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你,你怎么就这么糊涂啊……”
“夫人?”
周兴浑身一震,“不对,你怎么也来这里了?素儿呢,她怎么样了?”
“干什么?能让你进来就不错了!”
狱卒一把拽住杜氏,低喝一声,“不许再往前,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
杜氏只得在距离牢房不近不远的地方停住脚步,擦了擦眼泪,回想起和周兴的过往,只觉得像是一场梦一样,哽咽回道:
“素儿很好,冯公子一家人,都对她很好。要不是冯公子……我恐怕,都见不到你最后一面了。”
周兴缓过神来,只觉得羞愧难当。
“我周某人欠他的,下辈子做牛做马都会还!夫人,以后我不在,素儿……你就多费点心吧。
你年纪现在也不大,要是遇到好人家,早些改嫁算了。这样……我在下面,也就能安心了。”
“夫君……当初我违背他们的意愿嫁给你,不是看中你是个读书人,也不是因为你有几分力气。
只是觉得,你人善良、老实,让人打心底感到安心……冯公子、陈公子他们都跟我说了,无论最后怎么样,他们都相信,你不是坏人,我……我也相信!”
周兴扶着牢门柱,怔怔地望着杜氏,一下子跪倒在地,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一会忽而又抬起头,怪笑几声,“夫人,我给你说说王莽篡汉的故事吧。”
“夫君……你为什么不听冯公子他们的话?继续活着对你来说,就那么困难吗?
当初,我们一起从襄阳来到京城,连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么难咱们都挺过来了……为什么,为什么啊??”
杜氏打断他的话,越说越激动,一边哭,一边要朝他扑过去,被狱卒死死拽住。
“够了啊!就这么一会,我都看明白了,你家夫君,他就是一个十足的疯子!疯子懂吗?”
狱卒冷哼一声,“行了行了,时间差不多了,明天一早过来拿骨灰。”
“我夫君不是疯子,他不是疯子!”
被狱卒往回拖的路上,杜氏凄厉又绝望的一遍遍喊道。
看着最后的一丝亮光彻底消失之后,周兴渐渐恢复正常,朝着杜氏离开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响头,心内默默念道:
“愿佛祖菩萨、九天道君保佑我家夫人、素儿……还有两位小兄弟,平安!”
军部大牢外面,看着眼前沉默得异于寻常的冯宽,不知为何,杨青忽然想起了杨素少时的模样。
他突然开始理解,为何明明两家已经闹僵了关系,自家老爷还会帮他这个忙了。
“冯公子,人已经出来,时间不早,我就不送你们了。”
“多谢杨大哥。”冯宽努力拱手,迎着杜氏,一同上了岳小明的马车。
尽管早已从她的神色当中猜到了结果,冯宽还是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周大哥他……如何了?”
“随他……去吧。”杜氏两眼无神、声音沙哑。
这世间,最难过的便是刚觅得一丝光明,却发现,那是另外一个深渊的底色。
似乎要将心内的郁愤统统发泄出来一般,岳小明狠狠地抽了一马鞭:
“驾!”
马车很快到院门口。冯宽先下车,撑好雨伞,准备扶杜氏下来,杜氏强笑摇头:
“冯公子,我们周家,实在欠你太多。这会不早了,连着赶了几天的路,素儿这会估计已经睡着了。
就麻烦……让萍儿姑娘她们,帮着暂时照看一晚,我明天早上,再接她回去。”
“夫人不必客气,我们都非常喜欢素儿,这个您放心好了。我们这里人多热闹,地方也大,要不……您也住这里算了?”
“这……这怎么行……我,我还是先带素儿,一块回去罢。”杜氏慌乱又颤抖道。
岳小明瞪了冯宽一眼,“夫人,子虚他不懂礼数,别听他瞎说!
时候不早了,我先送您回去。”
“多谢……多谢岳大人。”
杜氏合上车帘,马车很快又开始启动。透过车帘缝隙,她最后望了眼冯宽院中高悬的两只大灯笼。
马车拐过巷口,昏黄的灯光消失不见,杜氏忽然泪如雨下,两手紧紧捂住嘴脸。
“素儿,娘,对不起你……”
无故多休息一天,冯宽、陈志心情郁闷地回到提刑司时,王守约板着一张脸道:
“我知道昨天陛下亲征,全城欢腾。老百姓可以疯狂,可你们身为朝廷命官,无故缺勤是什么意思?
你们真的以为,我们和北辽打仗,是一件热闹事不成?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是要保持清醒,要恪尽职守,要让陛下安心,要让我大宋兵将放心!”
“头儿,我错了……”
“头儿,您教训的对!这两天……我和子虚,把很多事都看得太浅了,下个休沐日我们会补回来的。”陈志郑重道。
“休沐日?想什么呢?从今天起,直到陛下回京,每天都给我在这里好好呆着。”
“啊?”
“啊什么啊,你以为我愿意啊?
这是太子殿下刚刚发出的谕令,京城所有大小官员,皆是如此。”
王守约越说越窝火,“另外,由于禁军出调,加上现在是特殊时期,咱们可能还会被安排协同巡视全城,听张大人那边调派,明白没有?”
“明白。”两人齐齐回道。
中午,三人刚从三香楼回来,岳小明急匆匆地跑过来,神色慌张道:
“出事了!王大人,子虚和阿志,这会要跟我一起出去一趟。”
“哦?”
王守约眉头一挑,“张大人让你来的?”
岳小明面有难色,一时急得说不出话。
“小明兄,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志不为所动,冯宽忍不住起身过去,王守约直气得牙痒痒。
“冯子虚……你给我回来,好好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