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在国子学丁字十九号舍的最后一排坐下,冯宽默默预想着各种情景对话。
心里反复演练着黄学正过来之后,自己什么时候站起身,又怎样自信满满的一一应对,最后,再像昨天的陈志一样,风轻云淡地继续坐下……
想到这里,冯宽觉得自己的应对实在是天衣无缝,忍不住朝着更早到的陈志多瞟了两眼。
然而,等到最后,进来的不是黄学正,却是一个长相宽厚的老者……
还没走到案台,老者便开始笑吟吟地朝着众人说起话来:
“大家早上好啊,我叫颜直。这些天,就由我来给大家授课。上午主讲经义,下午嘛,主要是带大家温习一下过去十年的武举试策论题,好了,咱们这就开始!”
冯宽憋着一股子锐气没地方发泄,郁闷的同时也有些庆幸。
可不等一会,他马上就被颜直生动有趣的教课方式吸引了过去。
草堂众人也是连连点头叫好,连一向淡漠孤冷的陈志,也偷偷竖起耳朵认真听课,不再像之前那样懈怠。
中间休息时,颜直起身下来到众人当中,一边走一边笑着说:
“你们当中的一部分人,不久之后,就会成为我大宋的武举人、武进士,甚至是武状元。只是……大家会不会觉得,这样便是光荣至极,就可以安安心心衣锦还乡了?”
有人摇头,也有人沉默,颜直统统看在眼里,也不作评论。
走到最后一排,他看向陈志,摸了摸花白胡须,柔声问道:
“年轻人,你觉得呢?”
对视一会,明明对方身衰体弱,完全不是武道中人,却让陈志大气不出,自惭形秽。收回目光,他语气坚定地回道:
“区区武举而已,男子汉大丈夫,岂能因为这个形拘于世?”
“说得好!”
颜直大笑几声,转过身来,发现冯宽正撑着脑袋发愣,当即又问他:
“小伙子,你呢?你觉得他说的对吗?”
冯宽歪着脑袋看向颜直,真诚笑道:
“他说的话,他自己肯定觉得对。
我嘛,没什么大的志向,能一辈子开开心心平安无事即可。若是考上武举做了官,日子过得反而不如之前有滋味,到时候,我可能会辞官而去。”
前面一人当即讽道:
“既然如此,那你不如现在就回家种田去,省得折腾!”
冯宽坐正身子,正要辩解,颜直笑了笑,“人各有志,不必多言。这位小伙子也是个妙人,咱们继续上课。”
下午放学,回去没一会,冯宽正吃着饭,见湘平提着东西过来,连忙放下筷子,起身笑迎道:
“小妹妹,你怎么过来了?”
“大哥哥,昨天看见你过来,晚上回来我便打听清楚了。你不记得我,我可还想着你呢!这是圣姑和沈姐姐,平日赏我的一些东西,很好吃的哦!”
“怎么可能不记得嘛!”
冯宽干笑一声,“只是不比上次了,你们那里,我现在可不好再过去。”
“哦……也对,这个我差点忘了。也没事,我以后可以过来你这边,嘻嘻~”
接过东西,冯宽搬来凳子让她坐下,又给她倒上茶。
“小妹妹,现在跟着那什么圣姑,应该过得不错吧?”
“嗯,圣姑确实还挺严肃的,还好有个沈姐姐在。大哥哥你不知道,沈姐姐她人可好了,武功厉害,还长得特别好看,像仙女一样。哎,以后长大,我要是也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冯宽摇头笑道:“这世上哪有这么完美的人,你可别被人家骗了!”
“不许你这么说沈姐姐,她才不会骗我呢!哎对了,我叫湘平,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呃,我叫冯宽,认识这么久,我好像都忘了问你名字了。哈哈哈,对了,还没吃饭吧,我给你添副碗筷!”
“好,我就不客气啦!”
望着满满的一桌菜,湘平笑道,“大哥哥,这是谁做的啊,闻起来怎么这么香!”
“托别人的福,他们给我送来的。觉得香的话,以后天天过来撒,反正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好呀好呀!哎,好像不行诶……真要天天过来,圣姑估计得教训我了。”
“我晚上也会回来这里,湘平妹妹,你随时来,我随时都欢迎,吃菜吃菜!”
冯宽给她夹了好几筷子,见她一脸开心满足的样子,自己都忘了动筷。
湘平哼着歌回到清竹轩时,天已经黑了。沈红绫正准备出去,听到动静,忙放下夜行衣,走到门口,指了指斜对面的房间,笑道:
“这么晚才回来,不怕圣姑看到?”
湘平先是一惊,见那房间里并没有点灯,当即又松了口气,靠过来嘟嘴道:
“沈姐姐又吓我……我还以为,圣姑已经回来了呢!不过啊,就算她发现……我也有理由的。”
“哦,去哪里了?”
沈红绫轻点她额头,“难道,真做了什么正经事不成?”
“当然了!”
湘平也不闪躲,一脸得意道,“我去见了昨天的大哥哥,他还认了我做义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