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个清晨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空隙照射在新鲜的泥土上。在一个小小的窝棚里,沈浪艰难地睁开眼睛,第一眼就看到了一缕青丝如拂动的柳枝一样悬在自己的眼前。
阳光斑驳,落在那张白皙的脸庞上,这样的清晨,见到这样的人儿,静静地依偎在不远的地方……
虽然二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但就眼前这情景,恐怕是沈浪做梦也没有想到过的事……
沉睡中的她似乎也感受到了有人在注视着自己,缓缓睁开了眼睛,秋水一般的眼波因为初醒的迷蒙反而显得更加温婉了些。
抬起一只手臂搭在自己额前躲避着未曾适应的阳光,那手臂在光线下看来就像是半透明了一样,纤秀而美丽……
太阳,终究还是升起来了。不论白星昨晚许过什么样的愿望,太阳都仍然会照常升起。
是不是她的愿望有些自私,抑或那本就是一个难以奢求的梦……
所以,她现在的眼神里又显得有些失落,原本那种充满智慧的、敏锐的神采随之低落了下来……
沈浪静静地看着她,白星静静地看着清晨的林木间萦绕未散的白雾在轻缓地穿梭来去……
沈浪终于开口,轻声问道:“你昨晚休息得还好么?”
白星淡淡地看着远方,头也不回,淡淡地轻声应道:“还行……”
沈浪低下头去,道:“昨晚我……我实在不是想要过来……只因为外面实在太冷了些……”
白星依旧没有回头,淡淡道:“我知道……是我让你进来的,外面实在太冷了些……”
这话头实在让人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
又沉默了一会儿,白星忽然抬起了头,看着树影间露出的淡蓝色天空,悠悠道:“这世上就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时间永远地停下来么……”
这话虽有些自言自语的味道,但沈浪还是接道:“那怎么可能呢?任是秦皇汉武、唐宗宋祖……这世上谁也没法让时间停住,或者是让生命永恒……人,本来就是渺小的……”
白星悠悠又道:“既然谁都是渺小的,那还争什么是非对错??夺什么功名利禄……到头来这一切不都是一场空么?不管你愿不愿意,又或是甘不甘心,又能有多大分别……”
这话听起来十分感伤,跟昨天相比,今天的白星就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变得有些失落,还有些迷茫……
沈浪看着她,忍不住劝慰道:“他们争的不就是一生的经历么……那段经历里所有的东西,不论是快乐抑或是忧伤,不论是成功抑或是失败,都是每个人独一无二的人生经历。不过像他们那样伟大的人,站在那样一个举足轻重的位置上,心里怀揣着的世界就一定不能太小,眼里看到的事物就一定不能太随便……”笑了笑,又接道:“只有像我这样的小人物,这一生注定关心和操劳的便都是那些琐碎的事物。就连这一顿吃什么,下一顿又要上哪里去找这种事情都能让我操碎了心。小人物的生活即便只是这样,但一顿好吃的叉烧肉,还是能让我乐上三天……皇帝的梦想再大,那也是他的;自己的日子再小,那也是属于我的……”
白星回头看向沈浪,反问道:“有国才有家,你这样只想着过自己的小日子,难道别的事情就不关心了么?”
沈浪笑道:“你说的当然没错,有国才有家。不过这个问题本身也是辩证的,生在一个和平时期,一个和平的国度,每个人便都应该努力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如果亿万个像我这样的普通老百姓都能踏实地将自己的小日子经营好,那合并起来成为的国,也必定是富强的。为国家做贡献的方式很多,但这一定是最实际也是普通老百姓最应该做好的一种。这世界本就是由人组成的,或者也可以说是人组成了现在这个世界。”
白星歪着头想了想,眨了眨眼睛看着沈浪,又道:“你不想得到更多?比如:金钱、权利……或者你们男人都绕不开的美女之类的事情。抑或是你心里其实还有更伟大的梦想,想要改变这个世界,甚至去创立一番伟大的、名留史册的事业。”
沈浪摇头苦笑道:“你们这些人什么都好,就是总爱和我这样的穷小子开这样的玩笑,你说的那些对于我来说不但不是梦想,甚至已达到了幻想的程度。不过我到想多问一句,难道你不觉得能将平凡的日子过得丰富多彩,甚至能将那些本该乏味无趣的事物变得妙趣横生,这本就是一件不平凡的事么?”
