓谦,两下里分头追赶这两个帮匪。李玄通连响了两声呼哨,不见同党应声。本想着连把所有扑上来的,只要能撤回四五名来,就可以放手用最后的手段。
只是相距飞鹫船队只隔着三四只船的远近,竟自没有一个同道接声,这真是怪事!当时这两位镖头把两名江湖积盗这一圈套住了,这位刑堂舵主胡灿见这两位淮阳派的镖师阻住了退路,怒喝声:“鼠辈,你欺我们太甚,你家舵主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你也不知道凤尾帮的朋友们的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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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间,掌中这口避水电光刀运用开,霍霍生风,刀锋劲疾,上下翻飞。俗语说:一人拼命,万夫莫当!刑堂舵主胡灿在船面上施展开抹眉刀法:崩、扎、窝、挑、删、劈、剁。这趟刀法,实有真实的功夫,若不是邓镖头武功造诣有独到之处,再不容易应付下来。
这两下里也正是旗鼓相当,那李玄通和老镖师侯泰两下里才过了三招,李玄通身形轻灵迅捷,武功虽不怎么占优势,可是实比这位老镖头巧快的多。侯老镖头见匪徒过形狡猾,遂把掌中的刀往外一展,用了手“春云乍展”,竟自往旁一纵身,飞纵上左侧一只飞鹫船面上,用“斜月照三星”的手法,施展连环镖的绝技。
可不是只照顾鬼脸子李玄通:第一只镖奔鬼脸子李玄通的胸膛,第二只镖奔了那刑堂舵主胡灿的背脊,第三只镖却趁鬼脸子李玄通往右一甩肩头,避过头一镖,已看见第二只镖奔胡舵主时发出。
李玄通正想趁机退走,身形未免略慢,嗖的一点寒星出其不意的又到了。那镖正奔丹田打到,无论怎样快,却已是来不及了。还仗着他久经大敌,虽在危机一发,方寸不乱,只有避重就轻,死中求活。努力一拧身,咻的这只锋锐犀利的镖穿着左胯中衣穿过去,把胯上穿了二分深的一道血槽。
鬼脸子李玄通“吭”了一声,身形一晃,咬牙挺住,右脚一跺船板,切齿骂道:“好小子,你舵主爷栽给你,咱们后会吧!”身形随着慌不择路的飞纵上一只小船,倏起倏落,连着越过了三只小船,倒算脱身逃出老镖头侯泰的手中。
那刑堂舵主胡灿虽没被侯老镖头的镖伤着,只为这一躲镖,却被邓镖头的刀尖子把青绢包头挑了一道口子,连里面的发辫全给挑了,胡灿拼命蹿入水中逃去。鬼脸子李玄通这次只拣那傍着大船的小船落脚,左腿上疼痛异,常觉出湿淋淋的出血不少,所以宁冒危险不敢往水里窜。急切问跃上一只中型的快船,脚点后梢的尾舵,见后面幸而没有追来的。
见着脚的这条船黑沉沉的,不见一点光亮,后舱门紧闭着,象是一只空船。自己疼的也真难忍,想在这里略歇息片刻,借势把带来的金疮散敷在伤口上,免得流血不止。伸手往鹿皮囊中把金疮散取出来,一看伤处已经把一条裤腿全被血浸湿了。这时匆促间不暇仔细裹伤,只把药瓶子塞子拔开,才待往镖伤处敷药,突然从并排着一只小船舱顶子上,飞纵下一人来。鬼脸子李玄通惊弓之鸟,兵刃又放在脚下,手里又拿着药瓶子,慌张的左手抓起刀来退避时,来人已扑到面前,人往下一落,跟着招呼:“敢是李舵主么?”
