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在难见人烟的莽原上,符大闰和丘弹冰谈论着那匹八百年前的野马。
“后来,”符大闰说,“是狼帮了符德。”
丘弹冰很难想像。
“符德看见,紫马在前方遭遇了狼群。有十头狼,它们很快把紫马包围起来。紫马的武器是它的蹄子。有些别扭的是,马只能用后蹄打击对方,这叫‘尥蹶(liào juě)子’。也就是说,当它前方遇敌,它必须转过身去才能开始进攻。用这种别扭的进攻方式,紫马还是敲碎了三头狼的头骨。它帮狼群淘汰了不良品种,也使自己面对真正的强敌。”
“剩下七头更凶猛的狼……”丘弹冰担心道,“符德为什么还不出手?”
“他在等待。”
“等待什么?”
“等那七头狼进餐完毕。”
“它们已经开始吃那野马了吗?!”
“不,它们吃的是同伴的尸体。狼被称为‘森林清道夫’,连腐尸都吃。”
丘弹冰庆幸道:“它们有东西吃了,就不会再吃野马了。”
“那匹野马可能也是这么想的,但情况并不是这样。”符大闰说,“它们是一群饿狼。一方面饿狼的胃口很大,一方面饿瘦了的狼没有多少肉,很少的肉难以满足很大的胃口。所有它们不会放过这匹被草原养得壮壮的野马。符德怎么想的呢?他认为饥饿跟狼的战斗力有关,它们的进食缓解了饥饿,同时也削弱了它们的战斗力。”
“他就等待狼群的战斗力被它们自己渐渐削弱?”
“是的。等三具狼尸只剩骨骼,符德持刀出现在紫马身旁。他手刃一狼,让剩下的六头狼再分食狼尸。当他用同样的办法又连毙二狼,剩下的四头狼已吃得饱饱,毫无斗志,当即撤围而去。”
“我现在明白了,”丘弹冰笑道,“为什么你说狼帮了符德。狼群让符德在紫马面前有了表现的机会。这个故事不错,还有别的故事吗?”
“精彩的故事还没开头。符德骑着这匹被驯服的没有鞍鞯的紫马往前走,迎面遇见了一个熟人……”
这人叫蜻蜓儿,就是跟符德在东京宣德门外进行生死竞技的那个小个子死囚。
那天,通事舍人替皇帝宣读了赦书,死囚们被当场开释。符德便要将囚衣扔掉,蜻蜓儿连忙阻止:“不忙,咱们先去喝点酒。”
蜻蜓儿大摇大摆领着符德进了酒店,便叫:“店家,快上好酒好肉!”
店主人见二人这等装束,心里暗暗叫苦,大赦的死囚岂是好惹的。走在前面的这个虽然矮小,但狐狸后面是老虎,那彪形大汉凛凛生威。
店主便让伙计备好酒肉,自己亲自端到二人桌上:“今天皇帝做好事,我也做好事,普天同庆啦。”
二人吃喝过了,蜻蜓儿便将两件囚衣赠与店主,说:“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的酒账你去跟开封府、大理寺要吧。”
说完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符德跟店主解释:“刚刚出来,不好意思。先记账吧,我有了钱就还。”
没多久符德便来还了酒债。
现在,符德跟蜻蜓儿又重逢在北国荒原。
蜻蜓儿先听符德自述一番,便说:“东京城破后我也去了南方,在临安还干老本行。跟以前一样,我从不动穷人一针一线,只偷最有钱的人。但来南方以后,我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国家有难,匹夫有责’。我问别人:‘我算不算匹夫?’人家说:‘当然算啊,你也应该爱国啊。’我就想:我该怎样爱国?”
“当兵打仗去?”
“这不适合我。我终于想好了我该怎样爱国。金兵抢走我们多少好东西,我要去夺回来。”
“你是说,要偷就去偷敌人,不偷自己人?”
“对。我不能收复失地,至少可以收复失物。”
“那,好东西都抢到燕京去了,你来五国城干什么?”
蜻蜓儿这时有点动感情,符德还没见过这家伙动感情。
蜻蜓儿说:“我顺道来看看皇帝。毕竟他是我们大宋的皇帝,毕竟是他在冬至日没让戴花的人砍我的头。”
符德便与蜻蜓儿马上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