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浪正自与撞邪的哑毛奋力在水中角力,岸上的人群忽然激动沸腾起来,纷纷往河中指指点点!奔走呼喊!原本已经下水施救的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见状也吓得禁不住纷纷爬上了岸……
待沈浪回过神来,发现周边情况有异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惊得不能动弹!
两人所处的河段水流缓慢,河水也并不很深,最深的地方可能也就刚好能没过一个八九岁小孩的头顶。
可就这本来平静和缓的河面上,距离他们四五米的地方,河水此刻像完全沸腾了起来!声势隆隆,满眼只见白色的浪花整个翻滚了起来!卷起的水浪甚至直接扑到了五六米高的河岸上!
说来也怪,这白色的浪花并不是随着水流而行!一反常态竟逆着水流奔涌过来!激起的层层水花越滚越大,像是一个巨大的白色车轮般翻滚搅动着径直朝两人袭来!
按常理说,水流就算激起巨狼也定是随着河水的方向流淌的,如果像这种逆着水流而激起的浪花,要么就是河中有个十分突起且巨大的岩石之类阻住了水流,但这段河道古已有之,沈浪对这里更是再熟悉不过,莫说巨大的岩石,便是哪里有个平滑点的石头他也清楚;眼前景象恐怕只能另外一种解释才说得通:那就是河中有一巨物突然逼近水面,而且正逆水而行!
若说盘龙江能有什么大型的动物似乎又十分荒唐,这条河里恐怕最大也就几斤左右的鲶鱼、河鲤罢了;眼前惊人的声势却怕是一头成年水牛扭动翻滚也没有这么大动静!
岸上众人居高临下,看得更加真切些,这浪花原本只有车**小,往上游的方向一点一点跳跃奔涌;不到片刻,突然加速起来,这一加速,更显得浪花中包裹之物十分庞大,且必定神力无穷,掀起的沸腾水浪瞬间占据了三分之一河道,逆着水流不住上下翻动潜跃,瞬息之间竟已向着两人扑面而来!
即使如此,这几百双眼睛直勾勾盯着河中浪花翻涌,但又偏偏无一人能够看清浪花中究竟夹裹何物!一时间岸边众人纷纷议论猜测,围观之人也越来越多,临近河道的围栏都挤满了人,现场怕不止千人同时目睹了这一奇观!
不知何时,也不知谁人,在人群突然喊了一句:“龙!是龙!”
“哗!”就这么一句话,整个人群突然跟着炸开了锅!
众人纷纷点头,议论不止;经此一点,都醒悟过来;确实,好像除了“龙”之外再无别的东西可能造成这么浩大的声势;准确的说:除了龙,还能是什么呢?!
有道是:人死如虎,人人怕;虎死如花,人人观。河中声势虽大,但岸上却聚集了近千人上下,又隔着一道五六米高的河堤,声势壮人胆、好奇胜过猫!岸上众人一时纷纷惊呼雀跃,不禁因为没有见过这等景象、更没有见过“龙”为何物,更因为都是围着看个热闹,事不关己,看得好生兴奋!有那迷信的人更将此引以为祥瑞,竟当场跪拜叩首祈福的大有人在!但人群之中也终究有那心地纯净善良之人,见此情形心里不由得更加为身陷险境的两个孩子担心起来;但眼前的一切,此刻已经完全阻隔了救援的可能……急得跺脚高呼,让河中两个孩子快跑,但毕竟势单力薄,声音都已淹没在了众人惊讶的呼声当中……
不论现场众人如何惊异,此时此刻,最接近这神秘现象的也只有当属尚在河中挣扎角力的沈浪和哑毛两人吧!
