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您请先坐。”
张符元笑了笑,坐下,“我还是喜欢……你叫我老头儿。”
“很多事……已经再难回去了。”冯宽捧起热乎乎的茶杯,苦笑一声。
张符元摇摇头,“身体或许会有不同,心魂是不会再变的。”
说完,两人都沉默一会,张符元叹道:
“这些年……你尝到了一些甜,却也遭受了更多的苦。跟我回山上去吧,那里,才是你现在应该呆的地方。”
“多谢您的关心和包容,只是……”
冯宽停顿一下,喝了一口白水,“就拿这白水来说,在山上喝,或许永远就只能是白水,没有滋味。
在这里喝,不需要茶叶,也能喝出滋味来,有时候甜,有时候苦,我觉得……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
张符元会心一笑,“子虚确实比以前成熟多了。也罢,我不劝你。”
冯宽起身出来,朝他深深鞠了一躬,重新坐回去之后,又忍不住提道:
“听杨大人说,您已经把我逐出师门了?”
“子虚莫非是因为这个,才不愿回山上去?”
冯宽摇摇头,“最早的时候,大师兄就跟我说过,下山之后若是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就不再当我是师弟了。”
张符元苦笑道:“如今的你,修为已经远超过我了,玄真观自然是容不下你。
武当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回去之后,我是准备让你自立门户。等时机再成熟一些,开宗立派的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说完,张符元也喝了口白水,仔细回味半天,忽眼睛一亮:
“子虚说的,的确有道理啊,这水现在喝来,确实不比放了茶叶的差。
可能是我把自己困在山上太久了,很多事,反而看得太复杂。”
“您是不是听杨大人说了我的事?”
张符元点点头,“你还是那个你,和老夫当年看到的,是同一个人。
那些事你做不出来,不过那个人……也是个可怜人。
子虚,虽说我不想再劝你回山上,可继续留在这边,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你也应该清楚。”
“嗯,我想清楚了。回山上去,即便躲一辈子,这些麻烦也不会消失,只有把它们一一解决掉,我才能真正的做回自我。”
“好小子!在你身上,我看到了纯阳祖师的影子,哈哈哈哈~”
临别时,张符元送冯宽出去,最后留下一句话:
“子虚啊,若在京城实在心烦意乱不得去处,可以去弘道观里坐坐,观主虽说荒唐,地方还是清静的。”
“弘道观?那里不是已经……改成玄光寺了么?”
冯宽正犯嘀咕,张符元欲言又止。
很快,张符元身体渐渐化成了幻影,最后望着冯宽说了声“保重”,便消失不见了。
冯宽在原地呆立良久,直到杨玄感过来叫他,这才清醒过来。
发现原本矗立在眼前的茅草屋,竟也凭空消失之后,杨玄感傻眼道:
“子虚,这是怎么一回事?张仙君他……”
“他回山上去了。”
冯宽将思绪拉扯回来,“大人,真要和我们一起回京去?胡姑娘已经被我连累了……大人前途无量,最好还是……”
“行了!还不是因为我那两个不省心的妹妹。真会被连累的话,我想躲也躲不开,不过是迟与早的问题。”
冯宽心下一喜,可又马上又感到忐忑不安,“大人,阿紫……月儿她们,现在都还好吧?”
“问我做什么,到了京城,你自己见她们去!天还没亮,你去我那儿眯一会吧,回去的路上就别想好好休息了。”
“大人放心,这次回去以后,我绝不会再让她们受到一丝伤害。
另外,有个好消息,月儿的病,我现在终于有把握,可以完全治好她了。”
“真的?”
杨玄感忽喜不自胜,可马上想到什么,笑容又很快凝固,“其实……也不是很急,她现在这个样子……嗯……还是等回了京城,你先把自己的事情料理清楚再说。”
第二天一早,韩怀亮、冯宽分别驾一辆马车,载着杨玄感、胡小婵二人,四人轻车简行,没带任何其他护卫、随从。在狄咏过来送他们出城后,直往京城而去。
一路除了换马、吃饭、如厕的时候短暂休整,晚上冯宽和韩怀亮也不休息。
在连续赶路三天两夜之后,傍晚到了延禧镇外,杨玄感终于忍不住喊停道:
“老韩啊,你跟子虚这样的小年轻比不得,眼睛都充血成这样了,你想继续跑,我可不敢再坐你的车喽。今晚就在这里歇息,明天就到了。”
“是,大人,咱们去里头找个客栈住一晚?”韩怀亮苦笑一声。
杨玄感看了看冯宽,“子虚……你觉得呢?”
“省得再有那些麻烦事,不如去那边,围个圈随意对付一晚吧,你们睡车上,我反正不用睡觉,就在下面点个篝火。”
冯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条河,“那地方我熟,几年前和阿紫他们出发去天都山,在那里扎过营。”
杨玄感笑了笑,“胡姑娘觉得呢?”
“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