鬼脸子李玄通一听说话的声音耳熟,心里一松,忙还问:“可是石舵主?”来人已到面前,正是断眉石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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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眉石老么这次自知已成敌人众矢之的,仗着凤尾帮党羽众多,帮匪遍布大江南北,又有凤尾帮成名的匪首,调度应敌,把西岳派弟子华云峰掳劫到浙南。要论凤尾帮的势力亦颇足惊人,可是淮阳派掌门人亦用全力来应付。凤尾帮龙头帮主天南逸叟武维扬,知道鹰爪王这一来十二连环坞践约赴会,是他清风堡绿竹塘的存亡关头。只要来时,定要倾全力来对付自己,他尚有一班成名的前辈相助。
到那时输力不能输口,所以在两派的门徒未涌进十二连环坞,立刻派人迎着饬令送到福寿堂香主看管。天南逸叟武维扬的心意,就是不叫江湖道的同道问住了。象石老么来朝参帮主,这风尾帮的总舵哪把石老么一流的放在眼内,只叫候令随同别路的一同再入内三堂朝见龙头帮主。
这一来石老么等只能入分水关,连十二连环坞全不能到。这才和鬼影子唐双青及西川双煞等联结,用阴谋暗算,想报复新仇旧恨。焉想到这次淮阳派竟发动全力来对付夜袭,一上来明着并没露出什么能手,只是一欺近了飞鹫船帮,就有拦阻,并且所阻挡的敌人,不到十分紧急时不和自己这边的同党对面。这其中还有最厉害的能手,不时的暗加袭击,以致所来的同道虽全是成名的绿林道,依然是处处失利,不见机早退,非全毁在敌人手内不可。石老么遂不管唐双青等讥笑与否,还没攻到掌门人的主船,就想撤身赶紧退下来。
哪知来的容易,再想走可不易了。无论船面上水里只要一想退的,离开飞鹫船队,或明或暗准有堵截的。这一来石老么越发知道计划完全失败,自己仗着狡诈,看出这里只要是在飞鹫船上活动,反倒没有敌人拼命的截杀,只是暗含着是有心把约来的同党围在里面,不致脱身。
石老么遂避着船上的潜伏的弓箭手,从一只大船的舱顶子抓起一块木板来,奋力的抛入水里。仗着水面黑暗,果然追蹑他的武师竟自认定了他已蹿入水中。好在水中有简云彤和小龙王江杰,率领精习水性的泗水健儿把守着,船面上的武师不再管他。石老么蜷伏在桅杆下等了一会儿,见附近没有人,这才仍从船顶子上,或左或右的一次次的飞身轻跃,退出六七只船来,正翻到一只飞鹫船的后舵上,预备悄悄溜入水中,才察看下水的地方,鬼脸子李玄通负伤也逃到这里。
断眉石老么看准了自己人,不过不敢出声招呼,纵身过来,倒把李玄通吓着了。这时石老么答了一声:“是我,李舵主敢是挂了彩了么?”
鬼脸子李玄通点点头,低低答道:“栽了!我们没想到没动了人家反倒入了人家罗网。只是石舵主你来的太是时候了,我左胯中了一暗青子,正在这敷药止了血,好会合大家往外退。你来的太疾,我不辨敌友,闪避来势,把半小瓶金疮鳗扇散甩得所剩无几,这只好回去再敷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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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么见李玄通狼狈情形,暗中好笑:自己虽也是败下来,究竟还不致于象他这样。西川双煞在绿林中是多大万儿,素日对于“道上同源”全看不入眼,想不到也有今日。
忙往暗影中闪了闪,悄声道:“李舵主不用着忙,我这里倒还有些,你先把伤痕裹好了,只要不碍行动,我们先退出去再说,最后一着,谅还能稍给我兄弟解恨!”鬼脸子李玄通点点头,把断眉石老么拿出来的刀疮药敷上了,把衣底襟割下一块来,把伤处先裹扎好了。
伤处的血一止住了,立刻这条左腿觉得轻舒许多,遂向石老么道:“石舵主,我们的形势过于不利,我们是仍然上去接应他们好呢?还是先退回去等候他们撤下来动手好呢?”
断眉石老么到了这时,仍然是不肯推诚相与,仍用不担沉重的手段向鬼脸子李玄通道:“小弟是久在外边,总舵的一块隔膜,请李舵主指示进退,免得误事。”鬼脸子李玄通冷笑道:“石舵主,今夜我们只要在场的一个脱不了干系,丢人现眼全是一样。
现在已成釜底之鱼,还想在一锅热汤里跳到清水里,我李玄通看不出谁还有这种本事。我看只要能逃出人家手心去,就算好样的了。我现在已经挨了一阵暗青子,什么话也讲不起了。石舵主你要是能撞上去接应他们,也是咱凤尾帮的义气,我不陪了。”这鬼脸子李玄通说的出也真作的出,竟自连睬石老么也不睬,脚下一点,轻轻跃上邻船。
断眉石老么想不到竟讨了他这么无趣,又愧又急,忙赶了一步低声说道:“李舵主不要误会,这群匹夫不过占了人多势众,以多为胜的便宜,我们不见得就一败涂地。我想是往一处攒聚一下子,合力对敌,比较这么全散开强的多。我一个外坛来的哪敢在李舵主面前放肆,难道尊敬你一声,倒有罪过了么?”