白星一只手拖着腮帮,轻轻摇了摇头,对于她来说,平凡的本就是平凡的,无趣的本就是无趣的。
沈浪续道:“对于像我这样的星斗小民来说,日子,就是每天碗里的饭,就是凭自己的努辛苦挣来的那一粥一水,所以我每天吃着自己碗里的饭,就会觉得很开心。如果每个人都总把所有事情都说那么大、那么玄乎、那么令人难以琢磨才能让人觉得高高在上或是深不可测,这样的方式其实是很难让人接受的。所以我说的话往往都很小,这一辈子做得最多的也都是生活中那些平常的小事。要知道,一粥一饭得来不易,盛在自己的碗里便应该好好的去珍惜它、去享受它的存在……如果说,我真的有什么梦想,那就是将来能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不用再四处奔波,天天喝那喝不完的业务酒、吃那难以下咽的应酬饭。剩下来如果还有时间的话,就摆弄些个自己喜欢的事情,比如:能有时间坐下来喝口闲茶,或者养一只爱叫的云雀……那便是我的梦想了。对了,如果将来我的生活真能安稳下来,还少不了要找个老婆,而且一定要找个踏实能干的、过日子的那种人!我也不需要她长得有多好看,甚至我们偶尔还会吵上两句嘴,但那样的日子才能算得圆满安稳,不是么?”
白星摇了摇头,道:“很多事情,如果你连想都不敢想,那便永远也没有实现的可能。想象力本就是这个世界前进的重要动力之一,连这种基本的能力都丧失的话,你那些还能叫做日子么?再说了,你说自己以后找个老婆也就罢了,干嘛非得加上一句:不需要她长得有多好看的话?你是在说我么?说我根本就不适合做别人的老婆么……”
沈浪苦笑摇头,他知道,自己和白星的生活环境肯定有很大的不同。这种不同本身,就已经决定了他们两人之间对事物和对自身的认知一定会存在极大的差别。所以,他也没指望能够说服白星任何事情。就像他也同样不会真正认同白星的想法和说辞,这其实是一样的道理。
他们身处同一个世界是没错,但像白星这样一个漂亮的女人,而且看样子从小便一定是生长在一个富足家庭的女人,怎能可能真正明白沈浪这样一个连父母都没见过的孤儿以往的境遇呢?曾经那些吃不饱、穿不暖,甚至被人嘲笑欺凌的日子,白星自然永远不会明白,因为那些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范畴。感同身受这种事在人与人之间多半情况本来就不现实,所以,沈浪也恰到好处的适时闭上了自己的嘴。因为他知道,这世上根本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看到一个大男人絮絮叨叨不断地诉苦,这种行为是卑微的,也同样是他自己所不允许的!
白星见沈浪不答,追问道:“你们男人不是都喜欢美女么,你为什么想找个长得不算好看的人做自己老婆?难道你不喜欢美女?”
面对一连串的问题,沈浪还是忍不住叹息道:“拜托……孔夫子说:食色性也。这话是没错!但潘金莲和武大郎的故事也从小便深刻地教育了我们这一代人不是?我自己几斤几两,我自己知道,日子是自己的,老婆也是自己的。所以,如果找个老婆虽然花枝招展,但整天回到家里却连顿热饭都够不着,反过来还要我不断地伺候着她、迁就她……白天在外拼命工作已经够辛苦了,晚上回家还要提心吊胆的,生怕自己的老婆又一个不小心招蜂引蝶了……我到想问你,如果换作你是个男人,我刚才所说的那样的日子,你觉得过起来舒服么?你真的愿意就那样过一辈子么?”
白星皱起了眉头,严肃道:“我觉得你的想法有问题,女人漂不漂亮和会不会持家以及她们本身的品性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谁说漂亮的女人就一定会到处招蜂引蝶呢?谁说漂亮的女人就不能持家有道呢?这话根本就没有什么道理可言!”
