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之后又继续坐着,歪着脑袋,摆着一副生无可恋的死样子。
“牛逼啊兄弟!”冯宽差点喊出声。
捂嘴一阵后怕的同时,冯宽心想,万一陈志的抄录作业被黄学正挑出什么毛病来。新仇旧恨加在一起,当着所有人的面痛斥一番,那他岂不是……装逼不成反被……
“陈志,字写的不错,通篇也没有涂改错漏,你可以先回去了!”
冯宽的担心还没完,马上便传来黄学正有些不大情愿的声音。
陈志也不说话,直接起身离去。
“这小子……好像有点帅啊!”
撅着嘴巴目送他出门去,冯宽暗自感叹一番,继续埋头抄录。
等到后来,屋里面的人都走得七七八八之后,他才终于抄录完毕。
放下笔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三遍,冯宽整了整衣冠,抱着一大摞纸走上前去。
黄学正翻看完头两张,见他脸色有些难看,冯宽强笑着解释道:
“大人,这个……是我最好的水平了……”
黄学正不作回应,直到耐着性子看完之后,这才扭过头来,煞有介事地盯着他看了一会,不带感情地说:
“字倒是没错。不过,就你这样的水平居然也想考武举,实在荒唐!回去吧,要是还有一点自知之明,明天不用再来。”
余人一阵哄笑,冯宽脸涨得通红。
心内愤愤不平的同时,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灰溜溜地回到座位拿了包袱,一脸郁闷地出了门去。
常生见他出来,凑上来道:
“冯公子,午饭都凉了,我先带你去弘道观,一会再重新弄些热饭过来!”
冯宽不置可否,行尸走肉一般跟着他走到弘道观小门处,忍不住地说:
“常生,要不……我还是干脆回去算了。这武举试……我估计是没什么希望的。”
“啊?这怎么行??冯公子……你怎么会突然这样想呢?哎呀,不过是小小武举,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读书还是挺折磨人的,走吧,大半天没吃饭,你估计是又累又饿了吧?先过去好好休息再说!”
苦口婆心地一番劝解,冯宽不动,常生又强行拉着他进了观门。
好巧不巧,应燕国公主赵烟萝邀请,玄秀清一行三人刚好从南院出来。
正在出去观门的路上,沈红绫一直低头想心事。湘平忽然扯了扯她衣袖,激动又克制地说:
“姐姐,快看!前面那个……便是我说的那位大哥哥。哎,他今天没拿刀枪,倒像个读书人的模样!”
沈红绫一抬眼,只见一青衣小帽的家丁旁边,跟着一年轻男子。
那人内穿白衣外罩黑褂,脚穿云履头戴方巾,虽是低着头,可沈红绫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心内顿时五味翻滚,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
“他……他怎么又?难道……”
冯宽自顾自地低头走路,也没往旁边看。与三人擦肩而过,完全没察觉出是谁。
眼睁睁地看着他从自己身边走过,沈红绫心里的期待落空,又开始变得痴傻起来。
等冯宽又走两步,湘平顾不得玄秀清平日的规矩警告,忍不住回头喊了一声:
“大哥哥,是我!”
冯宽蓦地一回头,眼睛一亮,刚要说什么,玄秀清忽然开口提醒:
“你们还不过来?别耽误了时辰!”
沈红绫如梦初醒,依旧背对着冯宽,苦笑点头后,拉着湘平继续往前跟去,冯宽也只来得及朝湘平挤出了笑。
一会进到北院、一个名叫“枫林晚”的小院子。里面安静雅致,布置齐全,左居室右书房,冯宽摸了摸头,有些惭愧地说:
“常生,这不会是专门为我准备的吧?”
“前两天大典,这里正好是大公子他们住的地方,只是稍微添了些东西。”
“哦……”
一会常生送来饭菜,冯宽只略略吃了一点,便开始打鸡血似的临摹书帖,一直到深夜才肯停笔。
常生打着哈欠给他弄来热水,自己先去角房歇着了。
冯宽泡在浴桶里,看着浸泡在水中沾满墨汁的双手,想着白天黄学正说的那些话,以及说话时、那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他自言自语道:
“不就是字丑了一点,武举人要写这么漂亮的字干什么?只要能看明白不就行了?哥哥我有钱……也不差那几张纸!
呃……好像也不是我有钱,差还是差点的……哎呀他娘的,不就是毛笔字么,写大一点怎么了?
我就不信练不好了!那什么黄老邪,你给我听着,哥哥我该怎么样还怎么样,再敢装清高瞎逼逼,小心我……到时打你手板。”
想象着那种毫无可能的刺激画面,冯宽偷偷乐了一会,渐渐放开心。
此时此刻,沈红绫正坐在屋顶,听着屋里的冯宽自言自语说了半天,有点想笑却又实在笑不出来。
一会发现下面没了动静,她忍不住轻轻揭开瓦片,透过淡淡月色,见他整个人泡在浴桶里面,有一下没一下地发出细细鼾声,脸有些热,忙盖了瓦准备离去。
然刚起身,又怕冯宽一直那样睡着,可能会着凉生病,沈红绫从自己衣服上扯下一根长线,慢慢挪开瓦片,从上垂下到屋内,挠了挠他鼻子。
正在睡梦当中奋笔疾书的冯宽,被从天而降的一道惊雷击中身子,
颤声醒来,他猛地一声「阿欠」,吓得沈红绫没站稳,差点从屋顶上掉下去……
“原来不是做梦,现实当中也在打雷呢,屋顶都被震得哐当发响……”
冯宽懵了一会,察觉到周身的冰凉后,方才起身擦干身子,回了里间继续睡觉。
沈红绫长舒一口气,收了衣线盖上屋瓦,消失在月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