说到这里,从鼻孔中冷嗤了声。那李玄通已作势要下水的,微把身形停了停,扭头说道:“我是分水关内掌盐仓四舵的,石老师是外坛舵主,与我无关!咱们各行其道,谁也别干预谁,进退但凭尊便吧!”
这几句抢白话说完,立刻往起微一纵身,水面下轻响处身形已沉入水中,自己逃走。断眉石老么万没想到西川双煞竟会这么难惹,自己几句不关痛痒的话,竟会招出他这么一片冷语来,还是绝不容自己还口。石老么愤怒之下立刻恶念陡起,心说你这么藐视我石老么,你是自找着难堪,没别的你就等着吧!咱们谁也别落整脸回去。自己想到这里,随即要跟踪从水中赶上他,好歹把强敌给他引两个来,叫他也尝尝石二太爷的厉害!
石老么心念一动,坏主意立刻打定。就在才要往下追赶时,突觉得背后有一点轻微的声音,断眉石老么才待回身察看时,耳中却听得有人一声冷笑道:“猴儿崽子,在潼关吴剥皮手下耀武扬威的已忘了本来面目,竟还敢跳到这里来兴风作浪。猴儿崽子,遇见我老花子,你算走红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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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么听得背后有人发话,扭头查看,只是身后空空如也,找不到人影。可是身后依然话如贯珠,才一落声,自己就知不好,简直同鬼打墙。跟着就觉着头顶一热,又听那人说了声:“你先吃点油水吧!”
哗啦噗啦的一只砂锅子油汤,和一只吃剩的鸡架子,全打在了石老么的脑袋上。这一来又是热油汤子,连砂锅全破了,面门前额全被打伤。这时石老么只顾用手抹脸上的油汤,暗算自己的人竟没看出究竟是何许人也,这一来急怒之下,竟自破口骂道:“江湖道朋友讲究明打明斗,这么暗算你二太爷,就让你得了手也不过是鼠窃狗偷之辈!”
石老么情急之下,不想想是什么地方,哪能够这么任意张狂。就在这时,就觉得眼前一亮,突从身后舱门中蹿出一人,手里拿着火通条,口中喝骂道:“好小子,你还敢发威,凤尾帮竟会有你这种饿鬼臭贼,你真给江湖道好朋友丢人现眼。小子,怎么吃的怎么吐吧!”
这名壮汉扎着油裙,是这泗水船帮当厨夫的,因为奉简武师之命,在天明前要整备酒筵,给淮阳派的一班武师压惊!并且火舱的门上全遮闭严了,不准外面见着灯火炭灶的光亮,原来泗水船帮共有四个伙舱,今夜奉命分散开,这里只有两只船停泊着。
火舱中这个厨夫最好饮酒,今夜早把酒筵应用的全做好,只剩了用时在火灶上一调汁烹,开上去绝不误事。自己却用砂锅燉好一只肥鸡预备招呼邻舱的伙伴,一块喝这后半夜的。
酒也烫好,鸡也墩烂,这伙伴还没有过来。自己听了听舱面上没有什么动静,遂赶紧轻轻纵出舱门,到了邻舱中见这伙伴手底下还没完事,有两样菜的佐料没配好,自己遂帮着他把菜备齐,拉着他往自己舱里来。哪知一进舱门,就知道糟了。只见火眼上燉着的砂锅鸡连锅全没有了,更有两只顶上花雕酒空瓶,倒在炭灶上。
船夫顿足道:“这可要把活人气死,连吃连喝真把我金阿四欺负到家了!今夜我不把偷鸡偷酒的小子找着,我决定离开泗水船帮。”一边说着,又把案子上的一切菜肴察看了看,所幸别的还没给动。
厨夫金阿四这一暴躁,被请来的这个伙伴却是五十多岁的老江湖了,只因年岁略大,被拨到厨上,名叫刘忠。容金阿四闹过一阵,见他抄起一根铁通条就要往外走,厨夫刘忠横身拦住道:“四弟你这是往哪里去?”
