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剑身缺口处靠在眼前,仔细观察发现,其内竟然是空心,而且露出一线毛糙细边。
“里面有东西?”
道简严肃的表情上,带有几分好奇,他用手抚摸缺口,指尖传来的触感坚定了他观察后的判断。
“里面有一张折叠的纸。”
道简惊呼中直起身子,回想起当初获得月缘剑时,看到卷轴内的八方二字,这民间的宝剑虽然珍贵,可是却作为水镜宗内最宝贵的剑。
八方,是传承,门派的脸面。
道简的视线从缺口上移,仔细观察剑身,这个陪伴他几经生死,甚至有超过月缘经历的剑身,满是细微的剑痕,深深浅浅,已成花纹,本身的花纹融为一体。
其内的故事,无人去关注,似乎也无需在意,道简感到背部伤口传来的疼痛,他抬手轻轻抚摸剑身,似乎想要去理解这一道道剑痕的来历。
自从参悟了无名剑法,他对剑痕便有了独特的理解。
轰隆隆,石门缓缓移开,慕澜轻移莲步,看到了抚摸剑身兀自发呆出神的道简。
看到师弟坐在深红的血滩中,慕澜发出惊呼,赶忙上前搀扶。
道简察觉到有人触碰自己,这才回过神。
昏暗的烛光下,道简看不清慕澜沉默下的表情。
“起来,快趴好,我为你换下绷带,这八方没人想要,你在这时候看它做什么,就不能等伤口愈合吗?这里潮湿的紧,一旦寒气入体,可怎么办。”
道简消瘦如故,被慕澜轻轻抬到石**,几次夺剑无果后,便任由道简握住,不再理睬,打开药匣,取出没用完的纱布和药粉,手持一柄寒光小刀,轻轻隔开血痂凝成的铠甲。
“你若如此不自重,可对得起掌门和师叔对你的栽培?他们在泾山州过的快活逍遥,有的是自在的活法,你为何要这么固执。”
道简没有回话,任由慕澜在自己背上操作,可当听见掌门和师叔二字时,仰起头问道。
“为何这把剑掌门要传给我,当时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罢了。”
“掌门喜欢你的性格,曾经同我们师兄妹几人说过,若你不是朝廷中人,真想收你为亲传弟子,将水镜剑派传给你,当时师姐听了很不乐意,还以为掌门要将她许配给你呢。”
慕澜说起曾经的事,声音也变得轻快许多,满是温柔快乐,仿佛换了一个人一般。
“师姐,你真的要留在这里做单府的夫人?”
“事情已经定了,我愿随他一生。”
“真是有趣。”
道简摇摇头,无奈笑了一声,正要在说什么,却听慕澜继续说道。
“我自幼被水镜剑派收留,可年幼父母被仇人追杀,快意江湖,却落得如此下场,到水镜剑派后,掌门出面,大仇得报,从此我心下大愿,愿一生远离恩怨,可惜第一次遇到了你。”
道简没料到慕澜会提起自己,后背一紧,不知是心动,还是伤痛。
慕澜轻笑一声,继续说道,“你这师弟很是有趣,装成单大人在我们水镜剑派耀武扬威,我那时错以为,年少成才,胸怀天下,不忘一方灾民,从百姓那里听闻的赞扬,庄东眼中的崇敬,一时间却有些芳心错乱。”
“即便后来知道你真实的身份,也有所期待,可惜东莱宗的比试,看出了你对武的爱,你喜欢江湖浮尘,而我,惧怕江湖。”
“可单良他?”
道简挣扎起身,想要辩解,却被慕澜按住,药粉撒下,涌血处渐渐凝固,道简被灼烧般的剧痛压下了疑问。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没错,我躲避不开,既然躲不开,那么便不再犹豫,这一生,什么时候随人心意?”
道简紧绷的身子坍塌下去,脑海中浮现出曼儿的身影。
的确,江湖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整日飘零无依,濒死时的绝望坠落,他从曼儿在车中离世后便已看透。
也许从那一刻,他也有了逃离江湖的想法,可别人不愿,自己想要解脱,单良不放心。
“逃不掉。”
慕澜和道简同声出口,密室重归沉默。
“师姐,谢了。”
“怎么,你打算离开?”
“不,单良我必须去见一面,无论结果如何,既然十六卫动不了他,那就只能靠自己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能做什么?”
“只要变成当年的样子就好。”
道简说完闭上眼睛,他察觉到背上药粉过了许久才再次落下。
“这解药,从何而来?”
能解开茶烟的毒,应该只有曼儿一人,可这熟悉的感觉,慕澜撒在背上的药粉,很是熟悉。
“殇梁写给单良时,我看到了,研磨简单,药材难寻,还好身在这座城,都能寻到。”
“单良不怀疑你?”
“他能洞悉人心,却错看了你,我又怎能看透他。”
慕澜将纱布包好,起身走到石门前。
“也许,他从来不会看错人,而我,只是他的刀罢了。”
石门缓缓闭合,密室重归寂静。
道简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呼吸,他将八方送回剑鞘。
叮。
缺口停在鞘口,道简奋力一掰,剑身断为两截,一片折纸出现。
道简支撑坐起,捏起折纸展开。
八诀。
不是剑法,也不是水镜剑派的心法,而是短短几句让道简拨云见日的口诀。
“这竟然是十卦心法的注解?”
道简看到期内的注解,心中瞬间升起无数疑问,可现在,他没有时间多想,因为率先想到的,正是天涯阁旧址内的神秘男童老者。
通过掌门和师父的修炼,他能够察觉到自愈的机会,可是,因为老者的嘱咐,他迟迟没有走出这一步。
此刻,翻看心法注解,道简明白了其中的缘由,一份足以改变自己内力心法的注解,正是可以解决老者嘱咐的顾虑。
道简听见石门打开的声音,他赶忙将心法攥在手心,把床头的半截八方插回剑鞘中。
几支蜡烛,一碗粥,两碟小菜,这是慕澜准备的。
“师姐,这密道,单良可知道?”
慕澜将食盒收好,没有回答道简,只是察看一下伤口后,便转身离开了。
道简对都城的布局不太陌生,这个密道很显然已存在了几十年,而通往城外最近的方向,正是庄东所驻扎的地方。
他再次打开攥在手中的注解,钻研一夜后,直起身闭目打坐。
当慕澜再次来到密室,看到没有动过的粥菜,以及闭目打坐的道简,没有说一句怨言,而是放好新的粥菜,再次离开。
体内周天往复,道简察觉到肌体内的麻痒,一种复生悄然聚集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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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纱布的覆盖下,肌体正在悄然恢复。
几日后,慕澜惊讶地发现,道简已经能盘腿打坐,脸上的沧桑消失不见,整个人似乎年轻了许多,依稀恍惚间,看到了曾经带领流民登上东莱宗的少年。
“你怎么?”
道简没有回话,他已经静静打坐多日,对于外界的变化,他并不知晓,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恢复中。
慕澜走到道简身前,上下打量片刻,依旧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当他看到滑落的血痂,还有新生的白嫩肌肤,一时间竟然无法呼吸。
“师姐,多谢照料,这份恩情我记下了,你放心,单良我不会出手杀他。”
话音刚落,青涩的道简抬手一掌震碎石门,向慕澜抱拳一礼后,拿起残剑和装有半梦亲笔信的锦盒,穿过石门,向庄东离开时走过的通道,离开这密室。
“你还要报仇?”慕澜看向漆黑的通道,焦急呼唤。
远处,没有脚步声,却传来道简从容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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