沈浪笑道:“这两者之间也许是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但遗憾的是我还没有遇见过你说的这样完美的女人——知书达理、持家有道、贤良淑德,而且长得还美若天仙,忠贞不渝又财色不爱……你见过这样的女人么?如果不是在小说或者是电视里,你觉得这样的人存在么?”
白星听了更加严肃起来,反驳道:“你认识几个女人?谈过几次恋爱?你甚至都不了解女人,又是谁给你这样的勇气作出这样的结论?!”
沈浪终于再次发现——永远!是永远!永远不能跟一个女人去谈论任何关于两性差异的话题,否则不但说不清楚,还很容易令对方情绪激动得甚至忘了原本讨论的主题所在,而且最终还会将所有的过错都归结到男性这一方!
忍不住笑着回道:“是,我是没谈过恋爱,我一个男人,也确实不了解女人,我甚至连自己的亲妈是谁都没见过一眼!不过,如果你觉得我刚才说这话不对的话,也没关系!我看你长得也挺漂亮的,要不您用实际行动证明一下?我现在就问您一个问题:如果你面对的是我!我这样成天四处奔波,吃了上顿没下顿,没钱没势的穷小子!你愿意嫁给我么?”
这话说完,就看白星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一时说不出话来。
沈浪笑道:“怎么?您觉得为难了?其实你也不用为难,因为事先我就知道,你是一定不会答应的!如果我猜得没错:你的周围一定有很多相貌、家世和自身条件都远胜过我这样的穷小子在追求你。你既然有千千万万更好的选择,而且你从来也不缺乏这样的选择;所以,你当然不会愿意!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若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恐怕我们原本应是一辈子也不会有交集的两种完全不同的人……”
后面这句话,让白星更沉默了……
白星说的是一种理想状态,沈浪说的是一种客观现实。理想和现实对撞,往往都会输得头破血流……
她无力辩驳,虽然她的心里并不认同沈浪的观点,她心里甚至还想说:并不是所有的女人都是那样,至少她自己就觉得自己并不是沈浪说的那样。如果……如果遇到的是那个对的人,她也愿意过沈浪所说的那种平凡的日子,她也愿意守着自己的爱人做好一个妻子的本分,然后安安稳稳地渡过一生……但现在,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本来沈浪压根也没想在话语上占她一点便宜,更不想刺激她。如果刚才她真的答应了,才真是会让沈浪觉得眼前的女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且疯得还不轻……
沈浪主动和她聊天只不过是因为看到了她失落低迷的神情,想通过话语进行一番劝慰,没想到这天聊得……越来越僵……再聊下去难说不会真的打起来……
于是强撑着场面笑了两声,拨开堆在窝棚上的落叶走了出去,停了一会儿,又回头对白星道:“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抱歉……”说着话便独自开始了手头上的工作。
白星歪着头,看着外面的阳光,看着站在阳光下的沈浪,脑海里还在想着他刚才那句话语:甚至我们偶尔还会吵上两句嘴,但那样的日子才算圆满安稳……嘴角不经意露出一丝笑意,眼里也莫名地温和了许多……
沈浪点了个小小的火堆,正将身上的干粮拿出来放在旁边烘烤。
白星则蹲在地上,依照昨天的方法回收着昨夜埋下的“化骨神针”,二人正各自忙碌,互相不再多说一句话语……
忽然白星有些诧异地“咦”了一声。
沈浪听到,忙凑近过来,问道:“什么情况?”
白星双眼盯着地面上的一对枯枝落叶,皱眉道:“昨晚明明见你在这附近用那‘化骨神针’布下了防御陷阱,但现在找来找去,偏偏却少了四根……”
沈浪也记得昨晚自己曾亲手在这附近设下了防御陷阱没错,但白星却说有四根针却找不到,不禁随口问了一句:“会不会是埋得太深,所以一时没有发现?”
白星摇了摇头,道:“我已经来来回回地试探过好几遍,绝不会错的。”
沈浪心里咯噔一下,如果真如白星所说一样,那就还有一种可能——说不定昨晚趁着二人熟睡之际已经有人潜伏来过,并且还悄悄地拿走了四根“化骨神针”……如果真是这样,那人为什么只带走了针,却没有对他们下手呢?