金阿四道:“我找水手胡诚那小子去,没别人。我们两人不是别拗一天了,这小子因为我下给他偷酒,放过了好几次疯话,叫我等着他的,早晚叫我认识他,我倒是真等着他预备和他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哪知道这小子却没有那么硬的骨头,不敢和我金阿四硬碰,却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来给我添烦心。我不把小子的鸡油敲出来我不姓金了。”金阿四说完还是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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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厨夫刘忠嘿嘿冷笑道:“莫怪人家全管你叫莽张飞了。你先不用这么着急,我知道我命小福薄,没有这种口福,因为这点小事值不得拼命。四弟你别把自己卖的太贱,难道一只五香鸡、一斤花雕酒就能买你这条命,你也太把这条命看轻了。你别屈冤枉好人,要在平日,也许是胡诚,恨你不过,偷你泄恨;也许是别的弟兄,知道你作这点私弊事,故意和你开玩笑。不过今夜的情形,我看未必是他们办的吧!
你细想想,咱们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不用提咱们这种小卒,就连咱们首领,以及两派掌门户的也一样提心吊胆。这是凤尾帮的垛子窑所管辖的地方,我们往里多走一步有一步的危险。我们已入了虎口,何况还没和凤尾帮龙头帮主朝相,已经有大帮能手趁夜袭击。
黄昏时咱们首领,奉淮阳派和我们西岳派的掌门人命令,晓谕泗水渔家所部弟兄,今夜与大帮帮匪决雌雄拼生死。除了奉令放哨安桩,和全班箭手遵着命令监视匪帮的弟兄们,可以在船面上暗中行动,此外不论何人不准私出舱门一步,违令的立刻处治,绝不宽容。我们首领还仔细的又把掌门人的意思说与我们。
据首领说,今夜所来的帮匪,全是绿林中积盗,凤尾帮中的能手。我们深入人家掌握,处处吃着亏,所以要用全力退敌。淮阳西岳派的武师全要临阵退敌,船帮的弟兄,若是随意在船面上走动,极容易被武师们给误伤了,所以传谕我们,若有不听命令,私自行动的,格杀勿论。四弟你想,谁能拿性命当儿戏?我们是因为担当着厨司务,无人注意到我们,我们这两只船又紧靠在一起,自己出入小心着一点,就能够比别人随便得多。
四弟你今夜看外面,除了两派的武师们在船上不断的现身,可也竭力的掩蔽着行藏。既没有敢在船面上随便行动的,哪会有人来和我们开玩笑的呢?我看这事绝不是我们船帮弟兄办的,一定另有其人吧?”
厨夫金阿四听了探头道:“你说不是咱们的泗水船帮弟兄办的,难道来的贼党冒着险来袭击,会有这么下作的匪徒来偷嘴吃,这倒是奇闻异事了。”厨夫刘忠道:“那也难说,有想不到,就有作的到。”
正这么说着,刘忠忽一怔神道:“别闹。”口中说着,趋身到紧闭的舱门前侧耳倾听。金阿四一看这种情形,就知外面有了响动,提着铁通条凑到刘忠身旁。金阿四是行动又莽撞又愣,竟自把舱门推了寸许向外查看。事也凑巧,正赶上石老么把脸上的油汤抹净,要找这暗算戏弄他的拼命。
这一来金阿四对于船面上以前的事,全没看见,所见到的只是这断眉石老么连砂锅带鸡架子全散在他脚下,提着刀还耀武扬威的发狠。金阿四认定了是他偷鸡吃,完事连锅全给摔了,猛的把门一推,蹿了出去,抡铁通条喝骂:“好下三滥的帮匪,吃到金老子头上来,小子,我敲不出你的鸡油,我姓你的姓!”金阿四这一骂出去,险些把性命断送在石老么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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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回偷鸡盗洒侠丐成庖人
