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若不是刚才实在没有办法,陈载宁愿去死,也不会选择在大晚上的出城,并且还是前往,如今“凶名远扬”香山。
除了几乎没有活人出来,京城的晚上,和以前并没有太多不同,而且要是论热闹程度,有些方面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从几个月前开始,每到晚上,京城的大街小巷、茶市酒楼,总有无数形形色色的“体面人”在飘舞着身姿、卖弄着**。
丝竹管弦不绝于耳,欢声笑语恍然如梦,看上去既热闹纷呈、又阴森恐怖。
“哎哟,这里有个活人!大家快来看啊!!”
陈载一脸郁闷地出了弘道观,刚走到御街。不知是哪只鬼眼尖见了,一瞬间便点燃了附近其他同伴的热情:
“嘻嘻,这位公子叫什么名字?晚上跟姐姐一起玩好吗?”
“你个老不死的哟,别吓到人家好吗!这可是观里陈道长的后人,放尊重点行不行?”
“切,我都是死了几百年的老鬼了,什么大人物没见过?
这陈老头当年还活着的时候,见到老娘都得绕着走,如今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后人,我都不能调戏了?
你这新死没多久的幼稚鬼,赶紧一边去,少管老娘闲事!”
“哎哎哎,都吵什么吵!老鬼不像老鬼,小鬼不像小鬼的。好不容易晚上出来个活人,正好可以找他问问,咱们这样扮成活人,到底体面不体面啊!别浪费时间,时间就是金钱啊!”
“对对对,咱们先办正事,这位小哥哥,你你你……你先看看我,我这样……像,像个人不?”
“就你这话都说不清楚的死鬼,像不像人的,有啥意义?嘿嘿,陈公子先瞧瞧奴家,这模样、这身段……是不是比得过凡尘仙女?”
陈载被围挤在中央,身体被扒拉来扒拉去,脑袋嗡嗡响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出门时忘了做“防护措施”了。
“快看,太阳出来了!”
陈载轻喝一声,吓退众魂后,揉着脑袋酝酿几息,赶在众魂发难之前,苦笑抱拳道:
“不好意思啊各位,花灯太亮了,我一时看花了眼。那个……各位大妈大姐、大爷大哥们,我有要事在身,不如……暂且放,放过小弟,改天我再好好给你们指导一下怎么当人,可以吗?”
“不行!好不容易逮到你一个活人,就这么没诚意走了,我们这么多来自世界各地、横跨十几世纪的飘飘们,鬼脸要往哪里搁啊??”
“这……”
“我说你们这些老鬼们,怎么做人还要别人教吗?死了这么久,难道就一点都没自省过?”
“又是你这小鬼!再逼逼,信不信老娘让你鬼都做不成?”
陈载听得脸微微抽搐,微不可察地往袖口、怀里摸了摸,发现身上只带了一张“半里避退符”,心一紧,一边估算着勤务衙门的距离,一边讪笑劝道:
“大家先不要吵啦!这样,为了公平、公正起见,我先蒙上眼睛,然后往前每走十步,睁眼看到的第一只……啊呸,第一位体面人,我便与他交流探讨一下,怎样?”
“哎,好像有点意思啊!”
“成交!!”
“看我看我看我……”
陈载赶紧扯下半只袖子,瞅准方向迅速蒙上眼,随后屏气凝神伸手向前,不紧不慢地走了第一个十步。
扒开袖布一看,刚才那位徐娘半老的女鬼,几乎贴着面正站在自己面前,眼神冷冽如寒风。
“大……大大大,大姐,您这是……作弊啊!”
陈载慌得后退两步,发现刚才的那些“热情观众”像是忽然消失了一样,无论他怎样扭头转身张望,他眼前唯一的东西,就只是这位神色越来越冷峻的“老人”了。
“怎么,你刚才说的话,不算数?”
“呃……算,当然算!大姐您……咳咳,做人嘛,最重要的是开心。
您这苦大仇深的鬼样子,怎么看怎么都不像人。当然,这只是小子……我的一点愚见。
“谁问你这些了?知道我是谁吗?我是那老狗的……”
说到一半,老人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总之,你也得叫我一声老祖宗。”
陈载懵了半天,“您是……太奶……”
“我跟那老狗,早就撇清了关系!我问你,那老狗这样大费周折,到底是要做什么?难道,他真有胆对付藏天冥君?”
“这……我哪敢揣测老祖宗的心思……”
“呵呵,别人不了解,我还能不了解这老狗?借给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有半点异心。这些七的八的,估计是要对那小子杀人诛心啊!”
陈载装着没听见,也不说话,老人一巴掌又扇了过去。他那还没完全消肿的脸颊,瞬间又鼓涨如馒头一样。
“老……老祖宗,我什么都没说,什么也不知道,您怎么……也这样打我啊?”
“不打你打谁?很快你们就要跟我们一样啦!一想到要跟那老狗去一个地方,我就心底冒火!”
陈载干笑几声,卑微又孝顺地将另外半张脸又伸了过去,“老祖宗,我脸皮厚,您尽管打,放心打!”
“先留着吧,等我找到陈家先祖,让他来亲自教训你。”
“先祖??您是说……陈晋阳?”
“哎呀,您刚才不是说……不打我了吗?”
“我只说不打你那半张脸,有说过不敲你脑袋了?没大没小的东西,先祖之名,是你能叫的?”
陈载感觉自己被踢飞了出去,再落地时,周围又恢复成了之前喧闹嘈杂的样子。
香风入鼻,回过神来时,陈载正被一娇艳女鬼搂在怀里。
“陈公子,奴家这身段、这模样,比凡尘仙女如何?”
“姑娘……能不能……先放开我,我好真诚回答你的问题。”
“唔……好。”
陈载一脱身,眼见周围众魂看着他大笑不止,摸了摸自己红肿的脸颊额头,深吸一口气,指着那娇艳女鬼破口大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