沈浪也沉默了,是什么人能够悄无声息地接近,又悄无声息地退去?自认昨晚那种夜黑风高的环境,自己所布下的防御陷阱虽然说不上有多精妙,但也极难被人在黑暗中一一发现。而且,如果对方真的有这能耐,为何不是带走所有的“化骨神针”,而偏偏只取走了四枚呢?
正疑惑间,走在一旁左右巡视的白星忽然唤道:“快来看这里!”
沈浪忙凑过去,依着她手指的位置看去,只见离二人栖身的窝棚不远处,一片潮湿的苔藓上不知何时被印上了一个新鲜的足迹。那足迹印得分明端正,只见中间一个圆圆的肉垫形状,旁边四趾印记分明,合起来就像是一朵初开的花苞一样,看上去甚至还有点可爱的感觉这足迹是——猫!这是猫科动物的足迹!但看大小却远比那种常见的家猫留下的印记要大上三四倍还不止些,又比动物园里见到的虎豹之类大型猫科动物留下的印记要小上很多。猫科动物屋来动作敏捷且天生柔骨,行动纵跃间悄无声息,如果真是这一类动物夜里悄悄来过,那不被人类发现的可能性就相当大了。但这动物又为何要带走四根“化骨神针”呢?或者说那动物既然来了,却又为何没有对二人发起进一步的袭击呢?
不管怎么说,沈浪心里还是舒了一口长气,喃喃道:“这要真是个老虎之类的东西,咱们昨晚恐怕已经被它叼了去了……”
二人又探讨了一阵,却始终摸不着半点头绪,当下也只得先将这事往旁放上一方。等吃完了东西,又稍作休整之后,便依次穿林而过,心里只希望尽快找到之前墨者行会驻扎的临时营地。
在林中穿行了一阵,沈浪忽然停住脚步,拉住了白星的衣角。忽然脸色变得难看以极,一阵干呕,断续问道:“你闻到了没有?”
白星闻言,跟着停下了脚步,使劲往空中嗅了两下,也微微皱起眉头,道:“好像有一股臭味,淡淡的,不过却有种说不出来的难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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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一只手扶着一棵大树的树干,不住地呕吐起来,直到把早上吃下去那点东西都吐了个干净,这才停住,一边用衣袖擦着嘴角一边铁青着脸色问道:“营地是不是就在那个方向?”说着用手指着斜前方。
白星点了点头:“嗯,就在前面不远……”
沈浪长出一口气伸直腰杆,道:“你从守山人那柴屋出来的时候有没有把他的大葱也顺上一把?”
白星红着脸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大葱有没有用,但见之前沈浪用米醋和大蒜祛除她身上毒蛊的时候显然是有奇效的。所以临出门的时候她便顺手拿了几根揣在包里,怕日后可能会有用得到的地方。
伸手从包里拿了一根大葱递到沈浪面前。沈浪接过来,将葱叶扯了一些横在嘴里,又递给白星一些,示意她依样而为。不过说来也怪,才将那些葱叶含在口里,好像那臭味立马便减弱了许多。白星不禁有些好奇,问道:“这是为什么?”