金阿四口中喝骂着,铁通条搂头盖顶的照着断眉石老么砸去。断眉石老么先受了西川双煞的鬼脸子李玄通一顿奚落抢白,又凭空的挨了一砂锅子油汤鸡骨,连砸带烫,已经冤得没处诉去。这时忽的又闯出这么个野鬼来,竟骂自己是偷嘴贼,骂的十分尖刻。断眉石老么见又是这么不容分说,张口就骂,抡铁通条就打,一看来就是平庸之辈,一腔子怒气,全要在这金阿四身上发泄。
容得铁通条已快到了头顶,猛然一抬右腿,噗的脚尖正踢在金阿四的脉门上,“当当当”的铁通条飞起,落在船板上。金阿四手底下不行,嘴里可硬,铁通条出了手,还是照样的骂:“好小子,还敢伤我金阿四,我跟你拼了!”张牙舞爪,空着手就扑。只看金阿四这么不顾厉害,不知深浅的扑过来,可就把伙伴刘忠急坏了。
刘忠深知今夜是步步危险,只要遇上凤尾帮夜袭的匪党,绝活不了。这班帮匪又和总舵管的不同了,听说全是近日吃过大亏,和淮阳西岳两派誓不两立的主儿。凡是袭上来的,全是满怀恶意,碰到他们手底下,就不易逃开。真要是奉令扫贼,不论丢人现眼,把命搭上也还落个值得。
这时因为这种小事就出去卖命,不用说送了命落个屈死鬼,就是侥幸没有凶险,被自己人碰上拿什么话遮盖?好糊涂的人,真把人急死了。只是和他是至好的弟兄,刘忠又素重江湖义气,眼见金阿四要遭横祸,自己哪好坐视不救。可是自己并不糊涂,自己和金阿四差不多,武功没有什么本领,不过会个三招两式的,仅仅是水里能够潜行几里,两臂有些力气,跟人家讲动手白送死。焦急之下,手底下一时抓不着家伙,眼看着金阿四的铁通条向匪徒头顶砸,被人一抬腿就把铁通条踢飞。
金阿四饶不逃命,反倒仍然空手扑去,眼看着匪徒把左手提刀换到右手里,金阿四也正扑到。匪人左臂一拨金阿四,身形已站不牢,向右一栽,被匪徒噗的仍用左手把头发抓住,右手的刀一扬,怒声议:“你骂!老子先要你的命。”
眼看着金阿四要死于刀下,厨夫刘忠情急之下,本想到莱墩子上抄菜刀,此时哪还来得及?一眼瞥见脚下正有两个酱油的瓦罐子,口中喊了声:“这里有贼!”两手捧着瓦罐用十二成力,向断眉石老么砸去,“砰”的一声,这只酱油罐子正砸在了断眉石老么的刀上,“哗啦”的酱油飞溅开,溅了断眉石老么一脸一身。
石老么哪吃过这种苦子?就这样究竟手底下凶狠巧快,左腿一抬,砰的把个金阿四踢下水去。脚下一点船板,“嗖”的蹿到厨夫刘忠站的舱门口,那厨夫酱油罐子砸去倒是砸上了,虽没伤了帮匪,可是给金阿四解了当时的危急。不过准知道匪徒不肯善罢甘休,翻身扑到菜墩子上,伸手把厨刀抓起来。赶到回身往外走时,听得外面“砰噗通”一声,就知道金阿四遭了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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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到这种时候,哪还管匪人厉害不厉害,说什么也得拼了。才到门首,舱外船板一响,断眉石老么已蹿过来,竟自把门堵着喝声:“大爷不宰了你,绝不想走了!”嘴里说着,刀已递过来。这时厨夫刘忠准知自己逃不出贼人手里去了,索性跟贼子拼死倒也值得。这时见匪徒已经探身往舱门里递刀向自己扎来,厨夫刘忠喝声:“你接家伙吧!”咻的手中的厨刀用足了力,向断眉石老么身上飞来。相隔不过数尺,厨刀又重又快,断眉石老么慌的用手中刀反一磕飞来的厨刀。
只是自己的刀将探进舱门,舱门又窄又小,用不足力,倒是迎着了厨刀。不过自己的刀只划着了厨刀的刀柄,哪解的了来势?飞来的刀刃的尖,滑着嘴角左颊扫过去,不是自己一斜身,几乎把左颊全给豁开。就这样依然给划了一道一分深二寸长的口子,疼的石老么“哎哟”了声,手抚着左颊往外退了两步。左手往下一抹,借舱门的灯光,见手已被血染红。
断眉石老么哪还再忍得下去这股子怒气,立刻把牙一咬,喝道:“我若不把你小子碎尸万段,我不姓石!”
