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当!”张元吉丢出的碟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宋峦和三个泼皮被吓了一跳。
二楼众食客听到张元吉的叫喊后,一起目光谨慎地看向张牧之。
张牧之连忙扯着张元吉坐下,尴尬笑道:“各位勿慌!我侄儿乱说的!我哪里会什么雷法!”
“不过我拳脚功夫还行!你们要不信可以过来试下!”
“去你的!牛鼻子这么年轻,我看你也不像有本事的!”
宋峦冷笑着嘲讽了一句,不过还是不敢上前,然后不再理会张牧之叔侄二人,转头朝楼梯下哈哈长笑几声:
“老东西!古语说得好,无愁不成父子!”
“这辈子你将我养大,肯定是上辈子欠我的!今日我只是讨债!”
“你们这些围观的人都让开!不然我的拳头可不长眼睛!”
宋峦说着一挥手,带着三个狗腿子便往楼下冲去,一路乒乒乓乓,非要把他的养父打一顿出气。
二楼正在喝酒的两个挚友和三个秀才连忙放下碗筷,搁下酒杯,跟着冲下楼阻拦想要阻拦宋峦殴打他的养父。
张元吉见整个二楼空了下来,连忙凑到张牧之跟前,小声道:“二叔!人都走了!这下能出手了吧?”
“哎!”张牧之长叹一声:“我等修道人都说要斩妖伏魔,其实有时候人心之恶,更甚妖魔啊!”
“侄儿你要记住,为了钱财丧尽天良,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下方一楼正厅里,赵峦和三个无赖已经将宋老头一家围住。
三个狗腿子提着板凳一阵乱舞,同时口中大声叫嚣,将想要阻拦赵峦的那几个书生和其他食客都挡了下来。
宋老头倒在地上,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大声怒骂:“你如此泯灭人伦,不怕天打雷劈吗?”
赵峦一边将袖子卷起来,准备殴打宋老头,一边哈哈大笑:“雷劈?天下恶人那么多?神仙怎么劈的……”
声音突然一停,赵峦突然双手捂住心口,接着双眼双耳和口鼻中突然冒出烟来。
厅堂中围观的众人都忍不住大惊,连忙朝外让开。
赵峦嘴巴张了张,却发不出声音,喉舌之间隐现火光,接着“噗通”一声扑倒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
众人这才看见,这赵峦的衣服后背上什么时候多出来个焦黑的破洞,似被灼烧过一样。
“报应,这就是报应啊!”
宋老头爬起来,看着赵峦的尸身扑倒在殿中,一边开口骂,一边脸上又忍不住落泪。
老妇和儿媳妇过来扶他,看着赵峦的尸身,面上表情都十分复杂。
“啊!”“啊!”“哎呦!”
又是三声惨叫,方才跟在赵峦身旁耀武扬威的三个狗腿子捂着胸口倒下,一个个的口鼻冒烟,衣服焦黑,不一会儿便死了。
原本在二楼喝酒的两个挚友和四个秀才见了几人的死状,都忍不住嘀咕:“看这样子还真像被雷劈了一样……”
几人都想到了楼上那个年轻的道士和负剑童子,连忙一起往二楼跑去。
二楼临窗的座位上已经没了人影,只剩下桌子上吃了一半的鸭子和一个银角子。
两个挚友中的其中一人突然一拍手掌,大叫道:“我方才就觉得那个年轻道士面熟,一直没想起来!”
“我前几年死了一回,魂魄游历地府,就是被他所救才能还阳!他是龙虎山的道士!”
这人说着就转身往楼下冲去,他的朋友连忙叫喊:“王兄,哪里去?!”
王鼐一边回话,一边追了出去:“那道长定然还未走远,我去街上找一找,让他去救我弟弟!”
四个秀才彼此对视一眼,其中有个身形瘦弱些的突然开口:“我听城外三清观的道士说,前几天龙虎山新天师继位,那天师就很年轻……”
“天师府的高道都善使雷法,那混账正是被雷劈死!果然是张天师到了!!”