沈浪仍然铁青着脸,道:“不为什么,葱叶除尸臭,古时候的仵作工作的时候可没有口罩什么的,他们一般就是这么干的……”
“尸臭?你说这味道是……”
沈浪点了点头:“这味道你只要闻过一次,我敢保证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唉,我是真不想记得这种气味,可惜……可惜了今早刚吃的红薯,不过也幸亏昨晚风向可能一直是往那边吹的,不然即便是隔着一座山,也能让人清楚地闻见这要命的味道,试想一下,如果昨晚咱们便闻见了,你觉得谁还能再睡得着……”
白星眨了眨眼睛,忽而道:“你懂得可真多……”
沈浪一怔,随即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呗……”
“穷人的孩子可也不是个个都知道什么是尸臭……”
沈浪无奈笑了笑,解释道:“早年跟着我爷爷跑江湖替人打卦算命,有时候也接些替人看阴宅风水或是法事的活计,那活计……接触到这些个腐败的尸体实在也是没办法的事,这味道只要闻过一次,真的保证你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不过既然已经闻到了尸体腐败的气味,那便也间接的说明前方可能已经出现了险情。
二人尽量把脚步放得更加谨慎了很多,悄悄潜行接近过去。越是靠近,那股难闻的味道也便愈发浓烈起来,到最后嘴里虽然叼着葱叶,但也都渐渐开始感觉脑仁被那尸臭熏得有些阵阵发疼。
整个营地,还保持着白星离开时的样子,但这里更显得寂静而没有丝毫生气。
尸臭,是从一个营帐里传出来的。
沈浪忍着恶臭,用一根树枝小心地挑开了营帐的一角。就在刚一打开的那瞬间,一群蝇虫立马就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和动静所惊扰,“轰”的一声!一股脑全部往外乱窜!纷纷逃避的时候也同样不妨碍将沈浪的脸皮都打得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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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就看到了一个人,准确的说是一具尸体,高度腐败且恶臭熏天的尸体……
那尸体的身上穿着一套黑色的中山装,背对营帐入口坐着,即使这样也能看出身材十分高大。只见他的头颈以一种奇怪的角度,不自然地往下低垂着,地下一滩淡黄色的尸水正顺着尸体的四肢和椅脚不断地流淌下来。更有无数的蛆虫正在他的尸体上来回忙碌扭动。见了这样的情形,也亏得是沈浪先前就已经吐了个干净,就算如此,这会儿还是忍不住使劲干呕了几下。
白星一直地站在沈浪的身后,从撩开的幕布往里看着眼前的情形。
要说她虽然是个姑娘家家的,但心理素质确实比沈浪好上很多,直到现在竟也一直忍着没有吐出来。
白星看了一会儿,忽然绕过沈浪的身子,径直走进了营帐。一直走到那尸体的正面,才又蹲下,对着尸体的面目细细审视了一番。沈浪在后看得清楚,只见她面上的表情也随之变得渐渐凝重起来。
沈浪心里既敬且佩,忍不住问道:“你一个姑娘家家,难道就真的一点不怕?不觉得恶心?”
白星这时已变得有些严肃,冷冷回道:“不过是一具尸体罢了,这样的死尸在战争年代难道还嫌少么?不管生前如何威风抑或八面玲珑,死后不也都要变成一堆烂肉?”
沈浪咧嘴坏笑:“是,是,不过……死尸虽然恶心,可怕程度当然也是有限的……难道你就不怕…不怕有鬼么?”白星说的是科学,但很多人真正惧怕的并不是放在眼前的东西,而且那背后摸不着看不见的事物。
白星没好气地白了沈浪一眼,愠道:“少胡扯……如果真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没,难道不是你最应该第一个看见的么?你那眼睛昨晚些时候不是挺厉害挺威风的么。”
沈浪有些无语,他的眼睛当然不是万能的,更不是什么阴阳眼。不过反过来想,白星这话好像也没说错……
白星似乎有些不解,犹豫道:“这人……”
沈浪马上接问道:“这人怎么?”
她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口中答道:“这人叫做九尺,是一个墨匠……但他之前可是恶狠狠地追杀了我半座山啊,我身上中的毒蛊也全都是拜他所赐……可……这会儿怎么反而先死在了这里?”
白星这么一说,当真是有些奇怪,就算害命不成,也没必要自己跑来这营地里自尽不是?
沈浪也凑近了身子,蹲下去仔细查看那尸体一番,似乎看出了什么不同,奇道:“是有些奇怪,从我遇到你的时候推算,满打满算到现在也不过三天……三天时间,以这样的环境,一个人的尸体怎么可能会腐烂到这种程度?”
这人明明穷追不舍地追了她半座山头,但现按这尸体的腐烂程度来看,却是至少死了已有十天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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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浪再凑近一些,仔细看了看那人的毛发和指甲,又捡了根树枝,上前轻轻戳了戳尸身上的皮肉,皱眉道:“这人不但死了超过三天,而且在此之前,尸体还有被人冰冻冷藏过的迹象……”
冷藏?荒山野岭,连电都没有一度,又值夏末秋至的时节,却去哪里冷藏一具尸体?就算真有那样的条件,却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要去冷藏一具尸体?
