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择端佩服地说:“兄台的功夫真是了得,竟然又被你逃掉了。”
符德说:“这次逃不掉了。他们让我住进铁牢,是个没有窗户的铁盒子,没法挖地道的。我打算在砍头时再逃,可是后来发现不用逃了。”
“为什么?”
“皇帝每三年要郊祀一次,就是去南郊祭天。郊祀都是在冬至日举行。”
“这跟你有关系吗?”
“太有关系了。凡行大礼必大赦。皇帝登基,立皇后,立太子,郊祀,都属于大礼。只要皇帝宣布大赦,要杀的头就可以不杀。”
张择端替符德庆幸:“正好在冬至日大赦。能赶在午时前吗?”
符德问张择端:“宣和七年的冬至日,你在干什么?没去宣德门看热闹?”
“没有,”张择端说,“我还在画《清明上河图》呢。”
“那天上午,狱卒早早送来浴桶,备了热水,让我洗了澡。然后给我换上用红线缝的写着‘开封府斩犯’的黄布衫。接着端来饭食。我问:‘为什么没有酒?最后一顿应该有酒的。’狱卒嘲笑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吃完了,我扛着木枷,拖着铁镣,被几个狱吏和狱卒押了出去。狱吏和狱卒都穿上新衣服,还戴了花。”
宋朝的男人也戴花吗?是的。不过是在特殊行业,监狱行刑人员才戴花。梁山一百零八将中有个蔡庆外号叫“一枝花”,因为他本来是个戴花的刽子手。
符德告诉张择端:“我和开封府的另外九名死囚被押至宣德门外。城下已经竖起高竿,搭起彩楼,狱吏就让我们在彩楼前等候。没多时又有十名死囚押到这里,他们是大理寺的犯人,因为他们的黄布衫上写着‘大理寺斩犯’。但狱吏、狱卒们只佩带一般的护身刀剑,我没看见行刑用的鬼头刀,也没看见包公故事里的狗头铡,不知会怎样处死我们。我们等了很长时间。皇帝的祭天仪式很繁琐的,天没亮已在郊坛开始了。终于传来震天的鼓乐声,我们看见浩浩****的仪仗队伍从南熏门方向返回。我最爱看的是大象,有七头,戴着金辔(pèi)笼,驮着金莲花座,穿锦衣的象奴在上面指挥象的步伐。”
张择端遗憾地说:“我真该去看看,好画到画里。”
“皇帝登上城楼后,有一位通事舍人来跟开封府和大理寺的狱吏说话。开封府的狱吏就找到我,指着那根高竿说:‘看见竿顶木盘垂下的四条绳索没有?’我说:‘看见了。’‘看见连着城楼和竿顶的红线没有?’‘看见了。’他说:‘道君皇帝马上要颁布赦书,赦书会被金鸡衔着恩降到竿顶木盘中。开封府和大理寺的一共四名死囚攀绳而上,抢到赦书就抢到了命,你就是其中一名。’”
张择端不由变色:“太惊心动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