这时断眉石老么好似疯狂了一般,怒吼了声,往舱里冲来。脚方跨进了门,只听得背后有人喝叱声:“好小子,鸡汤还没喝够,你还想尝尝老子的落汤鸡!”就在话声中,“吧”的后脑海上又着了一掌。
石老么忙的一个鹞子翻身,刀往下一沉,翻身往上一翻刀,只要人在背后,就逃不开这一手。可是石老么手底下空这么快,只见眼前黑乎乎的一晃,一股子风掠面而过,人已无踪。石老么知道此人身手太快,定已翻上桅顶。
断眉石老么自己知道又遇上武林中的能手,凭个人这身小巧的功夫,竟连敌人的身形相貌全没看见,敌人的本领也就可想而知。弄的现时是好几处伤痕,当时的仇家是不易报了。他悄悄摸了一只镖合在手中,这次是故作声势,喝声:“你往舱顶子潜身,石老么跟你拼了!”一耸身往舱顶上一纵,这次可是用欲进反退,声东击西!只将点着舱顶子檐口,左腿往前一弯,向右偏着,也不管敌人是从后边来不是,用反手镖掌心向下,反往后甩去。
镖发出去自己才陡拧身往舱右首拧身下水逃走,只听得头顶阴森森“哧”的一声冷笑道:“猴崽子还会弄这手鬼吹灯,你还差的多哩!”
断眉石老么吓得一哆嗦,只一抬头的工夫背后又喝声:“下去!”只觉得拦腰被人一送,全身好似断线风筝似的,被送出丈余远,“砰”的一声,全身被掷入水中。这一来倒真应了这暗中戏耍他的江湖异人所说,叫他再来个落汤鸡。断眉石老么也是水旱两面的本领,可是这样下水,多少得喝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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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厨夫刘忠已隐在船舱门旁,自己只疑心有鬼神保护着,没遭贼人毒手。见贼人飞坠水中,赶紧跪在黑影中叩头道:“我刘家神灵默佑,死里逃生,从此更多积阴功多作好事。”话没落声,身旁噗哧一笑道:“二哥,你这是作什么?”刘忠正低头往下叩头,吓得一机伶,抬头问:“谁?”跟着呦了声道:“你……你……你冤魂不散,你别叫贼人跑了,好报仇。”
金阿四旁边“呸”的啐了一声道:“别丧气了,谁是冤魂不散啊!别闹了,我死了,锦绣江山谁坐呢?哎哟!这个贼孙真厉害!这一脚踏的真够重的,咱们舱里说去。”
厨夫刘忠这才知道金阿四没死,两人这才相同进了舱。刘忠问他受伤经过,这才知道金阿四被匪徒踹入水中,幸而他水性特别的得过高人指教,遂闭住了气,任凭飘流。这么一来,稍缓了一刻,被踹的伤疼略减,随即往回下翻回来。
正赶上断眉石老么被抛下水,自己此时再不敢轻易招惹,躲着断眉石老么翻上船来。正赶上那刘忠疑鬼疑神,金阿四这时连吃了许多苦头,再不敢象先前那么轻视帮匪,才赶紧的和伙伴刘忠退进船舱。这时刘忠因为金阿四是死里逃生,十分欣幸,容得金阿四稍息了会子,遂向金阿四道:“四弟,到现在你看出来没有?这偷鸡偷酒的你看是这个动手的匪徒么?”
金阿四想了想道:“不错,我也想着有些地方不大对,看要是动手的这小子,他不能够那么发狂,哪敢吃完了跑到这里摔砂锅来。可是船面上并没见第二人,不是他偷的又是哪个呢?”
