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周兴同样望着他,迅速回道。
那一瞬间,冯宽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连忙低声问陈志:
“周大哥刚才……承认了?”
陈志眉头微皱,“话还没说完吧……”
果然,只听周兴紧接着说:
“昨天证人所指,同样没错。
我周某人庸庸碌碌一辈子,自从进阶到知行之后,一时失了智,那六人与我并无大仇大怨,只是瞧不上我罢了。
可笑,不过是些无知武夫。在我略略谋划一二之后,不费吹灰之力,便送他们去见了阎王。此事,我做了便是做了,不后悔,也不想为自己辩解。”
冯宽愣了一瞬,回过神来大喊一声:
“周兴!你,你他妈说什么呢?你是不是脑子坏了?”
“大胆!”
刘知远嘴角抽搐,“公堂之上不许喧哗,再有犯的,陆捕头……给我直接拿下!”
“哈哈哈哈~”
周兴忽然大笑几声,“大人,这两小子,实在太过单纯了些。
我不过使了几分把戏,他们便把心窝子都掏了出来。善良归善良,却跟那几个人一样,一样的蠢!哈哈哈……”
陈志也彻底听傻了。
冯宽怔怔地看着狂笑不止的周兴,直到散庭,周兴被直接押去了军部大牢之后,才被陆永的一句话惊醒:
“真是天道好轮回啊,该死的,终究还是该死!”
“你他妈再说一遍!”冯宽两眼喷火,死死地盯着他。
“冯大人消消气,我一小小捕头哪敢得罪您呢。您不让说,那我闭嘴!”
陆永怪笑一声,大摇大摆走开。陈志脸色苍白,一脸不敢相信地说:
“子虚,我们之前……莫非,真的被周兴骗了?”
“别问我!我不知道!!我,我他妈只想回家睡觉!”
冯宽使劲抓了抓头发,低吼一声跑了出去。陈志回头看了看堂上悬挂的四个字——明镜高悬,心内五味杂陈,精神恍惚不定:
“昨天的周兴,今天的他……到底,哪一个是真,哪一个是假?
亦或者,都是真?还是……都为假?”
出了县衙,和冯宽一样,陈志淋着雨一路回去。不同的是,冯宽一直狂奔,而他是慢步。
出了从善坊,往南到了正街,陈志一路向西而行,渐渐地,便走不动路了。
威武雄健的大队禁军,从西往东缓缓而来,街两旁挤满了人,他们同样淋着雨。
与不小心混入其中的陈志不同,陈志表情淡漠,而他们,大多情绪高涨。
“陛下万岁,旗开得胜!”
“陛下万岁,剿灭北辽!”
“陛下万岁,光复燕云!”
这时,已经回到家中的冯宽,蒙在被子里,听到的,同样也是声震云霄的声音:
“陛下万岁,扬我国威!”
“陛下万岁,大宋必胜!”
“陛下万岁,势如破竹!”
……
另外一边,赶在天黑之前进了城,岳小明稍微松了一口气。
去往县衙的路上,周兴夫人杜氏忍不住拉开车帘:
“大人,我家相公到底怎么了,是不是醉酒闹事了?
唉,就知道他一人在家不会老实,给他留的饭钱,肯定都拿去买酒了……真以为以前读了点破书,老娘就治不了你了?”
车厢里面,与之随行一个小女孩闻到香味,忽然撅着嘴,可怜巴巴道:
“娘,我想阿爹了,阿爹会给我买糖葫芦吃。”
杜氏笑道:“素儿,一会见到你那个不懂事的爹,替我狠狠骂他两句,回去娘给你买糖葫芦。”
”好!”
周素儿一口答应,马上又犯了难,“可是……娘,要怎么说话,才算是骂呢?”
“唔……娘现在教你……”
岳小明一边赶车,一边哭笑不得,心想这位姓周的,还真是幸福。
念头刚起,前头一名捕快忽然过来,支支吾吾地说:
“头儿,县衙……咱们是去不了了……”
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岳小明心一紧,当即停了马车,下去拉着他到巷口。
听他仔细解释一遍,岳小明脑袋瓜顿时嗡嗡作响,半天说不出话来。
“叔叔,咱们快些走,过一会,我都要忘记怎么骂我爹爹了。”
萌萌的声音传来,岳小明转身,望着周素儿那不带丝毫杂质的眼睛,努力挤出笑:
“叔叔这就过来。”
罢了,刚好看到有卖糖葫芦的经过,岳小明买了两根最大的。
“素儿,给!叔叔以后啊……每天都给你买糖葫芦吃。”
“好耶好耶,嘻嘻~”
杜氏苦笑一声,“大人啊,这一路你都把她惯坏了。”
岳小明苦涩一笑,摸了摸周素儿脑袋,回身顿了一会,直接朝恭安坊驾去。
军部大牢要比来庭县衙更黑更暗,距离死亡也更近一些。来了这里,周兴反而感觉轻松了许多。
迷迷糊糊间,周兴听到有人在哭,强撑着身体缓缓坐起来。
“我这是……已经到了阴曹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