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麒麟驮着叔侄二人腾空而起,踏着一朵火云来到老子山半山腰处。
“真君好本事,斩杀仙人如砍瓜切菜一般。”青牛道人笑着赞叹。
金角、银角两个童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张牧之,显然也是十分佩服他的手段。
张牧之抱着张元吉从麒麟上下来,语气平淡道:“贫道留了生路给他们,他们却不肯退走,我也无可奈何。”
青牛道人唏嘘道:“劫气惑心便是如此,一念之差便定生死。”
张牧之来到赤脚大仙和希夷先生面前,躬身行了一礼:“两位大仙特地赶来劝贫道,却是白跑了一遭。”
赤脚大仙面上有些尴尬,迟疑片刻后才开口解释:“我并不知道他们还存了夺宝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厚颜来此……”
张牧之点头:“大仙心有慈悲,才会被有心之人所乘,我方才言语有些无状,大仙不必放在心上。”
希夷先生抚须开口:“人间三十六处小洞天都以霍桐山和五岳神山为首,经过今日之事,真君日后下令打开洞天时当再无阻碍。”
张牧之展颜一笑:“上洞八仙皆是赤诚君子,游走各处洞天劝说许久也不见成效,我视什么善名、恶名都无所谓,正好行快刀斩乱麻之事。”
这两位大仙都是慈悲宽宏的性子,听着这话只觉得不入耳,双方说到这里就有些话不投机了。
赤脚大仙无言一阵,长叹道:“我和希夷先生本意是趁大劫来临之前游览一番人间山河,如今看来还是该早早返回上界才是。”
张牧之转头望向山下那辽阔的水面,笑道:“人间山河自是壮美,芸芸众生也自有可爱之处,两位可待劫数过后再来人间赏玩。”
希夷先生和赤脚大仙相互对视一眼,然后拱手告辞,身化两道金光冲天而起,返回上界去了。
青牛道人呵呵笑道:“这两位可是三界有名的慈悲仙人,法力又高,性子也绵软,许多仙神有了矛盾都愿意请他俩调解,却不料在真君这里碰了钉子。”
张牧之无奈解释了一句:“我并非刻意顶撞两位大仙,只是许多事情不得不做罢了,倒是青牛道兄你为何至人间来?总不会只为了到此提醒我一句吧?”
“主要是为了看看你这位主劫之人是什么性情,再就是在和两位大仙一样,趁人间还算安定时四处逛一逛。”
青牛道人摆摆手:“你也听壶公说了,老君在八景宫中推演天地大势,你为主劫之人,要么成功挽过大劫,要么将此方天地引向毁灭。”
“在我看来,你之所为无论成败,这天地格局都会大变,此时再不四处走走看看,以后就看不着了。”
张牧之点了点头,拱手道:“既如此,那贫道就祝青牛道兄和两位仙童在人间游玩的畅快。”
青牛道人亦带着两个道童一起拱手还礼:“祝真君此次入京能得偿所愿。”
随后双方分别,青牛道人带着两个童子化光往扬州去了,而张牧之也收了墨麒麟,带着自家侄儿回到湖面小船上。
张牧之站在船头,手中捏了个法决,轻喝一声:“雷神何在!”
“轰隆!”一道莹白色雷光落了来,一位周身赤红,凤嘴银牙,背生双翅的雷神现身,在水面上拜道:“李天君麾下正四品行云雷公拜见雷祖!”
这名雷公正在不远处协同水神行云布雨,感应到张牧之的召唤后才先生来见。
张牧之点头:“今日我杀了几位洞天之主,你降雨完毕返回雷部之后,可着王灵官带兵接管这几处洞天。”
“先将洞天中的修士甄别善恶,良善者令其蜕去肉身,将元神押回上界受水火炼度重聚法体。”
“作恶者依其罪过论处,或者重入轮回,或者形神俱灭,以彰我雷部驱邪诛恶之意!”
行云雷公点头记下,又问:“敢问雷祖,这几处洞天中那数以万计的凡人该如何料理?”
张牧之思虑片刻后道:“洞天世界一开,人间将要多出数万里疆域,此事总绕不开人道朝廷。”
“可先不必理会洞天世界中的凡人,待我挽过人道气数之后,看那真龙天子能否配得上这份功德再说。”
行云雷公再拜:“谨遵雷祖法旨!”