厨夫刘忠道:“你是始终没见第二人,我倒是看见点特别的事。这匪徒未能过份逞凶,连我这条命也亏了暗中这个高人无形中相救。方才你我全不易再逃出匪人的手去,暗中这位异人,既是和帮匪为难则没下毒手,可也够他受的,这当然是我们淮阳派或是西岳派的老师。只是所有在船面上防匪的老师们,只要和匪党一招呼上,没有什么顾忌,立刻现身截杀。象这位异人这种行径,真令人莫名其妙了。所以我想这位异人虽是我们这边的人,未必准是现在随着掌门人践约赴会来的。就许是位和我们两派掌门人有交情的侠义道。”
金阿四道:“那么偷吃鸡酒的难道还是我们这边的人么?”
厨夫刘忠鼻孔中哼了一声道:“那也说不定。你也是这么多年的江湖道了,你可知道,凡是武林中成名的露脸英雄,多半是具有特别的性情,尤其是那隐迹江湖的奇人异士,也多半是好为人所不敢为,好办人所不敢办的事。所以今夜的事就难保不是这路人故弄玄虚,借以快意了。”
厨夫金阿四一听不禁愕然说道:“敢情还有这种情形,你真是能人,这位异人有这么好的功夫,这么尽性戏弄帮匪,那帮匪徒也是极好的功夫,竟会连影子没看见,反被二哥你看了个真真切切,还真是奇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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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夫刘忠听出金阿四此时对于别的事全信,独对于自己从旁得着这位异人的形迹,颇疑自己有些脸上贴金,遂微笑了笑说道:“我们两人不是那种泛泛的交情,我和你说话再有一句不实不尽,我恐怕泗水船帮不能容我立足吧!四弟,你不要误会!我不是说我能为比谁大,眼力比谁厉害,只因这位能人是因为知道我是个无用的厨夫,所以用不着把我放在心上,行藏才会落在我的眼内。四弟你这总明白了吧?”
金阿四一听刘忠说出这番道理,这才明白,遂向刘忠道:“你我弟兄死里逃生,全仗这位异人相救,这才活到这时;要是没有这位救命的恩公,我们哥俩这时早喂了甲鱼了。二哥我可不是忘恩负义,过河拆桥,好在救命的恩人早已走远,我们这真是活报应。
安心偷嘴吃,要在平时还许不致这么报应我们,今夜所有咱们泗水船帮的弟兄们,一个闲着的没有,全是由各队头目率领着防守着,既辛苦又危险,遇上匪徒就有性命之忧。只有我们这几个厨夫们,全是和平日一样,照旧偷闲躲懒。
我们不仅老老实实的歇着,还是暗中鼓捣些私弊事,如今叫人家耍了,不仅声张不得,还要对这偷嘴的感恩不尽,这不是活报应吗?”金阿四方说到这,忽舱门一开,有人闯进来,道:“相好的,你们天良不泯,还叫我老人家少生些气,不过你们嘴里贼长贼短的可不大好听啊!”
当时这两个厨夫正在说得高兴,蓦的有人闯进舱来,一发话,两人不由得全吓了一跳。金阿四站了起来惊问:“谁?”
可是嘴里问着,已看见进来的是一个衣衫破旧的老乞丐似的,一身短衣已经破旧不堪,头上的长发已呈花白色,只是乱糟糟好似一团乱草;顶心挽着个中心发髻,腰中系着根草绳;下面一条破旧中衣,足穿一双草鞋,两只深陷的眼,神光闪烁。厨夫刘忠也正惊慌之下,可是心里一动,暗想这莫非就是那偷鸡的人吗?
两人怔呵呵的竟被这么个老乞丐给镇住,不知怎么答话,还是这个老乞丐笑吟吟道:“不要惊疑。我是来索酬劳的。我这人不讲说空话作空头事,我吃了你们一只鸡喝了一瓶子酒,多少还给你们效了些力。
可是管斋不饱,不如活埋!我想你们欠下我这份情也是债,与其将来我当帐要,还不如你们这时还我些,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不好吗?”这两个厨夫此时已然明白这老乞丐就是今夜两番相救的江湖异人、风尘侠隐,厨夫刘忠蝎蝎蜇蜇的说道:“我们全是无知的愚人,竟蒙老侠客相救,生死之德,哪敢就忘?我们不敢请教老侠客的大名,请老侠客赐教吧!”