几人下了楼,见大堂中又聚拢来了许多围观的人,便将“张天师雷劈不孝子”的事细细说了一遍。
周围的百姓知晓了事情的始末,即便是赵峦已死,众人看着他的尸身也纷纷唾弃。
倒行逆施,殴打养父,断绝亲情,狼心狗肺,合该如此……
有消息灵通些的百姓催促宋老头一家快走,说这赵峦刚娶了高邮县令的女儿,现在女婿死了,县令说不定会找他们的麻烦。
宋老头一家忍着心中凄楚,抹着眼泪走了。
过了一会儿,两个官差过来查看了几人的尸体,又朝众人围观了事情的始末。
“呸!这孽障死了干净!这下县令家的闺女又得重新找个郎君了……”
“叶大哥慎言!小心县令知道后找你麻烦!”
两个官差也不去捉拿宋老头一家,只是通知赵峦的亲生父亲来收尸体。
赵峦这一死,赵家和高邮县令家的亲戚关系就断了。
估计县令也不会为了一个名声臭了的死人去找张天师的麻烦。
张牧之带着张元吉走在街上,意味深长地叮嘱他不要为了钱财去做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
张元吉老觉得今天这位便宜二叔过于啰嗦了些,突然一抬头,指着天上大叫:“二叔!一个鬼飞过去了!”
这小童被张牧之以法力开了眼窍,故而能见鬼神。
张牧之朝上瞟了一眼,笑道:“鬼物哪里能白日显形?这是高邮城隍座下的日游神,估计是领着阴差前去收那不孝子的魂魄呢。”
话音刚落,街上就起了一阵风,吹得路上行人纷纷避让。
张元吉眼睛大张,果然从风中看到了许多鬼魂,一个个的挎着腰刀,穿着官差的服饰。
“这些阴神倒也大胆!二叔堂堂天师驾临,他们居然视而不见!”
张牧之拍了拍张元吉的肩膀:“我使了隐藏气息的法门,他们怎能发现的了我?咱们还是到河边去吧!”
“哎!烤鸭才吃了一半……”张元吉垂头丧气地跟着张牧之往城外走。
正在此时,身后传来了一个叫声:“道长!道长留步!”
叔侄二人一起转身,见一个着身形瘦弱,面容儒雅的青衫男子正大步走来,一边张开大口喘气,一边抬手招呼。
张牧之停下来笑问:“这位先生唤贫道何事?”
王鼐躬身行礼后笑道:“道长不认识我了?几年前我被阴差勾去魂魄,多蒙道长搭救才能生还,道长还记得吗?”
“也是小生眼拙,方才在酒楼里没有认出来道长,失礼之处,还请道长恕罪。”
张牧之作恍然大悟状:“原来是王先生!先生如今气度可比当初那阴魂之体好的多了,故而贫道也一时未认出来。”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王鼐才叹了口气,躬身相求道:“道长师承龙虎山,又能游走阴阳两界,定然修有法力神通的,小生求道长发发慈悲,救一救我兄弟吧!”
张牧之不由好奇:“你是说王鼎?上次我见他气运昌盛,肉体刚猛,能以凡人之身搏杀阴差!他能出什么事儿?”
王鼐面现愁容,哀叹一声便要细说,又看街上人来人往,于是就道:“道长还是到我府上去,咱们边走边说,也好让我招待您一番。”
于是张牧之就带着张元吉,和王鼐一起往城中王府走去。
王鼐一边态度恭敬地引路,一边把自家兄弟王鼎的事儿细细说给张牧之听。
原来王鼎经过了地府一行,又和有死转生的伍秋月成亲之后,深感往日四处闲游是浪费光阴,于是便有了振作之心。
王鼎要奋发图强,却不是用功读书,而是终日舞枪弄棒的习武,想要将武艺炼成后去军中谋个出路。
张牧之听了轻笑道:“想必令弟是在地府杀了阴差之后,觉得唯有学问无用,唯有武力在身才能安身立命的缘故。”
王鼐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我虽然不认同他的主意,但我觉得他肯老实在家过日子,比往年整日在外面晃**好多了,也就任他由他了。”
“只是我平日里因为生意上的事儿,多和许多有身份的人来往,我兄弟嫌府中不清净,就在城南偏僻处又建了一座宅子。”
“他晚上都在家里陪母亲和自家媳妇儿,早晨用罢饭后就去城南宅子里练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