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巫?!”康佑福迟疑道。
他猛然警醒面前为何人。
他随即后退一步,护在萧鸿辰身前。
世上没有人见过南巫的面目。
也没有人想要见南巫的面目。
但萧逸带来的这个女人……只能是南巫。
她认真的思忖半晌,方才轻声道,“是,却也不尽是。”
康佑福当即一副了然之态,尖声笑道,“听闻去岁南巫与上官青虹在砚山一战,身负重伤……这便对了!”
他上下打量着柳仙儿,“这位姑娘,你可知南巫为何从来男女不定,不见面目?”他颇有些遗憾,或有些可怜的望着她又道,“你可知一代南巫临终前施在你身上的寄魂之法,只在半年之后就会令你人不人,鬼不鬼?”
“知道的。”柳仙儿冲他仅是淡然一笑,“半年就很久呢。”
康佑福顿时双眼微眯,他未料到面前这位女子明知南巫寄魂秘法的恐怖,却依旧如此云淡风轻……
“姑娘,你难道是死过?”康佑福问。
柳仙儿摇摇头,“我,活过。”
只此一句,却令萧鸿辰眼中一亮,“答的好!”
她面上的脂粉很重,便再难见到她的脸色,她悠然道,“那么,血煞康扶幽,你可算活过?”
被一语点破来历,康佑福深知面前这位女子的心智已或多或少被南巫占据,他的神色便是为之一黯,低低的细声道,“老夫活的很好。就不劳你惦念了……”
她竟咯咯的笑出了声,“是了,江湖皆赞叹,你康扶幽只为一诺,委身宫闱要供奉三朝……你骗得了旁人,却骗不得我。”她抖开裙裾,悠然的旋了个身,“你早就不是那个快意恩仇的血煞了,你怕的要死。付出如此代价方成就大威能境,你只怕步出宫禁再至江湖,却又要败在天机地引二老手下,是也不是?似这等缩头乌龟的活法……于我而言,不要也罢。”
不要也罢……
康佑福便就点点头!
袍袖轻摆之际,他已如清风一般掠出阁外。
“既然你已驾临此处,今日老夫便就领教南巫的高招!”
柳仙儿身似风中垂柳,随着康佑福凌然杀到,绵绵向后飘去,她依旧在笑,“你既然舍不得败,那却又如何能赢呢?”
随着她的笑声,在康佑福凌厉的攻势之下,一支绿油油的小鼎便就翻飞在她那如流风回雪般缥缈的身姿四周。
……
萧逸似乎对西暖阁外正在发生些什么并无丝毫的兴致。
他突兀的发声,突兀的问了萧鸿辰一个极为有趣的问题。
“陛下何以认定苏赫确为素伦良娣之子?”
负手置身大敞的四扇门前,萧鸿辰饶有兴致的看着阁外的青砖方场上,这一场大威能境之间,可谓惊世骇俗的拼斗,至于萧逸问了些什么,他似什么也未听到。
“仅凭那半块铁牌?”萧逸又问。
萧鸿辰亦不屑答。
随着康佑福与柳仙儿的身形幻灭闪现着,场间已是朔风乍起!
似暴风骤雨即将来临,不远处养心正殿厚重的朱门径自开启闭合着,西暖阁内门窗剧烈的晃动,竟似堪堪再难维系在门轴窗棂上……
然而不过一墙之隔的殿院之外,却风平浪静,寂然无声。
……
问,而不答。
萧逸丝毫不觉得意外。
他复又掏出帕巾捂在口前,咳了咳,脸色便就显得极为苍白。
“臣,自小就始终不明白,陛下为何从来对臣都是如此厌嫌……即便萧曜,陛下早知道他乃是严守臣之子,亦可在膝下承欢……臣儿时的记忆里,陛下甚至从未对臣笑过,哪怕正视一眼都未曾有过……”
似乎过了许久。
萧鸿辰缓缓侧过身,便就在此刻,正视着萧逸……
“对的。因为只要看到你,就会令朕想起那个贱……”他生生顿住,生生的转回过身去。
“贱人……亦或是贱妇?”萧逸自嘲的惨笑,“想必陛下所指,便就是臣的母亲吧。”
萧鸿辰冷笑。
“你同她长得一模一样……”他冷哼一声,“不愧是她的儿子!均是表面上安顺纯良、恭敬克己,从断无一丝错处,私底下却是胆大包天肆无忌惮,可谓没有你们不敢做的事!”
“那儿臣的母亲,背地里是做了些什么男盗女娼,不守妇道的事么?”
萧鸿辰面若严霜,根本不屑一提。
萧逸的脸面,便白的有些发青,“据儿臣多方打听,并没有。母亲是陛下曾经的侍女,身份确是卑微。除此之外,儿臣能想到的,母亲在陛下眼里的错处,便是有了我。”
“算一算儿臣的年岁,母亲有我之时……陛下尚不是太子,亦未封王,只不过是先帝九子中排行老四……也是最不为人所看好的一位。那儿臣想知道,当时陛下的身份不过如此,母亲究竟图了些什么……”
萧鸿辰突然厉喝一声,“她既然是侍女,便不该有所图!更不该乘我酒醉之时……”他的话语至此便戛然而止。
萧逸剧烈的咳了起来。
却依旧在笑。
笑得是那般的苦涩。
“臣,明白了。所以臣的母亲,在陛下眼中从来便是如此下贱。想必,臣在陛下的眼里,亦是如此。”