这位老乞丐笑吟吟的说道:“你们看不出我这点行藏,就相说不过是叫化子之流,有什么过人之处,值得你们以侠客相称?你们愿意叫,就叫我老叫化吧,我们搁下远的说近的,我这穷张穷忙,没有多少工夫耽搁。世上万般事大,不过找饭吃。不管他凤尾帮马尾帮,西岳派东岳派,饿着肚皮天大的本事也没法子施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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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老头子一生只知道吃饭是最大不过的事,我这人是多大交情也得先把我肚皮治胞了再理事。你们有心报恩,赶快把好吃的给我搬来,我吃饱了好去和这群猴崽子们算帐。你们老老实实的在舱里呆,自有你们好戏看。”
这时那厨夫刘忠见这老乞丐一派的胡言乱语,简直没法答话,遂赶快对金阿四道:“老侠客既是饿了,我们应该孝敬的,咱们快快给收拾洒饭吧!”金阿四此时却有些迟疑,因为所有预备的酒饭全得现从灶上烹调,况且全是简武师给两派武师预备的,这时要是给吃了,回头怎么交代?
还是那刘忠恐怕神色上被那位怪客看出来,遂忙的拉了金阿四到菜案子上,悄悄说道:“一个人能吃多少,在每样莱给匀出些来,不就行了么?先给他拨两样冷荤,叫他先吃。”
金阿四遂给弄两样冷荤酒菜,拿了一瓶子酒、一付杯筷,送到这位老乞丐面前。那老乞丐用手一指金阿四道:“该死该死!你这是上供,是活祭呢?我这种人你想叫我摆样子,这真是岂有此理!想叫我老人家痛快,赶紧把那熏腊醋酱煮的牛羊肉、五香鱼干、十锦酱丁,给我搬出四盘,给我拿两瓶酒,我老头子使不惯这劳什子。”
说着把箸向菜墩子上一抛,老乞丐处近舱门,离着菜墩子总有丈余远,他虽是一手同时抓起两样,往外抛时,仍然是分出先后来。两支竹箸先抛出去的,那只酒杯后出的手,这两根竹箸却象用手插在了那菜案子的一个饭盆内。里面是一盆淘好了的米,这两个竹箸插得立在那,就象手插的相似,这只酒杯,亦那么轻飘飘的却也落到案子上。
这一来厨夫金阿四和伙伴刘忠虽全是门外汉,对于武功造诣谈不到,可是所好的隶属在泗水渔家手下,所亲近的全是武林中的人物,这种见识多听的多。当时一见这位老乞丐竟施展出这种功夫,这实是武林中绝技,绝非平常武师所能练到的。当时两人被老乞丐这种绝技震住,更知道这厨舱里所预备的菜肴全被这老英雄看过,豁出去,只有任凭这老乞丐随便糟蹋。
当时遂给搬过四样菜来,又拿了两瓶酒放在了这位老乞丐的面前道:“老人家随便用些吧!我们这种粗人,说话有不当之处,还望老人家担待吧!”这位江湖异人老乞丐微微一笑道:“你们别和我弄那些假事,我倒看着痛快。”
跟着把酒瓶子拿起,咕嘟嘟的一仰脖,就是半瓶子。随用手抓起盘中的熏鱼腊味往嘴里就塞,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只一刻竟把这两盘菜、三瓶酒全吃喝干。方要开口再叫金阿四拿酒添菜时,忽的似乎听见什么事,“咦”了声,霍的站起,嘻的向两厨夫冷笑了一声,两手抓菜的油渍,往破衣上一抹,手抚着肚皮说道:“五脏神不致再和我吵了,咱们谁也不欠谁的了。今夜的事一笔勾销,我这叫化子够公平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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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话没落声,舱门外有人喝叱:“舱里什么人?这么胆大,不遵掌门人的命令,擅掌亮子,你出来吧!”刘忠方要答话,却不料这老乞丐答了声:“本没想老在这,哪能不出去!”这个“去”字一出,舱门猛的被人往外一拉,叱喝道:“谁?”老化子却用沉着的声音喝道:“着打!”身形一晃,“嗖”的如一缕轻烟蹿出舱去。好快的身法,当舱而立的是两位武师,就见一条黑影带起一阵劲风从两人头顶飞过去。
舱门外站的是孙玉昆、孙玉岗两人,这兄弟俩是临城赵云龙门下得意弟子,此时奉淮阳派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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