从沸腾的水浪开始翻卷袭来那时候起,沈浪手中的哑毛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召唤一样已经完全没有了动静,若说之前还有一丝挣扎和怀疑的话,这会儿却完全像是屈服了一般丝毫不能动弹。
有了之前差点上“这家伙”当的前车之鉴,这回沈浪可是彻底学乖了,深深猛力吸了几口气,勉强想要尽力控制住不住狂跳的心脏;从后侧偷瞄了哑毛一眼,眼看他呼吸平稳,双目紧闭,脸上身上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下了来,嘴角也不再挂着那诡异的笑容。这等状况让他心里多少有了一些安慰,但眼前的景象却根本容不得沈浪再去多想,就算来的真是条龙,最终的结果是福是祸,目前谁也难说清楚,但人力的渺小,面对这样浩大的声势又能如何的应付?真的只有天知道……
沈浪在这一刻甚至想到了自己曾和爷爷运用过很多次的“金龙显身”戏法,这事虽然情有可原是为了糊口,但面对今天的异像,心里还是不自禁联想:这莫不是真的惹恼了龙王爷,现如今龙王爷找自己报复来了么?心里这么想,身子激灵灵打了几个寒颤,脑中千头万绪,浑身却纹丝不动,不是不动,是吓得根本就没法动弹……
哑毛这时恰好也已醒了过来,同样被眼前景象震慑,除了张大嘴惊得呆住,实在也没有其他多余的空暇反应、思索……
不等两人再惊讶发呆,只听“轰隆”一声!沸腾的水浪已迎面撞了个正着,眼里、耳里、口里……身上每一寸几乎、每一寸毛孔乃至发梢,除了感受到那轰鸣的巨响和白色的水浪不住摩擦撞击身体所产生的疼痛以外,别的什么都无法感受到!
恍惚中,也许只是那么短暂的零点一秒的时间,沈浪正被水浪卷得头下脚上四处翻滚的一刹那,他好像看见了,他真的看见了!那一刹那他清楚的看见充满气泡的水浪当中似乎有一个须发俱全的怪异巨头,口中横叼着大半个女人的身子,还有一段手臂比长发露在外面,瞬息间从眼前奔流而过,待那巨头滑过之后眼中还似乎看到了闪闪点点,一片片好似巨大的鱼鳞一样的东西……其间沈浪竟然还好奇到想要伸手去抓,双手挥舞了两下,满手只有温压的水流不断从指缝中溜走,却什么也不曾摸到!
那巨物形貌绝非任何他所见过所听过的动物所有,甚至在日后回忆起来都无法完整的描述出它的具体样貌和形状,沈浪心里只能真真切切的明白一点——他确实见到了!没有半点证据,也无法准确形容,甚至不能触摸,但他真实的见到了对方!
紧跟着仿佛有一股无形无质的力量,清楚的从两人周身穿流而过,只觉得头脑一昏一震,险些被那无形的力量所击晕过去;一张口,更呛进不少水来,胸口压抑憋闷,手脚并用,慌乱的在水中挣扎了几下却毫无作用,整个感观都已被彻底搅糊了,天旋地转的感觉根本分不清哪里是水,哪里才是天空!
浪头卷住了两人,但并未停下,直向前又冲出十几米的距离,岸边众人先前还有很多人怀着看热闹的心情观瞧,此刻方才想到了河道中的两个孩子,眼见此情形都忍不住惋惜惊呼,但一切都已经晚了,那两个孩子已被水浪吞没不见了踪影……
整个河道离的水浪此刻就像是活了一样,夹裹着两个年幼的生命,不断奋力向上游逆行奔涌,最后突的一顿一跃,竟犹如一条大鱼一样腾空跃起三五米高度,跟着重重往下,凌空一压,斜斜冲入水中不见了踪影……
整个过程不过持续了一支烟的时间,在河岸上的人感觉很短,短得就像只持续了一分钟不到的样子;但对于呆在河道中的人来说整个过程却很漫长,长得就像过了一年那么长一样,每分每秒都被无限清晰的放大、放慢,刻骨铭心的烙在人的记忆深处。
原地暴涨的河水最终逆流飞跃着冲入了河道,整个河道原本低矮的水位顷刻间竟暴涨了三五米的深度高,那些水就像凭空变出来的一样,往上一涌,跟着顺应了原本水流的方向往下一停、一泻,卷着河道中的一切事物,朝滇池方向流淌而去!
