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京靖善里,有座占地半亩的太真观,观里就只有一个修士。
韦艺记不清,上一次过来是什么时候了,可凭着微弱的记忆,还是很快找到了这里。
或许是心焦神急,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些从前的模糊画面。
观门虚掩着,韦艺推开门,往前匆匆走了几步,忽又神色一变,回来将门重新关上,这才舒了一口气,往后堂而去。
穿过前院时,韦艺发现自己竟然还能注意到正盛开着的海棠,走完竹林小径后,脑海中的那几个画面重新变得鲜活起来。
那时的自己,还是一个懵懂少年,正肆无忌惮的在竹林里放声大笑,还折了几株海棠花,插到那张淡雅书桌上的笔筒里。
韦艺赫然发现,进门时的心急火燎,不知何时,竟莫名消散无踪了。
“小艺来啦!”
这时,屋子里忽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姑姑,是,是我。”韦艺有些紧张。
“有事?”
“没事……呃……不是不是,”韦艺顿时手足无措,“有,有事,很紧急的事!”
“什么事?”
“二哥,二哥他和京城的人,快要打起来了,就在蓝田县。”
“哦,玄甲军带出去了?”
“整整五百骑!”
韦竹叶放下刻刀,“打不过人家?”
“来的是禁军,还有……燕国公主。燕国公主刚才,从马背上摔了下来……”韦艺低着头,两手紧紧交插在一起,结结巴巴回道。
“小津干的?”
“不……不知道。”
“你爹不在家?”
“父亲……还在晋阳宫,锁仙樊笼阵里面。”
韦竹叶怔了一会,低头继续雕刻竹片,“让小津回来,安排神医过去。”
“姑姑,二哥他……被他们包围住了,神火军的枪口,正对着……”
“小津怕了?”韦竹叶打断问。
“姑姑,司马将军的儿子,也在对方营中。听说,拉满了一张五石的弓……”
韦竹叶手一抖,即将完成的竹片上,瞬间多出一道清晰的划痕。
另外一边,韦津站在自己坐骑旁边,死死盯着冯宽弓上的三支凤翎箭,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刚才那一声沉啸闷吟的拉弦声,让他准备上马后退的心思彻底消散。
“公主未醒,无人能退!”
“公主未醒,无人能退!”
也许是一路沉默的太久,虎贲军和神火军不到千人的阵势,爆发出了万人的声响。
曹方极其错愕的看着眼前荒诞魔幻的画面,这一刻他终于明白,自己只是名义上的行军总管。
冯宽也不太清楚,自己为何会听从赵金赵银的指挥,可能因为箭是自己的,弓却是他们的。他也想试试军器监新打造出来铁臂麒麟弓,会不会名不副实吧。
弯弓如满月,箭矢似天雷。
冯宽完全舒展开自己的左臂,右臂折平,真气游走全身,利利落落又酥酥麻麻,若不是两边气氛如此紧张,他想大喊一声:
“真他妈爽!”
“这哪里是五石弓,这是八石弓好吧!!”
冯宽坐在马背上,保持这个姿势很久了,他也不是故意要对准韦津。只是因为,座下马头刚好朝着那个方向而已。
时间一长,他渐渐也感觉到酸胀。
微微侧头,看了眼旁边手持银枪、表情自然的陈志,对自己这一时装逼的举动开始感到后悔了。
“归!!”
忽然晴空一声娇喝,韦津身前出现一个身影。五百玄甲军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一阵,马上转头,朝着蓝田县城的方向开始有序撤退。
曹方没做太多考虑,紧跟着发出指令:
“全军回营!”
不少军士依旧愣在原地,并不为其所动,混乱当中,不知谁又高喊了一句:
“公主未醒,无人能退!”
霎时又群情激奋起来,刚准备退散开的军士,马上又合拢到一起,生生挡在了玄甲骑兵面前。
“曹将军,我不想看到同族相残!”韦竹叶高举火把,声如惊雷。
“全军回营,违者,斩立决!!”曹方怀着满腔怒火,吼了出去。
冯宽、陈志早已退回到了营门里边,看到这,两人终于也回过味来。
“都是傻逼吗?”
冯宽忍不住朝外面骂道,“总管大人这么大声听不见?不想死的赶紧滚回来!”
声音在众人半空环绕半天,众军士身一震,很快一传十十传百,纷纷回了营。
赵金赵银早已没了身影,就只剩曹方一人一骑还在门外看向对面。
“曹将军,不知公主殿下病情如何,吾略通医术,愿共往之。”
韦竹叶举着火把,慢慢走到了营门口,摘下竹笠,朝曹方行礼。
冯宽刚准备回营,看清她模样后,整个人当即傻住了。
“敢问阁下是……”
“叫我太真居士便可,大将军是我哥。”
“失敬失敬,请!”
曹方下马,引着韦竹叶进了门。
陈志赶紧将挡在路中央的冯宽拉到一边,低声骂道:
“你小子干嘛,还在这里犯傻!”
冯宽吞了吞口水,“进来的那个女子,我好像认识……”
“怎么可能?人家明显也是神策府的人,你一直窝在那山沟沟里面,来京城也才一年多,你要是认识她,嘿,我还说我认识晋阳宫的人呢!”
“小郭你当然认识了,傻逼!”
冯宽白他一眼,往自己营帐而去,陈志愣了一下,笑着摇摇头,追上去道:
“子虚,我要吃火锅!”
“吃你妹啊吃,我可要带去天安镇赚钱的,想吃是吧,拿钱来买!”
“我靠……”
赵烟萝很早便醒了,没等他二人进帐,语气清冷问了一句:
“韦统领负荆请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