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为何,忽然有股不可抗拒的无形之力,将她慢慢向外推出,像一只温和有力的大手托着她一样,沈红绫竟生不起半点抵抗之意。
直到距离冯宽约十丈的位置,沈红绫才停了下来,身前似被一堵无形之墙挡住,她只得原地盘坐,一脸茫然地远远看着,心内惊疑不定。
以前她听师父说过,修道者初识天地,都需要有人陪护以防惊扰。
“为什么……冯公子他不需要呢?”
“难道这无形之力,便是老天……或者山神……专门来为他护法的不成?”
冯宽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个巨人,方圆十丈以内,万物尽在眼前:倦飞的黄雀、鸣叫的灰蝉、蠕动的青虫、受惊的白兔,摇曳的树枝、绽放的幽兰、激**的山泉,生长的竹节……
一切的一切,都让他觉得新奇无比,这里摸摸,那里嗅嗅,然而万物却不为所动,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渐渐感到无聊,他轻轻一跃,便向空中飞去:
云霞作梯,清气化翅,五丈、十丈、千丈、万丈、千里、万里……越飞越快,毫无阻碍,最后到了九万里的天空时,才终于慢了下来。
冯宽兴致正盛,稍顿片刻,呼吸之间,他仿佛变成了鲲鹏、云彩一样,和天空融成了一体。继续往上,直至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里处,再也不得前进,仿佛有样坚硬无比却又无影无形的东西,生生挡在了前面一样。
冯宽犟了起来,猛然又想起小时候惹冯如海生气,夜晚被他罚跪,自己宁愿淋雨晕厥也不肯起来的时候。
在那画面之后,还有一副稍显模糊景象:
另外一个和他年纪仿佛、打扮古怪的小孩,因为读书不用功,同样被父亲罚跪在门外,同样也犟得不肯起来。
心内愤郁之气狂涌,他后退三丈,紧咬牙关,奋力往上一撞,却只将那物顶开半寸。瞬时力竭,整个人被震得向下极速坠落。
嘭!!
伴随一声巨大闷响,他摔倒在地,重新进入冯宽身体。良久睁开眼,冯宽瘫倒在地,“哇”地吐出一口鲜血。
身前的无形阻碍忽然消失,沈红绫飞奔过去扶他起来。
“公子……怎么了,你没事吧?”
冯宽好半天才缓过神来,抹了抹嘴角,看着一手鲜红,强自笑道:
“没事,就是感觉有些累。刚才不知怎的,仿佛自己从很高很高的天上掉下来了一样……”
沈红绫赶紧给他检查一番,发现身体无恙,才长松一口气,摇头笑道:
“公子可不要胡说,哪有初识天地,会跑到天上去的?先好好休息,修行路长漫漫,也不必操之过急!”
将养一会,感觉无大碍,眼见天色渐暗,冯宽苦笑道:“绫儿姑娘,我得下山回去了,再迟一些,芸儿妹妹又要找我了!”
“确定没事吗?要不,我送你下山去吧。”沈红绫还是有点担心。
“没事,今天已经让你劳心费神太多,绫儿你先在这里休息,晚上我再过来,给你带好吃的。”
冯宽傻笑着看了她一会,等沈红绫别过脸去,哼着小曲儿出门,原路返回了客栈。
王芸梓正准备做晚饭,看见冯宽从后院出来,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当即揶揄道:“冯二哥,你也真是……睡了一下午,还这么个样子!”
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冯宽笑了笑:
“芸儿,有句话叫啥来着……对,过犹不及呀。可能就因为睡了太长时间,神游太久,我那三魂七魄还没完全回来呢!”
“呸呸呸呸呸……大白天的,说什么胡话!”
“开个玩笑嘛,大白天的不说,难道大晚上的说么,哈哈哈~”
“子不语怪力乱神,冯二哥再不许说这样的胡话了!之前就是因为这样,还没完全好呢!”王芸梓两手叉腰,气势汹汹道。
“好好好,听我家芸儿的,以后再不说啦,我来帮忙烧火!”
“君子远庖厨,冯二哥,你还是一边呆着吧,喏,甘蔗都帮你洗好了!”
“芸儿你呀,唉……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享享清福了,咱家有你真是好啊,哈哈哈哈~”
说完,冯宽在院中转了一圈,给小青也丢了一截甘蔗,看着它开心咀嚼的样子,感觉自己也变成了一头傻乎乎乐呵呵的驴一般。
距离京城北约三百里许的太行南麓,有座几乎无人知晓的云台山。
山中茂林深处,更是别藏洞天,洞府内富丽堂皇,金玉珠宝处处可见,沉檀龙麝时时可闻,终日亮如白昼。
“玄长老,这都多少天了,红绫怎么还没到?”
洞中最深处,有两人隔着珠帘正在说话,开口的是帘子后面一位不知年纪的美妇人。
玄秀清身冒冷汗。她之前派了两个得力门人,专门去接沈红绫回来,这么多天过去,却没一点消息传来。
尽管跟着慕容燕很多年,玄秀清现在也贵为圣教内门四大长老之一,修为也早已突破入了止水境,可面对如此境况,她依旧战战兢兢。
“圣主,属下亲自去接圣女回来,若有半点闪失……”
“嗯?”
“圣主放心,绝对不会再有任何意外发生!我一定护得圣女周全,速速回来!”玄秀清慌忙跪下,改口一脸坚决道。
“嗯。白长老也回来了,让他跟你一起去吧!”
珠帘后传来慕容燕空悠悠的声音,没等玄秀清回复,她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没留下半点痕迹,仿佛从来不曾出现过一般。
略舒口气,转身出了洞府,玄秀清来到山顶茱萸峰,路过圣教正阳殿,再向左走了几十步,拐了几个弯下坡,靠近悬崖边,见到一座普通的小道观,正是白长老的居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