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择端为高竿上的符德担着忧。
符德继续叙述:“在万千观者的如雷呐喊中,最后还是大理寺的小个子犯人先登竿顶,摘下金鸡嘴里的锦囊。他抓着绳索滑下去,将锦囊交给通事舍人。这时只剩我一人呆立在竿顶木盘上。开封府狱吏在下面对我喊:‘快下来,要开枷谢恩了!’我不明白开什么枷,我的枷不是已经开了么?但‘谢恩’似乎是好事情,我就糊里糊涂下了竿。狱卒们为了开枷,又让我把枷戴上。我们二十名死囚向着皇帝跪下。那通事舍人登上彩楼,宣读从锦囊里取出的赦书。我这才知道,这天不用杀头的不只是小个子一个人,也不只是跪在宣德门前的二十个人,而是大宋朝的所有死囚。”
“他们应该早些告诉你,”张择端不满道,“差点逼出事来。”
符德哼一声:“要是四个人知道都不会死,也就不会拼命争先,场面也不会那样火爆啦。”
接着张择端得知,符德被赦不久便遇胡马南侵,他跟张择端一样逃难到临安。由于没有别的手艺,只得仍开武馆谋生。
见符德的武馆门可罗雀,张择端建议:“你看隔壁馒头店生意不错,你也可以卖点心。”
符德不以为然:“我做我会做的事都做不好,做不会做的事反而能做好么?”
张择端说:“你不会做点心我可以教你,你卖的主要不是口味,是创意。”
“卖创意?”符德不明白。
“隔壁卖馒头,你可以卖饼。可以烤得黄黄的,叫‘金饼’。你知道叫‘金饼’有什么好处?”
“有什么好处?”
“‘金饼’的谐音是‘金兵’。”
“啊,”符德恍然大悟,“恨金兵,咬金饼!”
张择端补充道:“还可以在饼面撒上花生的碎块,这像什么?”
“像什么?”符德的想像力很有限。
“像不像狼牙棒上的狼牙?”
“哈,真像!”只有金兵才用狼牙棒。
“还要想个很特别的店名。”
两个人就使劲想啊想。
“我想出来了,”符德说,“叫‘符氏金饼店’,怎么样?”
张择端摇头说:“太一般。你的店名得有你的特点。你脸上的两行金印就是你的特点。”
符德吃惊道:“这种特点忌讳都来不及,还要把它放到店名上?”
“对,你的招牌上可以写‘金印金饼’。这就告诉大家,不管什么人,包括脸上有金印的人,都会有报国之心。然后有报国之心的人们就会被感动,就会成为你的顾客。”
遵照张择端的建议,并由张择端担任技术指导,“金印金饼”开张了。
把“金印”这种犯罪标志写在招牌上,没有一个行人不会为之驻足。
然后大家就会看到这种主要不是用来吃而是用来咬的饼。
于是去符德的店里咬饼成了临安城的时尚潮流。
当然,在张择端的帮助下,符德做饼的手艺渐渐精湛,顾客们也不光只能享受创意了。
好些日子过去了。
有一次,张择端对符德说:“我挺想念道君皇帝呢。”
“是吗?”符德也若有所思。
张择端说:“他现在一定很苦,很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