等岸上众人再回过神来去看,河道里已经风平浪静、空空如也,既不见那水浪,更不见原本两个呼声待救的孩子还在其中;人呢……
胆大热心的几个年轻人压住余波之后心中尚存的惊恐,大着胆子蹚水而行,向河道中四处赶去搜索;永远记得,那两个孩子,两个年轻的生命,刚才还鲜活的站在水中,而此刻,也就是这样在他们眼皮底下消失的……很多人内心都开始自责,不过当时的情况也不是凡人所能左右的,或许这么想,日后内心会稍微舒服一些吧……
隔天的报纸也曾报道过这件事情,甚至还有那么一两位专家站出来做了一个不太令人信服、不太科学的科学解释,说根据现场围观群众的描述判断,其实是因为河道中淤泥之下产生的沼气大量聚集然后集中喷涌所形成的自然浪涌现象,请广大市民尽管放心,不会对大家的生活有任何影响云云……这些说法你相信么?也许有人相信,但对于当时河道里最直接的经历了这件事情的两个人沈浪和卢用来说,他们,似乎很难相信这样的解释。
那浪涌来得极快去得也很快,就算是年轻力壮且精通水性的小伙子在当时那种情况和条件下也难以招架抵挡,更何况是两个尚未成年的少年?
两条年轻的生命是否真的从此淹没在了这沸腾奔涌的水浪之中?岸边众人尽皆不得而知,只不过那一年很多小孩都被禁足在了家里,河岸边的居民人人自危,还每天专门轮流值守了几个大人,将各家各户忙不过来照看的孩子都集中在一起玩耍不得外出,这些告诫总的也都围绕着一条——不准下水!哪怕是到河边玩都不被允许!
夏日的白天虽然气温高涨,不过对于昆明这个四季如春的城市来说,夏天的温度还远远不能和很多炎热的城市相比;昆明市虽然有这四季如春的美誉,但始终地处高原,早晚温差大便是云贵高原上一天当中所最为常见的气温变化。
沈浪原本还感觉身上暖洋洋的,似乎有千百道气息正顺着周身筋脉不停游走,跑遍四肢百骸;但渐渐的感觉就不那么舒服了,一阵阵寒意似乎越来越重,从手脚末端逐渐侵袭而来,身子不论怎样翻来覆去都躺不舒服,转过身蜷缩起来,刚把胸口捂暖和了一些,背上又觉得寒冷微微刺骨难耐;伸直了身子,后背的凉意减轻了不少,但不多时,胸口又冷得捂也捂不住。朦朦胧胧的睡梦之中,好像还有人在不断的叫着逐渐的名字,不时的使劲推搡着自己……今天的际遇实在太过离奇,他还不能完全消化,那水中巨大模糊的头脸、同样巨大但能够清楚分辨的鳞片,还有哑毛那小子撞邪般阴森恐怖的狞笑……沈浪猛的心头一惊!整个人忽的坐了起来,额头正撞在另外一人的额头之上,两下都疼得捂住了自己头脸原地直吸凉气!
意识总是先于身体渐渐清晰起来,艰难的睁开双眼看去,四周黑压压的完全看不出来是什么地方,只觉得一个影子蹲跪在身旁同样一手捂着脑袋,显得甚是疼痛。自从被卷入那股水流开始,沈浪原本求生的欲望就变得越来越渺茫,几度都以为自己必定活不成了,要不是现在额头上还因为碰撞感到疼痛不已,他甚至怀疑此刻的自己是不是还真实的活着。
又过了几分钟,眼睛渐渐适应了周围的光线,耳朵进水后复又流出,这才隐隐听得不远处像是有汽车不断行驶而过的声音在循环往复;眼里一亮,但见汽车的灯光从高一些的路边一转而至,后又奔驰向前逐渐走远。借着一闪而过的灯光,沈浪这才看得清楚,原来蹲在对面的不是别人,却正是哑毛!
他在河道理那诡异阴森的笑容道现在还依然深刻的印在沈浪心中不能忘怀,一念至此,立马下意识“噌”的一下慌忙从地上跌撞着爬了起来,危险若还未逝去,这份戒备便一刻不能解除!
披头呵斥一声,冲卢用喝问道:“你是谁?!”
哑毛被问得一愣,抓头回道:“你…你不认识我是谁?”
沈浪更加厉声道:“废话!你不是很有名!我问你答!说!你究竟是谁?!”
