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了这么久?”
醉逍遥眉头微皱,“这会才一更,王爷您从行宫回来,还不到三个时辰。”
“这么快就到了?走,去迎他们!”
赵元佐拿起摇椅上的绒布,裹上身子就要往外去。
“先换好衣服吧,不急这一时。”
“差点忘了……”赵元佐揉了揉依旧昏沉的脑袋。
在靠近太原城的路上,散落在地的各种兵器、衣物、粮草以及……大大小小的尸体开始越来越多。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冯宽四人,也变得越来越沉默,挥舞马鞭的频次也越来越高。
他们四人,是最先到达的那一波,到达朝天门时,天空已无亮色。
岳小良下马,朝空中射出一支箭,“咻”地一声长鸣,黑色的夜空当中,赫然出现一朵绚烂金花,城楼上很快响起了钟鼓声。
“道坤,人到齐了吗?”望着河对面依旧紧闭的城门,赵芳淡淡问了一句。
“还差十个……”
赵芳面沉如水,不说话。城楼上忽又传来吱呀响声。
吊桥开始往下放了。
短短的一会时间,又有六骑刚好赶到。
“轰”地一声,厚重的吊门落地,朝天门缓缓打开,一队军士出来,分列左右站立。
“进城!”
冯宽跟着一起过了桥,远远便看见一人一骑从里缓缓行过来。
不是别人,正是秦王赵元佐。
没有选择继续向前,冯宽落在了队伍后面,下了马,牵着缰绳缓缓向右挪了几步,找了个角度停下。
就这样远远地盯着他,冯宽看着赵元佐下马,与赵芳寒暄一阵,表情一如从前那般的从容淡定。
很快,杨应紫也来到了最前面,赵元佐拍拍她肩膀,笑道:
“楚公大义,吾不及远矣!”
说罢,赵元佐又朝后面拱手正色道:
“诸位一路辛苦,快些进城好好休息,后天回京,还望大家不吝身心!”
赵芳上马,朝他拱了拱手,众人开始进城。吊桥重新缓缓升起,就在这时,河对岸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将军,我们来晚了一步……”
冯宽往后一看,正是吕家四兄弟。
三人下了马,还有一人趴在马背上,似乎是生了病。
冯宽连忙朝前急喊:“还有人没过桥,快快放下吊桥来!!”
吊桥忽然停在半空,冯宽又朝河对面喊道:“几位兄弟,怎么这么晚?”
“我弟弟染上了风寒……一直忍到今天下午。不久前,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你们别着急,等吊桥放下来,一会赶紧找个医馆看看。”
冯宽说完,又往城楼上喊道:
“喂,听见没?都是自己人,有人生了病,快放他们过来!”
赵元佐、赵芳刚进城门,听到声音同时都愣住了。
短暂安静之后,赵元佐正要开口问话,赵芳朝身后的薛道坤冷冷道:
“违了令,让他们滚回去!”
“是,将军。”
赵元佐笑道:“晋北王治军有方,果然名不虚传。太原军民一直都记着你,不少地方还给你立了生祠,实在是……”
赵芳脸色一变,“殿下所说,实在夸张虚妄了些,天下军民,只记得陛下。”
杨应紫听到熟悉的声音,几次都忍不住想要回去,赶紧拉着冯宽过来。可毕竟身前就是两位王爷,终究还是没敢动。
在河边等了一会,最后等来的,却是薛道坤的一声呵斥。
眼睁睁看着吊桥继续收了回去,河对岸的吕家兄弟,其中两人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剩下一人扶着马背上昏睡着的亲兄弟,目光呆滞……
“姓薛的,你他娘还有没有人性?”
心内无名火起,尽管与他四人都不太熟,冯宽一把扯住薛道坤胳膊,破口大骂。
“人家四兄弟一路风雪跟来,只是晚了那么一点点,就这样赶他们回去,是想让他们马上去死吗?”
“军令如山,不得违抗。要是在那边的人是我,喊那么一声我都觉得耻辱!”
薛道坤一甩胳膊,发现竟动弹不得,一时也恼了:
“放开!再晚一点,信不信我让你跟他们一起滚?”
“信你妈个头!我……你大爷的,你给老子试试看!”
冯宽心口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一样,死死地钳住他胳膊不放。
薛道坤闷哼一声,运转真气,右肘狠狠击向冯宽胸部。
“砰”地一声,像是击打在了一块坚硬无比的铁板上一样,肘尖传来一阵剧痛……
“兄弟,你快放了薛将军吧!我们……马上就回去……”
河对面,吕阳阳扶起两位哭着的兄弟,声音嘶哑地喊道。
冯宽忽而失神,薛道坤趁机抽身出来,几个军士扶他上了马,急着往前去了。
“让开,薛将军受伤了,赶紧找大夫!”
“兄弟,谢谢你,我叫吕阳阳。他俩是我哥,马背上的这位……叫吕纯纯,他日若能再见,一定把酒言欢!”
说罢,三人齐齐朝冯宽磕了个头,转身上马。冯宽两眼微红,豪气干云道:
“跑什么跑?把酒言欢,就在此地!”
说罢,冯宽拖去手套,飞身上马往前奔去,马上又折返回来,助跑借力,直冲向半斜着的吊桥。
黑暗的夜空忽然闪过两道金色火花,下一瞬,碗口粗的吊桥铁链,赫然断裂开!
路,又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