沈浪续道:“你看他的指甲和毛发,角质层有明显的从皮肉组织之中分离脱落的迹象。从尸体腐烂的速度来说,本还不该到这样程度才对。除非……尸体曾经被冰冻冷藏过,在那期间,尸体细胞内部因为低温而冻结起来,而人体百分之七十左右都是由水份构成的。水,在冻结之后,体积会发生一定量的膨胀变形。所以,当解冻之后,水份虽然也融化了,但细胞的内部结构却已因为水变成了冰的膨胀而发生了不可逆的损坏。因为低温冻结,所以细胞液会变得更容易从撑破的细胞壁里渗出来,摸起来的质感也会变得比没有经过低温冷冻的尸体来得更软烂。但我们都知道,人体角质层中所含有的水份却要比皮肤和肌肉当中少得多,所以毛发和指甲这类角质层即使经过冷冻,但所受到的影响也相对要小上许多。因此我们才会在一个恰当的时间,看到这尸体上出现这种不恰当的,非现有自然状态的现象出现。”
白星听得都懵了,实在没想到沈浪竟然连这也懂,不禁更加好奇,道:“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这么偏门的事情你也懂?难道这也是因为…因为穷人的孩子要早当家,不能吧……”
沈浪笑了笑,道:“我说过,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推销员……不过啊,这事本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家里有冰箱,而且用冰箱冰冻过食物,其中这点道理还不都是一样的么?冰冻久了的水果和肉类,放在常温下解冻,之后你便会发现它们腐烂变质的速度会变得快上很多,而且摸上去的手感也会变得十分软烂……”
白星忙止住沈浪的话头,他描述的情景是没错,但只怪自己想象力比较丰富了一些。忙阻道:“别说了……我明白,明白了……”这些道理确实都是从日常生活中得来,白星虽然很佩服他观察事物的能力。只是如果放着他把这话如果说透、说完整了……那以后还让别人怎么面对自己家里的冰箱和冻在里面的猪肉……
沈浪话题一转,道:“你确定之前是他要害你?”
白星撇嘴应道:“那还有假?要不是我机灵,觉得九尺从狗爷他们走后眼神越来越不对劲,所以早就有了防范。不然这会儿你见到坐在这里的,恐怕就是我了……”
一个死去多时的人,追着一个大活人漫山遍野疯跑了一转……这道理确实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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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星遇袭的时间和这尸体的死亡时间,两者也吻合不上……
死尸追着活人跑,这样的情节除了电影里,现实中恐怕是绝对见不到的。
难道他们当中有人在说谎?!
如果一个人,为了说一个谎话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那就不是伟大了,甚至可以说是愚蠢至极!而且也没人愿意这样做……又或许白星从一开始就是在对自己说谎……
以白星那么聪明的头脑,当然也想到了这种可能存在的假设。同时也看出了沈浪表情上那些细微的变化。但她却没有去辩解,一句也没有!为了证明自己,便只有找到更多的线索!以白星那样高傲倔强的性格而言,在没有找到足够的线索的时候她是绝对不会轻易为自己辩解什么的,她信奉用事实说话胜过一切言语!
当下卷起衣袖,便打算对那尸体做出进一步地探查……
沈浪连忙将她拦住,满脸惊诧地看着白星,问道:“你要干什么?!”
白星冷冷道:“再找找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其他线索……”
沈浪忙堵在白星身前,慌道:“别…别……就算你真是不怕恶心,愿意亲自动手翻遍这高度腐烂的死尸身上每一寸地方。但你可曾想过,我在旁边就这么看着……以后你煮出来的东西我还能吃得下么?那……那不是严重地在考验别人的心里素质么?”
白星侧眼看着沈浪道:“回头好好洗手不就完了么?这是科学,哪来那么多的心理说辞?别拦着我!”
沈浪反而拦得更紧了些,忙道:“科学我是不太懂!我读的书也没有你多!但……但我说的是心情!是我现在的心情……我现在是在跟你讲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