哑毛显得有些茫然又有些懊恼,回道:“我知道你们平日里都不喜欢我!但这么挤兑人,你觉得有意思么?我是二班的卢用啊……”
沈浪一时还是不能尽信,复又小心的凑近,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看了他两眼。卢用此刻确实恢复了平常那副自以为是的讨人厌的模样,而且刚刚这才三言两语,这会儿就已经明显能看出来他眼里眉间甚至已经积攒、夹杂起了怒火,看样子还真是那个常见的、熟悉的哑毛!不禁松了口气,看来哑毛撞邪失神这事总算是过了;若不然一个大意,搞不好就被“那家伙”牵连害了性命,这种事情上万万开不得玩笑。
再次环顾了一圈周围环境,两人所处似乎是在一处低矮的河岸边上,身旁杂草丛生,分辨不出来具体的位置,抬眼只依稀能看出不远处好像有一座小桥孤零零的横在水面上。
拍拍胸口,用呼吸控制着心跳,情绪渐渐平复,两人这才真正敢放松下来。
但这口气一松,登时便感周身酸痛,就像被牛踩过的癞蛤蟆一样,哪哪都难受得不行不行的,一副骨头几乎快要散架了一般。
卢用带着一丝惯有的愠怒神情一伸手,将沈浪从泥泞的地上搀扶起来,往自己胳膊上架,相互扶持着一深一浅往有灯光的路边爬了几步,突然脚下一停,像是下了极大的狠心,板着个脸,低头小声挤出一句:“今天…谢谢你……”
沈浪一呆,转而脸上嘻嘻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淡淡回了句:“别客气。”
此时安静的河面不时有鱼儿调皮跃出水面的波纹还在四处扩散,周围草丛里各色鸣虫不住吱吱叫唤,一切都显得很安宁,日间发生的一切,这时都仿佛不曾存在过一样。
不过两人心里清楚,今天这场大劫实在是匪夷所思,大难不死真真是得感谢祖宗、感谢老天保佑,这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但沈浪的心里依然还是充满了疑问,这种离奇而惊险的经历,换做是谁经历了都不免心里充满难以解答的疑问。他想过回去向自己的爷爷和古老爷子询问,但转念想想,今天的事情恐怕是连他二位这样见多识广之人也未必能够说得上来。
两人脚下不停,一直等爬到了路边,仔细辨认了一番,才发现现在所处的位置原来已是双龙桥附近;方才黑暗中依稀看到的那座小桥便是双龙桥,此刻还在不远处的路灯照射下静静的竖立着,路上仍有行人过往。
等看清了位置,两人都不由得暗暗咋舌,事发时的河道若是顺流而下,离这里可是有几公里远呢……他们竟然在昏迷当中被河水带到了几公里以外的地方,而且最幸运的是两人竟然都还好好的活着!
虽然不敢相信这一切,但眼前的情形比任何说辞都要来得肯定。沈浪心里本来就充满了疑问,现在不免再多了一条,他们怎么还活着?按常识来说那不应该是必死无疑的的么?
思前想后,脑子里更乱成一团浆糊;想到最后,捡了个最简单也是最有可能的问题开口向哑毛问道:“卢用,我能问你个问题么?之前在河边我见你时,是有什么想不开的的事情么?为什么要跳河呢……”
哑毛闻言一愣,似乎连这个最有可能回答的问题也把他问住了,呐呐回道:“我…我跳河?没有啊……我为什么要跳河?我只记得醒来的时候就见你站在河里,从后面死死勒住了我的脖子,之后…之后那大浪朝我们呼啸着扑过来,然后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穿过了身子,从…从前胸这里进去……”说着用手比划着位置:“又…又从后背这里,对,就是这里,从这里流淌了出去……再之后…再之后我就不知道了,然后醒过来就见你躺在我身边的草地上……再后来咱们不就爬到这里来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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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说的话虽然有点前言不搭后语,不过想来又确实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这事情本来就没头没脑,一个七八岁的孩子要是真能现在就理顺、说清了,也许那才显得奇怪。
哑毛低头看看自己身上,衣服虽然都还透湿,但一件没少都还穿在身上;又看看沈浪的模样,心里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反问道:“瞎子,你为什么光着个屁股从后面勒我脖子?”
冷风一吹,沈浪不由自主低头一看,原来自己身上还一丝不挂,竟还保持着下水那一刻的光荣战斗姿态,被风这么一吹身上虽然挺冷,脸却不禁充得红彤,愠怒道:“为什么?!还能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难道在河里游泳还要像你一样穿戴整齐才对?”
此言一出,哑毛恍然大悟,确实,自己穿戴整齐站在河里,真正奇怪的那个人应该是自己才对!当下脱了一件自己的衣衫给沈浪披着,虽然不一定保暖,但只要能遮挡一下重要的部位也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