又一声雷响,雷公消失不见,张牧之站在船上将大袖一挥,一阵狂风吹起,将湖上残留的雾气吹散个干净。
乌蓬小船顶上的白帆也吃饱了风,飞快地划过水面远去,半个时辰后再度就离了洪泽湖,顺着运河往北去了。
这一路行来倒是再未遇到什么波折,叔侄两个饿了就寻临河繁盛之地靠岸,困了就在船上歇息,只用了三日便到了山东境内。
第四日清晨,行至济宁府,张牧之又把乌蓬小船低价卖了,带着张元吉进城里吃了一顿,稍作歇息之后出城往东而去。
“二叔!距离燕京还早得很,咱们往东去干什么?”张元吉忍不住询问。
张牧之此时又恢复了素衣道袍,头戴玉冠的装扮,手中持着一柄拂尘,笑道:“我有一个故人在沂水县做县令,我临时起意去看看他。”
张元吉只能跟着,叔侄二人离了济宁府又走了一个时辰,张元吉上来纠缠:“二叔!你把你那麒麟放出来,让我骑一骑吧?”
张牧之朝四周看了看,见远处有几个村落,于是摇头道:“那孽畜凶得很,你骑它作甚?他再咬你一口!”
经过洪泽湖上那一场,叔侄二人的关系倒是亲近了不少,张元吉见自家二叔不答应,于是就上来扯着袖子纠缠。
张牧之随口敷衍:“麒麟岂能随便现世?一会儿到了无人处再说!”
张元吉无奈,又跟着走了两个时辰,中途吃了些点心,直累得腿儿发酸。
大日渐渐偏西,周围慢慢变得荒芜了起来。
官道上不见一个行人,两旁唯有蓊郁的丛林、灌木,一眼望不到边际。
“二叔!现在没人了!我累了!让你的麒麟驮一驮我!”张元吉又叫唤起来。
张牧之把脸一拉:“现在那么偏僻,你不怕妖精鬼怪把你捉了去?妖精就喜欢吃你这种半大孩子!”
张元吉却不上当了,依旧嬉笑着纠缠:“哪有妖怪敢来二叔面前放肆?您那麒麟想来也是厉害的!”
张牧之只好一甩衣袖,放出墨麒麟,然后把张元吉抱了上去:“仔细着别跑远,这孽畜离远了就要造反。”
“放心吧!二叔!”张元吉抓着麒麟的两只犄角,笑的喜笑颜开。
张牧之又收了拂尘,拿着金光如意在墨麒麟脑袋上敲了敲,警告道:“莫让这小子有一点闪失!”
墨麒麟连忙晃晃脑袋,打个响鼻,两只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谄媚的神色。
张牧之摆摆手:“去玩吧!”
张元吉两只小腿一夹,抓着麒麟双角大喊:“驾!”
墨麒麟果然像匹骏马一样朝前冲去。
顺着官道跑了十几丈远,张元吉又大叫:“快快飞到天上去!”
“轰隆!”墨麒麟足下现出一团火云,接着四蹄一踏,像一只离弦的箭一样直冲向空中去了。
张牧之抬头看了几眼,觉得出不了什么事儿,于是步履从容地朝前走去。
行了有半柱香,官道朝南一拐,路边出现一座小庙。
这庙宇是个单独的屋舍,也没有什么院子,侧殿之分,两扇木门打开,进入里面走几步就是香案、神坛。
张牧之站在庙前抬头看了看,见门上写的是“天齐庙”,于是笑道:“进了山东便算是归东岳大帝的管辖了,连这偏僻荒野也有大帝的香火。”
这应该是供来往行人参拜的庙宇,张牧之进入里面,发现并无庙祝、神官之类的人居住。
案上摆放着一把檀香,香炉里满是燃尽的香把儿。
神坛上东岳大帝的神像正俯瞰下来,头戴紫金冠冕,身披龙纹衮服,面容圆满,眉眼狭长,唇下黑须如墨。
“东岳大帝并未降下分神常驻在此,神像中只有一丝灵光能接引信众的香火。”
张牧之点燃清香,念了几句神咒后插在炉子里,祝道:“贫道带侄儿游历至此,且借大帝庙宇暂时栖身,在此先行谢过了。”
轻烟笔直而上,东岳大帝答应了。
张牧之在香案下寻了个香客跪拜用的蒲团,坐下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个葫芦把玩起来。
“这葫芦里居然有一处灵机充沛的天地,壶公毕竟未得正法,只把他当做药田来用。”
“也是天意该我得这一件宝贝,且把他重炼过再说。”
张牧之双目微眯,手中托着葫芦,发出一道法光开始祭炼法宝。
同时心念一动,散去了《五龙蛰法》的隐匿气机之效。
只见一道唯有修行人和神明才能看到的紫气冲天而起,在半空中袅袅散开,如厚重的祥云一般笼罩了方圆百余里之地。
紫色祥云中又有五条神龙遨游,时不时地发出一声清亮的龙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