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域沉被独自关在黑暗之中,没有半丝光亮与声音,也没有人给他送来饮食。
囚室寒凉阴冷,他全身湿透,衣衫单薄还赤着双足,内力被制之后,无法催动内息御寒,又兼饥渴难耐,不过三四天时间,便已在高烧与饥饿之中陷入半昏迷的状态,蜷缩在地上,除了轻缓细微的呼吸声,几乎让人察觉不到他还活着。
他蜷伏在地上足足两个时辰没有动弹过。
迷蒙之中,缥缈的乐声与缕缕清香,悄然弥漫过来,缠绕着他,令他神魂恍惚、翩翩欲飞离身体一般。身体的痛苦,这一刹那,也变得模糊,不再令他难以呼吸。
有人扶起他的头,唤他“阿沉”,细心地给他喝了一点儿温水,宋域沉勉强睁开眼,昏暗烛光之中,面前的人影摇晃得厉害,似乎是昭文的模样,又有些儿不太相像。
那个人的声音和手,就像昭文一样温柔轻缓,一句一句,一下一下,慢慢地安抚劝慰着他,间或问一些无关紧要的小问题,喜欢看什么书之类。然后渐渐问起无尽道人与韩迎之事。
宋域沉下意识地向她怀里靠了靠,有一句没一句地回答着。
问题一个接一个,直至终于问到翻天印。
宋域沉皱着眉想了许久,忽然仰着头笑了起来:“阿竹那个胆小如鼠的混蛋,还说带回来给我当印章用,被金咏之那些神神鬼鬼的诅咒之说一吓,居然没敢交到我手上!”
抱着他的那个人突然颤抖了一下,似乎是被他的这番话吓到了,过一会才轻声细语地接着问下去:“阿竹是谁啊?从来没听阿沉说过。”
宋域沉迷迷糊糊地答道:“阿竹不就是阿竹么,那小混蛋,亏他还是白虎堂里养大的,居然这般胆小!”
“阿竹没有拿回翻天印,他是还回去了么?”
“谁知道呢?他怕我再叫别人去拿,藏得严实得很,谁都不肯告诉。”
声音渐渐低下去。抱着他的那个妇人,声音不觉变得有些急切:“你再想想看,藏在哪儿?”
却等不到回答。
那个妇人低头看时,宋域沉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清明,哪里像是被鬼谷秘术搜魂的样子?
四目相对,那妇人蓦地如中重锤,心血上涌,几乎喷了出来,强自忍了下去,慢慢地放开手,站起身来,袖手向隐在暗处的金旭之施了一礼,悄然退出,只是一出了石门,便颓然欲倒,被守在一旁的侍卫急急扶了下去。
金旭之缓步走出,俯视着躺在地上的宋域沉:“无尽传人,果然深藏不露。”
现在,鬼谷想要的东西,已经明明白白地摆在了无尽这个弟子的面前了。
宋域沉慢慢坐起:“其实最开始时你们已经成功了。可惜,她不该问我翻天印和阿竹的事情。”
那些潜藏在他内心深处的遥远记忆,被这两个词唤醒,然后又唤醒了他在疲惫之中被迷惑的神智。
金旭之的脸色阴晴不定。
鬼谷的搜魂之术,最怕遇上几种人:上智与下愚,大勇气与大慈悲。
一旦遇上,稍稍不慎,必遭反噬。
面前这个少年,算是哪一种?
宋域沉微微笑道:“谷主既然要做戏,为何不做全套?若是谷主真个将我放到一个酷似家母卧房的地方,或许可以问出更多东西来。”
囚室的寒冷,身体的痛楚,无疑也在提醒着他,他并没有真地回到母亲的怀抱。
金旭之不答。
他要怎么解释,即使有穷只是一个少年,鬼谷也不敢解开铁链和琵琶扣七巧锁?
宋域沉偏偏又说道:“陷人于死地、然后再搜魂问话,这是借鉴了无尽师父的手法加以改进,还是鬼谷原本的传承?”
金旭之皱起了眉:“自然是鬼谷子的传承。所以我们一直怀疑令师的搜魂手法的来历。”
偷师是武林大忌,也是道门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