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屋躺下,回想方才阿大、杨应紫的担忧,冯宽也觉烦忧不已。
又想着天没亮便要起床,索性便起来拉下围帐,静念打坐起来。
一会神念术不动自发,聚神汇思,直向七八里外的灵隐寺方向而去。
慧清大师独坐于药师殿内,默默念诵着经文: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室罗筏城,只桓精舍。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皆是无漏大阿罗汉。佛子住持,善超诸有。能于国土,成就威仪。从佛转轮,妙堪遗嘱。严净毗尼,弘范三界。
应身无量,度脱众生。拔济未来,越诸尘累……”
念到一半,蓦然睁开眼,大喝一声:
“十方如来执此咒心,降伏诸魔制诸外道,困!”
“不是吧,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心下一惊,冯宽连忙收神回来,刚出大殿,似乎被一层无形巨网给生生拦住。
冯宽一急,运转全身真气,霎时间帐内金光闪闪、又夹冰带霜。
“大胆妖孽,身未到,邪念先至,哪里跑?”
慧清大师当即也动念全身,怒目视向西湖边上的潇湘院。
就快要进到院子时,生生撞到一块无形的钢板上,慧清大师不依不饶,又连续撞了几下。
“完了完了……”
右手不自主地朝着身前奋力推出一掌,“轰隆”一声,冯宽直接清醒过来。
喉头一甜,他当即紧咬牙关,将快要吐出来的血又生生咽了回去。
“大爷的……老和尚,你之前不也看过我们,现在听你念会经都不行了?”
冯宽骂骂咧咧两句,准备下床喝水清清喉咙,结果发现,围帐内壁竟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沈梦溪推门进来时,冯宽早已坐在门口等候了,他不禁感叹道:
“冯兄真乃信义无双,吾不如也。”
杨应紫、阿大跟在冯宽、杨应彩后面,随沈梦溪到了灵隐寺山门处。
很快,便有一个睡眼惺忪的小和尚过来,提着灯笼,带着冯宽和杨应彩去往最里面的药师殿。
“大师,两位施主到了。”
小和尚连着叫了两声,没见回应,轻推殿门,打开一道不大不小的缝。
“两位……自己进去吧,大师要是不在,麻烦等一会,我先走了。”
小和尚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说罢,也不等他们回答,很快不见了人影。
杨应彩脑袋靠在冯宽胳膊,半眯着眼睛说:
“冯大哥,我本来还不觉得困,小和尚嘴张这么大,看得我也想睡觉了。”
“哎哎,月儿,醒醒醒醒!”
冯宽捏了捏她脸蛋,又挠了挠她胳肢窝,才领着她迈过门槛,进了药师殿。
“冯大哥,这里怎么这么黑呀?比外面还黑呢!咦,这什么味道?怪难闻的……咱们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冯宽却是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
地上碎碎点点的鲜血,以及正前方蒲团上、背对他们古怪身影,让他都没注意杨应彩说了什么。
“月儿,咱们先出去,等天亮再说。”
冯宽心一紧,拉着杨应彩便准备出去,外面忽传来阵阵鸡鸣声。
慧清大师当即开口:“天刚亮,很好,让你们久等了。”
两人身子同时一震,殿内两壁的油灯重新点亮,三尊佛像前的明烛也开始散发出耀眼的光芒来。
“稍待片刻,待老衲念完这段经文。
于师子座,摩阿难顶,而告之言:
如来常说诸法所生,唯心所现。一切因果,世界微尘,因心成体。阿难,若诸世界,一切所有,其中乃至草叶缕结,诘其根元,咸有体性。纵令虚空,亦有名貌。
何况清净妙净明心,性一切心,而自无体……”
与上次在光明寺东厢、听到众人诵念时不同,冯宽这会不仅没觉得烦闷,反而还消解了不少方才生出的不安和惶恐。
不知不觉,他甚至耳清目明,气定神闲起来。
声停,冯宽双手合十,笑道:
“大师法音妙言,晚辈受益良多,月儿……”
话音未落,一声闷响,身旁的杨应彩直接倒在了地上。
冯宽以为她是睡着了,又掐又挠的动了她一会,慧清大师一脸疲惫地说:
“冯檀越,这位杨姑娘魔魂入体,老衲已封住她六识,半年之内是不会醒来的。”
冯宽傻了一瞬,当即又惊又怒:
“什么鬼魂魔魂?治不了就治不了,你对她下了什么药?”
慧清艰难笑了一声,忽猛咳不止,地上又多了几处血点。
“你……你……”
冯宽这时才明白过来,这地上无数旧的新的血点,竟是慧清大师的。
回想起黑夜冰账中的自己,心一颤,又说不出话来了。
“冯檀越勿恼,她只是暂时睡了过去,半年内,只要能找到当初给她种下魔魂之人,即便老衲不在,慧成大师也会帮她。”
“可是……万一……”
“万一不成,你,必须马上杀了她。”
“不可能!绝不可能!!”
静静地看着冯宽不住咆哮,又捶地痛哭的样子,慧清轻叹一声:
“冯檀越可知晓,天下道门何以烟消云灭如此?”
“关我何事,又与月儿何关?”
怒目而视,冯宽蹲下身去,仔细检查杨应彩的脉搏气息,稍微松了一口气。
“檀越所修,并非武道。杨姑娘若成魔,第一个要屠灭的,恐怕就是你!”
“你怎么知……”
冯宽话说一半,惊出一身冷汗。
“晋阳宫奉诛仙灭道为圭臬,我天台宗以斩妖除魔为法旨,檀越以前不知,现在,可知否?”
“你在威胁我?”冯宽死死盯着慧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